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覆南山 第2章 发泄不满

气鼓鼓的河豚回到车里。

商见雪从副驾驶位下方的纸袋里拿出平底鞋，愤愤穿上后，那满腔的怒气和怨气都还散不去。

真的要疯！

只是一年前刚考完驾照穿了一次不到四厘米的粗高跟鞋开车被他逮见以后，他就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回回念，次次念。

她都已经知道那次是她不对了，之后每次开车都会备平底鞋，刚刚开车来也是穿的平底鞋，只是下车时换成高跟鞋罢了。可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深井冰样的，非要她当着他的面把高跟鞋脱下来，从他办公室到走出楼下大厅旋转门，她所有的面子都丢光了！

商见雪坐在车里兀自抓狂。

好想打死他啊！

自然是打不死姜南屹的。

商见雪还没胆子大到敢跟姜南屹动手干仗，但停车场边上有个老头眼看着是要被打死了。

商见雪在暴忿中也还是被那边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力。

一个衣衫破烂像乞丐模样的老头正被几名保安按着打，却还是使出牛一样的力气扑腾，沙哑着粗砺的公鸭嗓大声叫喊：“放我进去！我要进去！我要找我孩子！我的孩子！”

商见雪正气得要命，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失控的嚎叫，哪会有心情去多管闲事。

况且明显就是那老头在擅闯，保安自会处理。

她气哄哄地把车子开出停车场。

然而人在气头上时，反应能力就会大打折扣。

商见雪明明在转弯时还注意到那老头被保安们按得死死的，却没有预判到他一把年纪居然能够挣脱保安的钳制冲向路中间。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惯性紧急踩刹车。

车胎剧烈咬合地面，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吱嚎——”声。

冲向路面的老头面上带伤，一头原本扎成小辫子的长发散乱开来，猩红着一双眼惊恐地望过来，瞬间被吓得不能动弹。

所幸车速不算太快，车头堪堪碰到那人的衣角时紧急刹停。

商见雪整个身体因惯性往前冲去，惊出一身的冷汗，傻得半天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头麻利地在车头前躺倒下去了。

就地碰瓷，商见雪目瞪口呆实在反应不来，好在原本就在抓人的保安迅速将人按住拖离。

老头鬼哭狼嚎着，商见雪在封闭的车内都觉得那嚎叫声过于震耳了些。

老头被保安拖离之后，商见雪才发现她的手和腿一直在抖。

——完球，开不了车了。

哆哆嗦嗦找手机准备打给姜南屹救场，手指都按到名字上了又还是撤了回去。

这会儿她居然还分出了一丝理智。

才刚吵完架。

才刚闹着要解除婚约。

这通电话一拨过去，也显得她太没骨气了些。

于是手指拐了个弯，号码拨到了Cindy那里。

Cindy几乎秒接，先一步急问：“我正要打你电话，BOSS让我给你送鞋，你人在哪呢大小姐？”

商见雪手抖心发慌，说话就没了分寸，一句“出车祸了”吓得Cindy转身就往姜南屹办公室冲。

好在商见雪颠颠倒倒把话说明白了只是虚惊一场，Cindy这才及时刹住推门的手，踩着高跟鞋转身又往电梯口急走。

“你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下来。别害怕。”

Cindy正名许辛迪，是姜南屹的副手。

她心思玲珑，长袖善舞，不同于姜南屹铁腕冷血的行事作风，她更加懂得以退为进、以柔克刚。对外，她和姜南屹是最佳拍档；对内，她是战投部下属与上司之间的润滑剂。

Cindy和姜南屹共事五年，也还是在两年前才认识的商见雪。

那时姜南屹刚升职为战投部老大，“少东家”身份尚未暴露，被部属们撺掇请客，饭后又齐聚到了酒吧，没多久她就发现姜南屹一直在看一个漂亮小美人。

小美人高马尾大波卷，烈焰红唇小皮裙，夸张大耳环，又美又酷在音乐里嗨疯。

“老大，心动了？”

共事已久，Cindy还是敢开一开姜南屹玩笑的。

那时姜南屹不置可否，人倒是起身了，往那被大男人小男生围住的圈内拨进去，直接将嗨翻天的小美人拽了出来。

Cindy和一干同事瞬间聚拢到一起八卦看戏。

小美人被突然拽出来就很生气，横眉竖眼叫：“姜南屹，我满十八岁了，成年了，出来玩关你屁事！快放手！”

姜南屹不说话，将小美人一路拽过来，按着坐下后才发问：“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哥知道吗？”

小美人理直气壮：“你不告状他就不知道！”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美丽已初见雏形，却还被尖硬的青刺包裹，一碰就扎人。

Cindy后来才知道，这是姜南屹发小家的妹妹，姜氏合作最紧密的商氏集团大老板商正均的宝贝千金。

那晚都喝了酒不能开车，Cindy帮姜南屹叫了代驾，完事后准备自己打车走，小美人趴在车窗边红扑扑着脸喊她：“姐姐也一起上车吧。”

Cindy当她客气没应声。姜南屹转身去拉副驾驶的门，对她点头：“麻烦坐后面照顾一下她。”

BOSS都发话了，Cindy便跟着上了车，但小美人哪里需要照顾，清醒得很，还是个自来熟。

当着上司的面，她一坐进去，小美人就很八卦地问她是不是姜南屹女朋友，如果是就要揭露他的黑历史、真面目，还叮嘱她如果有继续发展的可能，务必：“玩玩他可以，结婚可千万要慎重。”

