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她只想回家 第37章 哄哄

雾蒙蒙的黑夜之下，任卿裕抿着唇，似乎欲言又止。春晓神情微愣，迟疑问道：

“……什么意思？”

任卿裕与她对视，长睫微颤：“你为何不问我那日为何擅自离开村子？”

任卿裕这个杀千刀的，竟又提及那日！

春晓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淡淡回道：“答案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春晓不问，便轮到了任卿裕问。

“那你又为何屡次要跟着我？”

任小将军问这句并非出自自信，而是真的迷惑……或是提防。

如此，春晓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他二人之间的硝烟从未消散，缓和休战只不过是障眼法。但凡一时不慎，那摇摇欲坠的信任就要再次濒临崩溃。

于是春晓咧嘴一笑：

“我因渊主关照而待在弈城，实在无聊，与任小将军同行还能多看些风土人情，多好呀！”

那便哄哄吧。

任卿裕的神情瞬间凝固，只有嘴唇开合：“你当真如此想？”

“嗯，任将军是我在此处结交的头一位……友人。”

春晓张口就来，这是她惯用的招式。可当她遇上任卿裕那有些炽热的眼神时，却忽觉自己理解错了对方语中深意。

也许不是迷惑，不是提防。

单纯的就是他愧疚于她。

春晓难以招架那人的眼神，偷摸转过身，望天无声叹了口气：等到任卿裕有朝一日拆穿她拙劣的谎言，怕是当下便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她可应付不来这种事。

唉，真要命。

……

同一时刻，弈城盛府。

温文儒雅的蓝衣公子正与一人对弈，后者身材矮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小孩子力不从心，很快便举了白旗。

盛左津见状，轻笑一声：“临风如此便认输了？”

“与太傅大人交战，我自不敢当。”梅临风垂首，言语中尽谦逊之意。

“行了，”盛左津淡淡的瞥了梅临风一眼，对此并不买账，语气冰冷，“将你从荆临带来的消息都告知于我。”

梅临风回复道：“雪时夫人派了密探一直跟随。但并非跟随任卿裕，而是盛英彦。”

“得雪时惦念，英彦真是好大的福气，”盛左津抬手摸出袖中一枚曾经赠予任卿裕的桃花笺，“那时我故意给他过火不烬的桃花笺，便是在提醒雪时夫人莫要因盛家内乱而试图对我不利。如今看来……任卿裕并未将此事告知雪时。”

梅临风出言提醒：“如今任卿裕在荆临对付靖王，自身难保，正是您下手的好时机。”

“你在蛇尾帮脱身，实属不易。但……”

“太傅？”

盛左津凌厉的侧脸隐入阴影之中，看不出神色：“但温陈轩死的不应该，他毕竟跟我多年。”

梅临风似乎早有预料，低头恭敬回道：“温陈轩近日行踪鬼祟，想是早有叛出的想法，太傅不必因此忧虑。”

“罢了，自他削去官职后就与我离心。有什么事，你自己断夺就是。”

盛左津微微叹气，眼中愁云密布，隐忍着送走了梅临风。随即一转身——

盛左津乌黑深邃的眼瞳瞬间冰冷下来，嘴角微微向下垂着，整个人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哪里还有什么忧愁？

盛左津手中捏着一颗黑子，沉默地思考着。

梅临风作为武林中人，在几月以前千里迢迢赶来弈城对他投诚，本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是在此时，温陈轩主动提出自己要前往荆临，盛左津明白温陈轩势弱，定然斗不过梅临风此人。

可盛左津还是让温陈轩去了。

温陈轩是他的饵，可他没想到梅临风竟是一点不忌惮盛左津，完全放任温陈轩送死。

盛左津的信任向来微薄，故而对于梅临风的行为，他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既然投诚，便该有些自觉，不是吗？

盛左津再坐回棋盘边时，眼中笑意渐浓。

荆临，靖王府。

春晓正大光明地走向盛英彦的住所，抬手敲了敲门。

盛英彦显然已经入睡，他满脸愤怒的开了门，一见是春晓，面上便又转了疑惑：“何事？”

“与你道别。”

“……”盛英彦脸僵了一瞬，“你这回倒记着我。”

春晓淡淡应了一声，盛英彦撇撇嘴：“行了，你走吧。”

盛英彦说要与他二人一道去武林大会，说的那么认真，却也多半是玩笑话。春晓自己家里也养着些不听话的小狼，心中自然明了：这小孩不过是气上回二人背着他离开。

春晓自内衫掏出一支入鞘短刀：“我知你有任务在身，留在靖王府是缓兵之计。防身为上。”

“我留不留在靖王府本无所谓的，要不是……”盛英彦移开目光，“算了。”

