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尽千千万万人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夜游

顾迟出来得很快，走自亭中时，洛川牧正好收手，湖水霎时恢复平常模样。但若有厉害的灵阵师经过，便会发现湖底那万尾锦鲤游动的轨迹看似繁乱无序，实则大有乾坤，深奥莫测。

他笑盈盈地起身迎过去，道：“如何？”

“拿到了。”顾迟脸上罕见的有明显的笑意。

不远处，南鹤浅笑候着，负责送他们出府。

三人出府时天色已暗下去。

一架普通马车缓缓停在三人面前。

驭鲸的修为容易引人怀疑，所以没有跟去赴宴，但他一直守在外面。

一行四人驾着马车在热闹的夜市行驶了一段，临到城中时，竟是热闹非凡，人群密集到车马难行。

左右无事，几人便收了车马，随着人流而行。

没多久，他们拐进了一条较为狭窄的街道，只是走着走着，他们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起来。

只见街道上尽是相互依偎而行的男男女女，两侧商铺大多卖的也皆是些男女之间的定情、情趣物品。

他们四个男人结队而行，在人群中显得很是扎眼。除了兴致盎然左顾右盼的洛川牧，其他三人皆是面无表情，心思各异。

驭鲸不耽于此道，恪尽职守地落后洛川牧两步，暗中戒备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

容川原本流里流气地噙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但在看到顾迟的神情后便自觉收敛。只是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注意着那一黑一白的两道人影。

洛川牧瞥了眼目不斜视跟在身旁的顾迟，觉得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随意进了一处卖衣服的小店，拉着他逛了一圈，道：“阿迟，仔细瞧瞧，可有喜欢的？”

“没……”顾迟面无表情地摇头道。“没有。”

一旁的候着的店家忙是插话道：“公子别急啊，楼上还有好东西呢，二位可以……”

“不必！”顾迟冷眼瞥向他，斩钉截铁。

那阴冷的气势，吓得店家一时也不敢再劝了。

“没有吗？我觉得还不错呀。”洛川牧好似失望了一瞬，拿起旁边一条样式猎奇，轻薄到几近透明的亵裤拍在他胸口道：“这个怎么样，又好看又凉快。”

见他放手，顾迟下意识抬手揽住，而后如临大敌。那条亵裤挂在他手臂上，好似重逾千金，压得他一动不动，僵得像块儿木头。

哈哈哈~

洛川牧险些笑出声。

“哦对，这个尺寸不太合适。”他眼中压着笑，转身就要给他再拿一件，嘴里念叨道：“你的话，这个应……诶诶？”

他话说到一半，被忍无可忍的顾迟黑着脸拽了出去。那条亵裤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回店家怀里。

容川在门口看着，暗地里几乎要笑疯了。

洛川牧不同，他直接就笑出声了。一边笑，还不怕死地火上浇油道：“怎么了？不去楼上看看吗？店家说了，有好东西呢，看上什么我都买给你呀。”

顾迟闷声道：“我有。”

“哈，你居然有？”洛川牧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挑眉看他，而后压低声音道：“那怎么没见你穿过？”

顾迟：“……”

“……有正常的。”他窘得耳朵都红了，偏还支吾地应着话。

“嗯？不对。你怎的应得如此自然？倒像是我当真见过不少次似的。我怎地不记得？难不成是我傻的那段时间……”洛川牧眼中满是笑意，嘴上却苦口婆心道：“阿迟，你不厚道呀。”

顾迟张口欲辩驳，但碍于跟在身后的两人，只得压低声音道：“我没有。”

“怕什么？我又不怪你。”洛川牧大度道。

顾迟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好似有些急了。

洛川牧一路笑，原本是顾迟拽着他走，但他有意识地朝前，顾迟便也顺着他。

很快几人绕出这条街，周遭仍是灯火通明，但总算是正常起来。

他们已准备打道回府，可正经过一处酒楼时，头顶忽地砸来一物，正向着容川而去。

投物的人并未动用灵力，也正是如此，几人都未有动作，只有容川侧身闪避。只是他刚闪躲开，上方又砸来好几颗。

他双眉一竖抬头看上去，正见一白衣白发的女子凭栏而立。他愣了一瞬，登时被几颗蓝色的硬物砸了一脸。

“呵呵——”低低的笑声悦耳，女子朱唇轻扬，“十七，好久不见。”

她手上挽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露出半截皓腕。说话时，只是随意向着旁边的栏杆倚去，便说不出的妩媚惑人。这是功法的原因，即便她心思干净，可浑身散发的气息很容易勾起人的欲。

