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尊者狐疑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续命之法?”
云眠见他似乎有些起疑,只好继续说道:
“霓荒前辈为了让你安心度过这遥长仙途,与坠仙楼主做了交易,服下魔药后硬是撑过了那几年。至于为什么在用部分神魂封印完魔渊却不愿再见你一面,我想你听到这里心中应该已有答案。”
“怎么会这样……霓荒她……”
玄天尊者悲恸的声音从空中赫然传来。
云眠脚下的雪山开始寸寸迸裂,周围的山峦枯树轰然倒塌。
“走啊,愣着干嘛!”
云眠拉起少年的手飞速奔向突然显现的剑域边界,然而在到达的那一刻,云眠脚下却突然一空,眼看要完全跌进缝隙,她迅速抓住边沿,指尖被锋利的石壁磨蹭出血。
她抬头向上望去,却看见那个少年正淡漠地盯着她。
“拉我一把,快!”
云眠向他投出期待的目光。
“我为何要救你?”
少年说完,一点点地掰开云眠紧紧扣住岩壁的手指,然后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生怕我死不成?”
“对,你的存在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威胁。”
“要不是我,你早被冻死在这里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恩将仇报,这个词不错,送你。”
少年说完后双眸微狭,眼角带了丝得逞的愉悦。
云眠的手被他用力掰开,然后摔进了地缝之中。
她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却在下坠到地底的时候被一簇白光包裹。
白光内温和的灵力一点点地汇入她体内,她的修为直接攀升到了元婴中期。
她其实曾经对自己的修练速度产生过深深的疑惑,别人突破境界的时候都会经历雷劫,可她从未经历过。
联想到綦烛之前说的封印,云眠猜测原主的本来的修为定然已经到达了渡劫以上,否则怎么雷劫都劈不下来。
而且她每次修为的进阶不像突破,像是在逐步恢复。
原主和綦烛这样实力强大的高手结仇百年还未身死,说明她的实力不在綦烛之下。
只是原主实力再强,她也发挥不出多少。
顿时不禁悲从中来,她脑海中忽然回忆起凡间十年的经历,有些惘然若失。
但她转而又想到了这半月遇见的所有人,忽然感觉其实现在也很好。
与伙伴们并肩而行,朝着一个目标走去。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突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既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那怎么能就在这里结束?
云眠试着冲破这道白光,但她还未使出全力,却见白光渐渐消散。
她试着看清白光外的场景,落地后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人突然拥入怀中。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眠被他拥得极紧,有些喘不过气。
云眠在听见柳觅安的声音后顿时心安了下来。
“师弟,綦烛呢?”
“死了。”
柳觅安眼睫微张,眸中流转一丝冷厉。
云眠不明所以,开口问他:
“怎么死的?”
“被凌云宗的莫羿长老杀死了。”
“琬儿和巽淑县主怎么样了?还有莫羿长老在哪?我得赶紧前去拜谢,要不是他出手,我们就全被綦烛杀害了。”
柳觅安缓缓松开云眠,泪光在眼中闪烁,略显失望地低声说着:
“师姐,你刚回来怎么问的都是别人,我呢?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怎么样了,丝毫不担心我吗?你十年前离开的时候,也从未想过……我会过得如何……对吗?”
云眠看见柳觅安哽咽落泪的样子,手无意识地向前伸去,落在他侧脸处,却又蓦然停住。
“我很……担心你。”
云眠叹了口气,准备将手收回时,却被柳觅安轻轻握住手腕,往他身前一带。
云眠踉跄了一下,头猛然磕到了他的肩膀,心头一悸。
“师弟,你……疼吗?”
云眠的喘息声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月光透过海棠花枝照射到柳觅安脸上,一阵凉风骤然来袭,数朵海棠的花瓣被吹落,落在云眠发间。
柳觅安微微俯身,抵住云眠的额间,睫羽轻抬一瞬又缓缓移下。
二人的呼吸交缠,一时难以分散。
他将云眠耳间的花瓣摘去,然后轻轻拨动她脸侧的碎发。
“我的心更疼,师姐知道吗?”
云眠犹豫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她刚想推开柳觅安,寻找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时,柳觅安却突然吻住了她的唇。
云眠的情绪居然下意识地被他牵动,心口微微发颤,她闭上眼试着不去看柳觅安。
她回过神来又有些错愕,将头侧了过去,中断了这个吻。
柳觅安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问她:
“师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云眠脸色潮红,支支吾吾地憋出了两个字:
“喜……欢。”
然而她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就迅速用手捂住了脸,生怕柳觅安看见她的表情。
云眠挂在手腕的铃铛随着她大幅度的摆动而“叮当”作响。
柳觅安抬起手沿着云眠的下颌将她的头发绕至颈后,然后又吻了上去,云眠有些发懵,惊异地把手放了下来。
她反应过来后腿却突然发软,眼看就要往后倒去。
柳觅安伸手把云眠拉了回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轻轻地蹭着云眠的发梢,柔声开口:
“师姐,我们结为道侣,好吗?”
