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边界 第24章 边界

宛如被冻过好几个来回的番茄皱巴巴的表面，关向阳突然的出声吓得融溪后脚退了一步，猛撞在玻璃水缸的角落。

融溪吃痛，闷哼了声回过神。

他怎么又说这些莫名奇妙的话。

“哎呦哎呦……小心点。”

躲在店面里面偷听的老板忍不住，小跑到她身边扶正玻璃缸，怜惜地盯着缸里往返的金鱼。

似乎要不是放在外面标注着售卖，就要伸手抚摸它们的脑袋表示安慰了。

“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她的视线被迫在关向阳的引导下，重新回到他身上。

融溪才发现关向阳出门换了件深黑色的运动装，从脚到头不露出一点皮肤，像暴雨来袭之前的森林，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谁更多一点。”

融溪转头，确认摄像头的位置，那里正好能完全看见关向阳脸上的表情，

“大家现在都是朋友，彼此都还在相互了解的阶段，我没办法这么快就给你答案。”

她尽可能表现地冷静，完整地表述自己的意思。

关向阳避重就轻，总是避开自己的问题。

只要这个摄像机能记录到关向阳所有的表情，到时候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有有力的证据。

男生似乎没将这个答案放在心上，转而去看缸里面的乌龟，其中一二趴在假山上，摊着一动不动。

猛地他伸手去抓其中一只，扯住它边缘的龟壳，使劲狠狠甩动。

似在发泄自己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你在干什么？”比融溪出言制止前，是宠物店老板先拦住他放下的手。

老板比抢过关向阳手中的乌龟护在手里：

“先生，您就算是真心想要买，要是您这么对它我们也不一定会卖给您的。”

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

“妹妹，你确实应该道歉。刚刚要不是看在你们两个人聊天这么不可开交的分上，我也是要和你算你撞到我店里玻璃缸的钱。”

老板眨了眨眼睛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去说，

“还希望你跟我进店里算清楚，老账新账一起结。”

融溪会意点头，看清了老板的背影。

他穿了件老头衫，后背绣着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有蓝有黑针脚细致：

“好。”

她侧身对着关向阳开口，

“你手上那只，要吗？”

男生点头的没有余地：“这也算在我们的经费里面吗？”

“是的。”

“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接下来就更努力些。”

融溪接过他手上的乌龟轻轻地放回假山上，不小心蹭到了水边的绿藻。关向阳就站在咫尺的地方，没应声，不知道又在斟酌什么。她也没心情再猜，后脚跟着老板进了门。

宠物店面很大，关上的玻璃门内开着正凉的空调。

他给融溪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中。

老板姓“连”，他让融溪喊他连叔，暗示她进来也并不是为了话里说的赔些钱。

连叔说起他开这家店的初衷。

他跟着他的妻子定居在达日拉岛上，在这里开这家宠物店已经过去十余年，那时还是连叔一个人支撑着这家小店，现在孩子已经上小学，偶尔放学也会跑来店里看看他。

“我呀这么多年，招待过这么多顾客，老老少少的，就数你们两个最奇怪。”

“孩子，你和连叔交代个实话，那男孩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的连叔。”

小店里纯白色的装潢搭配淡黄色笼子，望去能看见各色不同种类的犬类，小型犬居多。

一进门，融溪的视线就被连叔正后面的一只深棕色耳朵的马尔泰，

“我们算在最多只能算朋友。”

那只马尔泰正在窝里打转，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那连叔就明白了。”

“看你们应该是在录节目，是不是那个什么词……节目效果。”连叔想了半天，冒出一个词，许久又语重心长，“不你没来之前，那孩子就在那边玩店门口的那些了。

刚开始拿着捞鱼网搅鱼池被我拦之后，就站那里一直盯着乌龟不动了，还念念有词的，怪嗐人的。”

连叔回想着继续说，叽里咕噜冒了一大段当地的方言，融溪没明白，但估计是说关向阳在她没来之前做的坏事。她的视线也在这一大段文字里转向了连叔身后的笼子。

融溪心生诡计。

“反正啊，要我说。这男孩，不能处，孩子别怪我多嘴，你一定要小心。”他自顾自说着。

“明白的，连叔。”

连叔估计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的方言，向她点点头。

“那连叔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连叔注意到她的视线，向后望去：“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融溪顿了顿：“还是连叔聪明。”她绕过连叔，站在一排一排小狗面前，“连叔，我想和您商量个事情。”

连叔起身，站在融溪身边：

“眼光很好，这只马尔泰已经有很多家看过了。它叫一一。”

深棕色的耳朵看见她靠近便忽闪忽闪地晃动，嫩粉色的舌头抵着展示门的位置卷卷又松开。

“不是的，连叔。”

她转身抬头对上连叔的视线，

“我是想问您，能不能借你们店里的狗狗们一用。”

“嗯？为什么这么说？”

