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贤人庄,汉白玉叠砌的点将台浮刻云纹。
台下人潮如沸,台上剑光割裂晨雾,还未到时间,已有心急的武者在此比武试剑,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楚倾住进了贤人庄最负盛名最豪华的奎华楼。
昨日他在汇丰楼的客房里转了百来圈,一边转一边纠结,一个时辰后下了决心。拖着行李抱着猫,在柜台拍了十锭银子,要来了这间与云澈雅室相对的上好厢房。
可惜他并未好好享受,入住时天色已微微亮,迅速唤来小二备水,匆匆梳洗沐浴。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那碧色长袍换上,对着镜台将银白长发高高盘起,系一发绳固牢。长袖轻挽几折,露出袖口精致的银丝边流云纹,腰间束一条宽边襟带,将枯木枝——他将其唤作风声木——随便往里一杵。
侧耳细听,感觉到对面房中传来声音,他“蹭”地窜起来,抱起白猫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将右耳贴在门板上。
极乐在睡梦中感觉自己飞出去了,极其不满地“喵呜”直叫。
半晌,察觉到对面有打开门轴的动作,他急忙拉开自己的房门,恰巧撞上那刚刚步出房门的富贵公子。
但见云澈身着朱砂红的广袖锦袍,襟口滚着华贵的赤金蔓草纹,颇有皇家风范。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底下缀着长长的墨色流苏,濯濯如春风柳。
楚倾呆住了。
云澈脚步一顿,片刻后微微蹙眉,问:“楚兄今日打扮的妙。但是为何在此?”
“我……特来点将台观礼,”楚倾回过神,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如果有幸切磋,备感荣幸。”
云澈微微颔首,不再理他。
两人一前一后步下楼,楚倾见云澈被护卫簇拥,便老实地跟在身后数十步开外。
到了点将台,云澈步履从容迈上石阶,端坐于高台正中的悬堂主位。
楚倾则抱着猫,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台下的人潮。
等云澈坐定,早已等候在此的沈渊亭便向远处示意。不多时,沉闷的鼓声“咚咚咚”,瞬间压过所有的鼎沸。
“演武开始!”沈渊亭稍注内力,使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
鼓声未消,一庞大的身影推开众人向台上走来。此壮汉身高九尺有余,未着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肌肉,往那立正犹如土山。未配武器,只双拳紧握猛然对撞,伫立在台中间等人来战。
人群前端倏地飞出一秋香色苎麻深衣翩翩君子,手执佩剑,微微欠身道:“请赐教。”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剑光一闪直刺壮汉面门,那壮汉身形看似笨重,侧身却灵活,一躲便避开要害,古铜色皮肤与剑刃相擦,爆出一溜火星。
大汉伸出右拳打向剑客胸口,剑客急忙闪身让过,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就跑到了点将台一角。眼波一转计上心来,他先是脚尖在地上用力,贴身逼近,挥剑便削。大汉脚步一错,他便借机扣住大汉的肩膀,膝盖猛地撞向其腹部。
“呃……”膝盖击中大汉腹部的时候只觉撞上了一块铁板,大汉并未吃痛,反倒是他自己疼得要死,急忙弯腰按住膝盖骨。
大汉在不远处露出得意的神情。
吃了瘪,那剑客咬紧牙关,缓缓直起腰,剑尖指向大汉,道:“再来!”
话毕,那剑客纵身跃起,手腕急转下劈,剑尖朝着大汉胸腔而去,壮汉却咧嘴一笑,抬起铁臂准备硬抗。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惊呼:“他这胳膊是不想要了么?”
出乎意料的是,剑臂相撞,未出现预料中的血肉横飞,那大汉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了这一剑。不仅如此,他反手握住剑刃,猛力一扯,长剑便以易主,随即他另一臂陡然蓄力,裹着劲风出击,正中那剑客的胸膛。
只听一声闷响,那剑客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跌落台下。一群与剑客同样穿着的人急忙将其扶起,大汉顺手将剑抛还,抱拳道:“承让!”
等大汉转身,眼前已然站立一位深青色锦袍男子,大汉微微蹙眉道:“朱天宗?”
那男子行礼道:“正是。”
大汉听闻便也不客气,握紧双拳朝他而去,体型庞大把台面踩的“邦邦”直响。
男子手中长剑寒光闪烁,亦朝着大汉而去,衣袂翻飞,劈、砍、砸、刺,每一挥都带着狠劲。
只可惜那大汉仿若坚石,剑锋并不能从他手中淘到好处。
沉如山岳,奔若惊雷。
不消片刻,持剑男子被一记猛拳震得气血翻腾,踉跄着跌下了台。
“哈哈哈哈哈…承让!”那大汉连赢两局,不免骄傲起来,发出浑厚的笑声。
台下呵好声扬起,夹杂着不少议论声。
“哎看见没,刚才那是朱天宗的弟子吧?这几个回合就被打下台了?”