春晓疑惑：“什么？”

盛英彦咽下了方才话题：“我舅舅的恩，圣女竟还到我身上来了？”

“盛大人出行以前叫我照顾你，如此便是践行了诺言。”

盛英彦冷哼一声，勉强接下：“钟宁县不大，却是藏龙卧虎。天渊圣女若是在路途之中遇见梅字辈的小子，还请小心为上。”

春晓微微躬身，感激道：“多谢。”

告别盛英彦之后，春晓便与任卿裕无声翻出靖王府。二人运功起身，后半夜就到了武林大会附近。春晓并未于主会场周边仔细查探，而是与任卿裕一路绕至距主会场两里外的一座废弃寺庙之中。

任卿裕四下打量，谨慎道：“武林大会人满为患，周边建筑应当也被占山为王。”

“你我便是慕名而来的武林中人，有甚么不可？”春晓看着任卿裕的装束，轻笑一声。

任卿裕仍然身着靖王晚宴时为自己备下的暗花墨色直裰，反倒是春晓已换下那身礼服，并不惹人注目。任卿裕有些好奇：“你何时换的衣裳？”

“我不喜穿着华丽，回了屋便换了。”

任卿裕低声道：“此行凶险，你都有伤在身，虽不知你为何选择此地，但还是找间客栈更为合适。”

“若非被靖王逼急，你我何至于此？”春晓亦低声，冲任卿裕摇了摇头，“你我有伤在身，更该藏着掖着。被人发现才是最大的把柄。”

春晓话音刚落，便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破庙之中忽地传来风吹草动，春晓也不在意，反而拍了拍身旁的草垛，示意任卿裕坐下。

任卿裕扫视一眼：“这庙里还有其他人。”

能打过，便不足为惧。

春晓顾左右而言他：“盛英彦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靖王与盛左津是多年好友，每年都会派人来探望。”

“靖王与盛氏交情不浅啊。”春晓唏嘘道。怪不得那盛英彦对荆临底细如此了解。

“靖王只与盛太傅关系不错。那盛烟岚的父亲，盛师意，一向是摇摆不定的主。原本盛师意十分钟意三殿下，然而三殿下与金怀瑾勾结之事曝光，盛师意便转而巴结宠妃箫氏所出的六皇子。”

“嗯？”这关系似乎不太对劲，春晓摸了摸下巴，“盛英彦作为盛师意之子，并没有向着盛左津的理由啊。”

“盛左津不曾婚娶，故而手下人员凋零，却势力强势。军中传闻……是因盛英彦与他亲近，才在盛府之中如鱼得水。”

春晓恍然大悟，原来众人竟是以为盛英彦是盛左津的私生子。

任卿裕继续道：“事情真假不得而知，只是盛左津与盛英彦关系的确亲近。”

“原先还以为盛大人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春晓挑眉。

任卿裕摇摇头：“误解不小，盛左津一向是个豁出去的。”

任卿裕话音未落，春晓却忽然起了身。

只见春晓深吸一口气，挺胸朝着庙中唯一屹立的圣人石像走去——

“好了，我也要豁出去了。”

在春晓距那石像只剩三步时，那圣人石像后，一个轻巧的身影闪了出来。

春晓与任卿裕看见来人，俱是一愣。

那女子凌乱青丝遮了半面，另半面又被抹了灰，唯一完整露出的嘴唇失了血色，只听那人薄唇轻启，却是温柔而熟悉的声线：

“春晓，巧。”

春晓怎么也没想到，温一盏竟会出现在此处。春晓也回她：“巧。”

“你原先并不想找我麻烦。”温一盏道。

“听我二人说话时，你原本隐藏的不错。待到后头却气息不稳，我怕你身份不对，搅乱我计划。”

温一盏了然：“如今见了面，二位也该走了。”

春晓这才看了一眼温一盏的小腹，竟然十分平坦！

春晓微微蹙眉：“你……”

温一盏无所谓地笑笑：“不慎摔了一跤。”

如同富贵人家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吃食。掉地上了，脏了，便弃掉。

春晓言语多了一丝关切：“你身子弱，得快些回去才是。”

“春晓，我明日还要去参加大会，莫要再劝我。”温一盏摇头，眼神坚毅。

春晓与温一盏萍水相逢，自无甚好管，只是……

春晓余光瞥见任卿裕神情复杂地看向温一盏，深不见底的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晓当机立断：“青鱼，你方才不是说要找客栈吗？我们一道吧。”

那二人异口同声拒绝：“不必！”

温一盏随即对春晓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春晓，你先出去吧。我与任小将军……也许有些私人恩怨需要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