容川扫了她一眼，心道白日里不才见过？他沉默了一瞬，没有理会她，扭头又跟到顾迟身旁。

只是他想走，洛川牧却不走了。

洛川牧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仔细瞧了瞧，发现是糖果。

蓝色的糖纸包着方正的糖，边角折得很密实，上面用白色的细线扎了一圈，挺好看。仔细一摸，隔着糖纸摸到糖果上面还刻着图样。

“不打个招呼？”洛川牧将把玩着手中那颗糖，调侃地看向容川道。

容川蹙眉，生硬道：“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他话音刚落，上方又一颗糖果砸下来。他看也不看，不耐烦地一把抓住，怒气冲冲地瞪向上方，“周狸！”

“嗯？”楼上女子柔柔地应了声，眉眼带笑地盯着他，好似刚刚那声真的在叫她。

容川气闷，又懒得同她计较，只得转头求助顾迟道：“主子，我们走。”

这次洛川牧倒是没拦着，笑盈盈地跟上去，只是临到街道尽头转弯处，他蓦地偏过头回看那酒楼，那一身白衣的美丽女子仍旧立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这处远眺而来。

……

一回到别院，洛川牧便向顾迟要了青莲净水。

顾迟不是多问的性子，给他便离开了。

他拿着那方晶石打造的盒子。一打开，冰寒而鲜活的气息便弥散开来。盒中是一块儿青色的，质如珠玉的圆石，他只是这般拿着，便感觉心神为之一松。

这……竟是直接拿了青莲净水的泉眼！

洛川牧不由得好笑。他掩上盒子，而后坐于不远处的案几上，随口道：“南无。折子都呈来。”

他失忆的时候并非记不得南无，只是怎么都唤不出来，那时精神力微弱，也感应不到他的位置。所以他才挟持了顾迟，想要从他口中套消息。

现在恢复记忆他倒是清楚了缘由。他之前便有下令过，他神志不清时，南无可自行决定，无需听他号令。

房中忽地出现一道影子，折子被放到了案几上，厚厚的好几摞。

洛川牧挥手，数百份文折在空中铺开。他眼中有流光闪烁，很快，那些折子便尽数合上，落回案几上。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青竹整理的，并非需要他批阅，只要知晓便好。大部分都是些寻常事，只是里面提到的，中圣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木玄死了，新皇木光霁即将继位。

洛川牧阖着眼，手指轻敲着桌面在想些什么。南无显然习惯他这般状态，安静候着。直到洛川牧出声问他，“花发发什么时候去的临渊？”

折子里提到了临渊爆发小型兽潮，花发发前往镇压。

临渊是一处圈禁的防御城，因为其外围便是满是灵兽的堕神荒林，每隔几年便会爆发小型兽潮，算是常事。

以往都是军队镇压。哪里需得花发发前往？

“六日前。”

洛川牧思忖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此事，转而道：“今日我已留下传讯，但还不够。侍神司那边来了多少人？”

“三司情报，神殿里有四位长老已经半个月未露面了，对外宣称闭关。”

洛川牧想听的不是这个，但也知道牧桑不可能以身犯险。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比起容猝，他更想杀牧桑。

只要他来，这场各方心照不宣的神仙局即刻就会变了风向，到时候目标是谁可就吃不准了。

……

第二日是幽冥道开启的日子。临走前，顾迟找了过来。

“青莲净水，你为何不给青黛？”

他有些着急。今日便要入幽冥道。后面进明都闯点将台还不知要多久。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洛川牧仍是如今的情况，他实在放心不下。

洛川牧本就打算跟去，听他问话，整理着衣服，轻飘飘问他道“魔玺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把东西给你了？他容猝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顾迟不语。

洛川牧心中早有猜测，直接道：“你是不是与他立了天道契约？”

天道契约不算常见。因为这是一种高等术法，要想立这样的契约，首先要能够感应天地法则。因此至少要大乘境灵修才可施术。

双方立下契约后，一旦有一方违约，便会遭到天道制裁，是极为公正严格的一种契约。

魔玺尚未到手，容猝不可能先拿出泉眼。所以洛川牧猜，是用了这种法子。

顾迟不会撒谎，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没事的，我肯定能拿到手。”

“这世间哪有什么肯定的事？”洛川牧道：“我若今日取用了这东西，你到时出了意外未能得手，那天道制裁的威力你可曾想过？”

不等顾迟应答，他便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反正交到我手上了，别指望我拿出来。”

见他蹙眉转身向里走，顾迟以为他生气，只得作罢，安静立于房中，正踌躇不知说什么时，却见洛川牧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扔给他，扬眉道：“把这个还给容川吧。”

顾迟接住一看，发现是昨夜在地上捡的那颗糖。

“他不是不要？”

“不要？”洛川牧挑眉，好笑道：“昨夜他手里那颗糖捏了一路……怕是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