石心 第5章 成何体统

数万年以前的神魔大战早已结束，如今三界各司其职，上界统领中下两界。若非必要，三界不得随意开战。三界天下苍生都享受着这份和平，除了魔族部分余孽。

据仙族书籍记载，当年那场神魔大战以开天仙神的献祭而结束。伴随开天仙神寂灭，孤煞魔神一道魂飞魄散。

那场战事让神族灭门，妖魔两族惨败。三界人人皆知，神邸这样的存在，就算几万年都难出一位。世间传闻九重天之上神邸有无数，实乃凡人谣传。

上古神族只有两位神，一位是开天仙神，另一位则是孤煞魔神。因年代过于久远，现今三界无人知晓两位陨灭神裔的真身，以及他们姓名究竟如何……

开天仙神灰飞烟灭之际，命坐骑白泽神兽坐镇下界，代替其守护苍生、让下界不敢作乱。白泽神兽本有两只，它们结合诞下的子嗣与妖魔联姻传承，以此稀释妖魔骨血里的残暴。

数万年过后，妖魔两族大多不再生性残暴。但，仍有少部分余孽残党试图复活孤煞魔神。又过了几千年，下界妖魔两族出现异动，魔神残党余孽卷土重来。

因余孽有备而来不容小觑，节节退败的妖族王室向上界仙族求救。所幸，这场战乱在群仙之首天由的率领下而平息。从那以后，魔神余孽湮没了踪迹，再无踪迹可寻。

然不到三百年，妖族少主落羽诞生之初，下界再次发生了异象。此等异象，与孤煞魔神降临那天毫无二致。

三界上空昏暗一片，河流呈现鲜血一般的颜色，上古凶兽降临为祸人间。上界仙族中人一直颇为怀疑，落羽是孤煞魔神再生。

仙族当即派人查探，却发现落羽并非邪魔，其真身是一只白泽神兽。自古相传，白泽神兽是开天仙神的坐骑，乃是三界祥瑞化身。正因此番缘由，作为白泽神兽的落羽被上界放过，侥幸逃过一劫。

白泽神兽本就生性活泼，法力高强。它们通过去晓未来，知晓世间千奇百怪之事，以及天下所有妖兽的弱点。

落羽诞生后的这两百多年里，上界一直派人暗中查探，唯恐落羽这只白泽神兽染上邪魔风气、与上界仙族作对。

幸好落羽只是顽劣活泼了一点，从未犯下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至于落羽生性残暴、作恶多端的传闻，只因落羽爱多管闲事而起。每每遇到三界不公之事，落羽就会变换一副皮囊，披着假皮囊好好惩处对方。

在上界看来，落羽是不折不扣的异端，此人立场显得格外重要。

如今两族联姻，想来也有上界考究在其中。就算落羽没有挑中仙首天由，恐怕上界也会让妖族乖乖交出落羽。鸢尾忆起这些三界过往，很是担心唯一的弟弟落羽。鸢尾一直都知妖族欲向仙族投诚之心，只是不知仙族动向，便迟迟不敢妄动。

落羽能选中仙首天由，算是冥冥之中的意外。要不然，妖族中人还真不知该如何说服落羽嫁给天由。

鸢尾了解弟弟心思，明白落羽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单纯善良。若落羽真心爱上一人，不管对方身份如何，落羽绝不会放手。

正因如此，妖族国君泽白给落羽安排婚事之初就暗中动了手脚，将各界美人画卷封锁。不出意外，落羽看到的都会是天由的丹青。落羽向来喜欢美好之物，若他看到丰神俊朗的仙首定会对其倾心。

妖族国君泽白虽觉愧对独子，但为了打消仙族怀疑，仍选择将唯一的白泽神兽送给仙族。在妖族中人看来，仙首天由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天由不喜落羽，想来也不会随意虐待。待落羽诞下子嗣，定会在上界站稳脚跟。

仙妖两族王室深谙其中玄机，唯独被蒙在鼓里的落羽还以为是他选中了仙首天由……鸢尾看见落羽懵懂无知，只道心疼。

这段时日，仙族人背地里嘲笑落羽之事，鸢尾有所耳闻。鸢尾深知，定是天由对落羽不好，这才让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

上界仙族本就自视清高，向来看不起下界。落羽虽是白泽神兽，但对于上界人来说，落羽仍是一个异端。

鸢尾将落羽藏至案桌下，抚着落羽一撮雪白绒毛，“阿羽，你且委屈几日。再过些时日，若天由还是待你不好，阿姐就带你回家，好吗？”

落羽抖了抖耳朵，小声嘀咕，“阿姐不好！我虽讨厌那个仙首，但我暂时还不想走！”