报复心态明显。

Cindy就讲只是下属，不会有发展的可能，但不妨碍可以听听上司的黑历史。

当着上司的面听上司的黑历史，上司还不反驳，也是满足了她的恶趣味。

于是就这么跟小美人结了缘，一来二去地混了个大熟。

Cindy奔下楼将手抖腿抖的商见雪又领回公司，安顿在自己办公室。

泡了一杯花茶给她压惊定神。

小姑娘这一早上，着实令人心疼又好笑。Cindy忍了一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商见雪哀怨地看着她。

“早餐吃了没？”Cindy问。

当然没吃。

气都气饱了，也吓懵了，谁还有心情吃东西，商见雪更想对兜头砸过来的婚事一吐为快：“我不要吃早餐，也不要喝花茶，我要解除婚约。”

都是因为姜南屹不肯解除婚约，她才会被气到路中间冲出人了都反应不及的。

商见雪越想越气：“我必须要解除这倒霉催的破婚约！”

“好好好，解除。”Cindy把她备在办公室的面包牛奶送到沙发前的圆几上，顺着哄她，“咱先填饱肚子才有那力气去抗争啊，乖。”

商见雪乖乖咬了一口小面包，继续发布不满：“他凭什么让我嫁我就必须嫁！”

“对对对，凭什么！小姑奶奶想嫁才嫁！”见她愿意吃早餐，Cindy便开始忙工作，嘴里毫无下限附和她。

商见雪呸姜南屹：“老牛吃嫩草！”

Cindy连声赞同：“嗯嗯嗯好不要脸！”

商见雪严正抗议：“他都至少谈过两个女朋友了我初恋都还没有这不公平。”

Cindy点头赞成：“嗯嗯嗯不公平。”

商见雪对Cindy的敷衍态度就很不满，任性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将Cindy连人带椅拖离办公桌，“Cindy姐，我说我不要嫁给姜南屹。”

Cindy被她闹得没法。

“好！不嫁！”她煞有介事拍大腿，掷地有声，“没得一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还不能按自己的喜好找老公，见雪，反抗到底，我支持你！”

说完连人带椅又回了办公桌，键盘敲得噼啪响。

商见雪幽怨地看着忙碌不停的Cindy。

光言语上的支持有个屁用。

她都愁死了：“你以为我没反抗吗？昨天晚上我以跳楼相逼，我爸妈都没打算解除婚约。”

昨晚她闹腾到最后真的一条腿都跨出阳台栏杆了，也只换来窝在老爸怀里的老妈打着哈欠的一句揶揄：“别闹了宝贝，你在三楼，跳下去大概率也死不透，但是一定会残。”

就很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Cindy闻言就替她打抱不平：“叔叔阿姨这么冷酷无情的吗？太**太过份太要不得了！”

她如此义愤填膺，商见雪反而一阵失语，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Cindy姐你这也太假了。”

Cindy不乐意“啧”了一声，商见雪见势不妙立即转回正题，使出撒娇技能：“啊呀姐你快告诉我可以怎么办呀！”

Cindy忖着，这丫头此刻在“叛逆”状态，说什么都会听不进去，一直在这里吵也不是办法，不若先打发一下她，便停下键盘讲：“你正面杠不行，那就走曲线呗。”

商见雪立即虚心求教：“怎么走曲线？”

Cindy沉吟：“假装你已经有了至死不渝的男朋友，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那种，人选我提供，必要时可宣称已怀孕。”

商见雪：“……”

还以为能有什么高明的曲线，就这还不如她自己的身体曲线呢。

商见雪兴致缺缺：“Cindy姐，你确定这主意不是隔了夜的？”

用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馊主意真的好吗？

不过——

“诶Cindy姐，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拒绝相亲也是用的这种招数，结果你妈让你带人回去，你带回去一只小狼狗，你妈觉得人年纪小负不起责任逼你分手是不是？”

死丫头记性这么好干嘛！

Cindy假笑：“没有，别胡说。”

眼见着商见雪一脸准备探讨她八卦的架式，Cindy立马转话锋：“当然未婚先孕名声确实是不太好哈。要不你假装挥金如土、穷奢极侈？”

八卦之心刚冒头就被掐，又绕回到自己身上，商见雪撇嘴摇头：“你要分手用这招吓唬你刚出校门的小狼狗还行，但我这败家的速度绝对比不过姜南屹赚钱的速度，吓不倒他的。”

“那不然你申请出国留学？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这就更不能认同了：“我哥就在外边呢，他会过来打断我的腿的。老爸老妈也会截断我所有的经济来源，你那点工资也不够接济我的。我现在翅膀还没硬呢，为了不嫁姜南屹让我吃那种苦，也太不划算了吧。”

主意出了好几个，个个被否定不说，还躺着中枪，她的百万年薪在大小姐眼里只是“那点工资”，Cindy也是心梗。

“那你干脆嫁给他算了。”

商见雪如此抗拒姜南屹，Cindy其实也是有一丢丢不理解的：“BOSS也就为人冷感了些，行事铁血了些，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钱又有颜的，也堪称人中龙凤了，嫁给他有什么不好？”

一说到这个商见雪可就理直气壮了：“他年纪太大了啊，比我大十岁，都快大上一轮了！你想想，等我三十如狼似虎，他就四十不举了！”

Ci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