“道……侣?”
云眠从来不知道柳觅安居然对她怀着这种心思,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又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
其实她对柳觅安也有这种心思。
可是,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百年期限一过,她肯定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这仙途如此遥长,柳觅安该怎么带着对她的思念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呢?
如果幸运的话,他会遇到另一个深爱的人。
但要是没有遇到呢?
这样对他是否太过残忍了些。
云眠的脸上悄然间落下数滴眼泪。
柳觅安看着云眠突然落泪的举动,有些惊慌。
他怔了一瞬后,将云眠拉进怀里,像她从前安慰他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师姐,我错了,你别哭好吗?”
云眠在泪光朦胧中,好像看到了柳觅安在她离开后的绝望神情。
可她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情意。
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短暂有了交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永远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书中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始终是不相同的。
云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逼着自己对柳觅安冷漠一些,然后坚定地开口:
“修仙之人,当清心寡欲,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可耽于私情。”
柳觅安眼睛微微泛红,松开了云眠,盯着她的眼睛笑着反问道:
“师姐,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对吗?你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对你的这份情意对吗?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愿意等你,哪怕是十年、百年,甚至是千年。”
云眠推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可知十年前我为何离开?”
“师姐,这些如今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落月宗于我本就只是一个居所而已,我从未将它当做我的家,而你也不过是我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然为何这十年间我都未曾回来见过你一次?你该明白……”
云眠话还未说完,柳觅安就打断了她,哽咽说道:
“师姐,我明白了。”
柳觅安的掌心被他自己的手指攥得发白,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云眠望着柳觅安决绝离去的身影,心口又开始阵痛起来,眼泪如决堤河水般疯狂溢出。
月光下柳觅安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她却抓不到一丝一毫。
云眠想起自己这十年间无数次站在落月宗山门前,想要回到飞云峰却因为怕被长老惩罚而徘徊不前的样子。
顿时觉得有些可笑。
她既想要安稳地度过这百年,又放不下与师父、师弟的情谊。
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住。
正应了綦烛的那句话,她这一生真是可悲又可笑。
空中偶然掉下一枝被山风折断的海棠花枝,云眠望着那枝海棠,眼神逐渐空洞,虽然唇角上扬,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额间的灵鸢花印记逐渐变得凝实,散发的魔气把云眠的部分意识一点一点地缠绕,迅速将其缠紧禁锢在识海后,额间的印记又悄然消散。
她再睁眼时,目光却闪过一瞬阴鸷。
腰间的储物袋中浮现光亮,她打开后拿出玉简面无表情地听着。
“云道友,我师兄和师姐出事了!”
云眠神色淡漠地问道:
“怎么了?”
凌若婳急切地告知云眠:
“你们迟迟未到,我们今日已经探查完了潞州,并没有发现封魔印的踪迹,然后准备与我师兄师姐通信,却发现联系不上,他们定然是遇到危险了。”
“云道友,你在哪?”
“歧山。”
云眠的情绪依旧没有丝毫起伏。
“我们现在正要赶往巫连山,你与柳道友可方便尽快赶往?”
萧晏则声音中带有一丝忧烦。
凌若婳在投影中并未看见柳觅安,不解地问道:
“云道友,柳道友呢?”
云眠未答,微微皱眉,仔细回想柳觅安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凌若婳本要继续追问,却被萧晏则眼神示意没再追问。
“云道友,你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吗?”
“嗯,我会尽快赶往巫连山。”
“既如此,我们便不再打扰。”
云眠点头后,将玉简收回储物袋,然后连夜赶往巫连山。
两日后,云眠先萧晏则、凌若婳一步率先到达巫连山。
随后赶来的萧晏则和凌若婳与云眠汇合。
凌若婳往云眠身旁瞧了半天也没看到柳觅安,有些疑惑。
“云道友,柳道友回宗了?”
柳觅安究竟是谁?
云眠心中疑惑却未发问,只是淡然回了一声“嗯”后便神态自若。
萧晏则察觉到云眠的异常,眸色一沉,开口道:
“师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谢师兄和婵衣师姐。”
“可是……”凌若婳将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明明柳觅安前些日子还一直跟在云眠身边,如今却突然离开,在提起柳觅安时,云眠居然不闻不问,脸色还十分冷淡。
凌云婳想起之前柳觅安还与云眠十分亲近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
但为了师兄和师姐的安危着想,她暂时把这件事压进心底。
云眠盯着连绵的群山发问道:
“巫连山这么大,我们去哪找他们?”
萧晏则神色如常地回道:“药谷。”
“谢师兄此前与我们通过信,他们在巫连山北侧的药谷发现了封魔印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