看见连叔并没有立马排斥，融溪站起身，向连叔说明了原委，告诉了他节目组安排的任务。

而融溪突如其来想到的方法是摆个路边小摊，收点钱让他们和宠物互动，又能售卖。这样又解决了融溪当务之急，又能帮连叔店打响名声，就是看连叔这一步……怎么想了。

解释罢，连叔的脸色并不算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

确实这种提议对于一家只做宠物售卖的店来说确实不可取，连叔的态度也不过分，

“十几年来我们都这样办，更何况这些小朋友年龄这么小，要是带出去和他们互动，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够合适。”

融溪听得出连叔语气里面的不舍。

的确，连叔说的顾虑她当下也没有解决办法，方案也是一拍脑袋随意的想法，有些不完备和不被接受也确在情理之中。

“不如，”连叔又开口，“我们账号直播正好缺个助理，如果你愿意来帮忙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些工资。”

“没问题。”

融溪连忙答应下，“那……只需要一个人吗？”

连叔听得出她言下的意有所指：

“那男孩，如果他愿意，店里的清扫工作可以交给他，也会有相应的酬劳。”

“好！”

见一切安排妥当，融溪答应下来，连忙道谢：

“谢谢连叔，也替外面那个男生先感谢连叔了。”

“哎，没什么。”

连叔挥手，坐在旋转椅上，黑色的椅背上下晃动，“相逢的缘分是帮不清的。”

-

有连叔坐镇调节，整个天下来流程都很顺利。即使最开始关向阳一脸不乐意答应，但到中午吃到连叔做的菜也是把怨气都咽了下去，下午干活一句多的不说。

一直到天黑告别连叔，融溪和关向阳他们的进程也只是走过了沙滩到连叔店里的这一段路。

“成果怎么样。”

打开连叔递来包在牛皮信封里面的红色钞票，融溪使劲捏了捏，比了比厚度。不由地想起连叔递给她时说的话：“虽然连叔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电子支付，不过连叔店里的定金都是纸质交付的。”

而节目组也正好需要纸质的核对。

融溪想着，耳边闯入男声：

“现在去哪？”

他的态度不算好。

“找家店买点吃的，顺便问问恩恩他们想吃点什么。”

关向阳提醒得刚好，融溪正想腾出手给他们发消息，但手上的信封又不放心交给别人，便歪七扭八地塞进右边的口袋里，一步一走得像是继承家业回来收租的小姐。

可一连等过许久，发出去的消息都没人回，关向阳也没耐心，已经找到一家面馆坐进去点了餐，融溪也只好跟着他的节奏，暂时将手机放在一边，期望他们能在融溪吃完之前回个消息。

不过，手机屏幕并没有如约地亮起来，面馆里的指针已经转向了晚上七点半，再等下去，估计老板都要以为他们是故意占着位置不走。

“还没有消息？”

关向阳抬起头，似再说——看吧，还是我更靠谱，他们还不是不回你消息。

“没有。”

融溪晃动脑袋有意地不想回答他落井下石的答案，“你要是不想等，就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顺手拿出袋子合适的钱压在桌子的下面，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你非要去吗？”后来赶上的关向阳挡在她面前，扯住她手臂的衣袖。

“一定。”

融溪没有一点犹豫，“不管他们会不会来，我都不会食言。”

虽然这兵分两路的做法不是节目组想要看见的，但融溪当下最想知道的还是为什么罗芸恩他们这么久没有回消息，这比节目组的意思更重要。

她迈开腿，一路小跑向咖啡厅的方向去。

那时“Forest Cofe”的商标已经熄灭，店铺门口的把手上挂牌显示“正在休息中”。

放眼望去，整个街道剩下只有海风吹过沿街的杂草，吹起矮松落在地上的叶子，寥寥几人路过却都没给融溪一个眼神。

晦暗不明的天空下，乍然闪过亮光，融溪知道那是雷阵雨的前兆。

她将随身带着的雨伞撑开，坐在咖啡厅外面的椅子上，一只手卷着伞柄，另一只手小心护着随身携带的东西免得它们淋雨。

没想到孟祺山给的雨伞，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暴雨如约而至击打着伞面，随后顺着伞骨的走势涓涓流下。融溪躲在伞下，勉强用手臂打开手机，进入罗芸恩的聊天界面。发送的界面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她询问晚餐的消息。

融溪腾出一只手，在聊天界面里输入新的消息，发了出去：

【初春溪：我很担心你们的情况，看到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复我】

这也是融溪第一次在和罗芸恩的聊天框里发出这么官方的话术。

达日拉岛这个地方大家都不熟悉，每组身边除了摄影老师没有别的联络的老师跟着，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

她不敢再继续想，四处张望起来，希望下一个出现在路口转角的能是期待的人。

——孟祺山也行，不过这阵暴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雨声愈发沉闷，融溪的思绪有些恍惚。下午的雨还没这样，下在窗外淅淅沥沥的，似一场悦耳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