鸢尾不解发问，“阿羽，既然天由那么令你讨厌，为何还不走？你有所不知，你嫁给了仙族，魔族大王子少元可生气了。少元与你自幼一起长大，若天由不好，他也可……”

落羽在地上翻滚一圈，将肚皮对着鸢尾，“阿姐，我要想办法让仙首爱上我。到那时，我定要好好收拾他！让他对我不好，让他欺负我！我要让他好看！哼哼哼！”

鸢尾轻笑一声，摸了摸落羽圆滚滚的肚皮。鸢尾只待落羽真是单纯，从未深究妖族将化为原形的肚皮对着旁人有何意图……

在妖族，有一个不成体统的风俗。若妖族化为原形，在旁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翻起肚皮，即认定对方为伴侣。因这风俗久远，年岁尚小刚刚成年的落羽并不知晓。

鸢尾还想再摸摸落羽肚皮，一道金光倏地袭来，将落羽直接带走。鸢尾左顾右盼，额头不停渗出冷汗。她正想循着踪迹去寻落羽，便得到一道术法传讯。

“阿姐别担心，是仙首把我给带走了。如今我是他的道侣，我得随时和他呆在一起……阿姐再见！”

闻言，鸢尾目光复杂，眼中尽是愧疚。

从落羽降生开始，鸢尾便格外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亲弟弟。落羽是世间唯一的白泽神兽，说是祥瑞化身也不为过。

再加上落羽容貌姣好，眉心间的艳丽双生痣更为其平添几分妩媚。如此一来，下界觊觎落羽之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无非是为落羽美貌，抑或是想与落羽亲近以此提升法力获取福泽。正因此番渊源，落羽一直都是下界人的心尖宠，所以才养成了没心没肺的脾性。

鸢尾摇了摇头，不知落羽脾性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生性单纯，能让落羽避开世间丑陋。但不谙世事，却会让落羽受到伤害……

不远处，白泽神兽落羽被天由牢牢提在手中。落羽眼巴巴的望着天由，一脸委屈，“天由，你快放我下来。我晓得错了。”

天由面容冰冷，让人丝毫瞧不清他的心思，“现下你是上界的人，名义上是我的道侣。礼节仪态，妖族国君没有教你吗？”

天由使了一道术法，将落羽狠狠丢在地上。或许是怕丢人，天由还不忘变出件白衣让落羽穿上，以免口舌之争。

两人虽在偏僻角落，可引起动静太大，还是被旁人给瞧见了。两人身后，渊离正与诛罚小仙诛心谈笑风生。说到某个精彩之处，渊离大笑不止，诛心则端起茶水喝下。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了仙首天由和其道侣落羽。

瞧那两人模样，该是在吵架。渊离见状不好，拉住诛心行了一礼，赶紧撤退。被人这般旁观，落羽又羞又恼，觉得丢脸极了。

心中有气难免不快，落羽用力扯着天由的衣袖，好一阵报复。对于落羽的混不吝作为，天由拿其没法。最后，天由只好将人地上提了起来，还拍了拍落羽身上的尘土。

落羽本以为，是他这些天的纠缠，终于让天由动心。没想到，天由说的一番话直接将落羽浇了一个透心凉。

“妖族中人，两百岁便是成年了。算算岁数，你刚成年不久，但也不该如此顽劣。化为原形，在天宫宴上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落羽撇了天由一眼，没好气一笑，“怎么？我和我阿姐说话，碍着你们仙族的人？你们仙族的人，未免过于霸道了吧？！”

天由并不理睬，反而大步向前，独留落羽一人在原地生闷气。自从落羽来到上界后，天由察觉到他的石心隐隐有恢复之势，他的心总因落羽而产生起伏。

方才落羽变成原身，在一女子面前翻滚肚皮。尽管那人是落羽的亲姐姐—妖族大公主鸢尾，天由看到后，心中仍是岔岔不平。

天由清心寡欲了几千年，现今这异样情绪让他格外恼怒，不由生出一种想要毁灭的心思。但天由明白他不能这么做，若是杀掉落羽，下界妖族便会大乱。

何况落羽并不是普通妖族，而是上古妖兽，曾经的神族坐骑白泽神兽。

这段时日，落羽一直在想办法与天由亲近，刻意也好无意也罢。

在天由眼中，落羽就像一讨人烦的黏皮糖。或许是没心没肺一根筋儿的缘故，落羽完全看不出天由对他的厌恶……

天由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每每他看见落羽，总会没由来的失控。因原身是块石头、石心又有破损，天生没有情感的天由将这种异样看做是对落羽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