“啧啧,那朱天宗不是号称非富家弟子不收,门槛高的很么?”
旁边一人听到他们聊天,也凑过来,语气带着戏谑,“你们就认识朱天宗?刚第一个被夺剑打飞那个,看见那穿着没,那可是玄天宗的!”
另外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发出大笑,“哈哈哈,玄天宗太低调了,都快忘了还有它!平日里这三大宗门招收弟子,总把自家修炼说的千难万险苦不堪言,仿佛选中的都是佼佼者,要是都这水平,那岂不是笑掉大牙。”
躲在他们身后的便是玄天宗的陆献南,道宗人因修炼,五感本就比普通人强,这几句讥笑声一字不差的飞进他耳朵里。不消片刻那大汉又将数位挑战者击败,他不禁握紧佩剑正欲上台,却又忌惮对面的同宗。正在纠结,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过众人头顶,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背上斜跨一把木剑,落地无声。
少年反手抽出木剑,气流微动带起额前几缕碎发。大汉不屑地看了他一看,轻蔑道:“小孩儿,你也要打?你没看见刚才多少位比你高壮的都被我锤下台去了?连两宗门的都不是我对手!”
少年一语不发,剑出如风目标明确,直朝着大汉腹部而去。
大汉压根没把这少年放在眼里,发出声嗤笑:“孩子,你不会以为我这一身横功夫会怕你一根木头吧?”当即故技重施,将内里运于腹部,准备迎接这可笑的木剑,同时抬手便是一拳挥出。
少年却灵活偏转,躲过那拳头,平平无奇的木尖精准无比地戳进大汉的肚挤眼!
“哎呦!!”一股钻心的剧痛带着瘙痒自腹部直冲大汉天灵盖,他惨叫一声,挥出的拳头顿时变得软绵绵无力。
见此情景,少年手腕翻转,木剑在那肚挤眼上转了半圈!
“他娘的!”大汉咒骂着后退一步,双手颤巍巍地捂住自己脆弱的肚挤眼,两腿发抖跌坐在地上,抬头怒喊:“戳人肚脐眼算什么好汉??!”
那少年此刻算是有了表情,得意地抬起木剑,随手往腰间一插,朗声道:“非也!赢了才算好汉!”
那大汉还在骂,沈渊亭急忙派人将他抬到台下,并宣布演武继续。
少年看着年龄不大,功夫也看不出半分招式,却总能以巧取胜,看到光上身的就杵肚挤眼,胳肢窝,看到拿着剑的便往人家手腕上捅,十分有力道,十分……不要脸。
陆献南嘴唇紧抿,正准备上台,头顶又是一道身影疾掠而过,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艹!怎么老有人截胡!决心很难下的好不好!”
紫衣女子身姿轻盈如羽,飘落台间,右手握一条玄色长鞭。这一身暗紫色的衣服与她年轻的面容十分不融洽,显得有些……突兀?
接着她手腕轻轻抖开软鞭,那鞭陡然绷直。下一秒足尖点地,身影如离弦之箭袭向少年。
少年微微一怔,迅速取出木剑格挡,“锵”一声,鞭木相交竟还爆出些火星。
那女子面沉如水,不见半分波动,右腿作势要踢,少年急忙抽剑向自己右方急退。不料那微抬的右腿倏然屈膝下沉,左腿用力贴地扫出,一记凌厉的扫堂腿攻向少年。
少年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扫中脚踝,“哎呦”一声摔了个屁墩儿。他还没反应过来,黑色闪电已如鬼魅般袭来,他急忙往后一躺,那长鞭带着疾风从他眼前掠过,把他吓成了斗鸡眼。
女子毫不留情,手腕回旋,玄鞭调转方向又朝少年袭去,少年急忙把木剑往旁边一扔,手、脚、臀并用往台边挪,对着悬堂上大喊:“我认输!快让她停下!”
但那玄鞭已然来不及收回,对着少年的脖子甩去,千钧一发之际,台下有人踏地而起,将手中的剑甩去,正好挡住这一击。
少年这才长吁口气,拍拍裤子站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背,吹着口哨溜达着下台了。
紫衣女子手腕回收,玄鞭如活物般缠到她的小臂之上。
台下有人逗笑道:“小娃子,输给个姑娘家嘞!羞不羞?”
少年秀气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非也!输给厉害的姑娘有何羞!”
刚才解围的男子顺势落在台上,略微欠身作揖道:“朱天宗寂无悔,请教姑娘。”话毕,并未因对方是女子而放水。剑尖陡然化作寒星,五指紧扣剑柄,剑光裹着他形成银圈。
女子急忙将鞭甩开,那玄鞭如黑蛇般直冲而去,绕剑风数周,正欲合拢,寂无悔右脚一蹬,向天而去,腰微微用力翻身朝下,右手执剑刺入那玄鞭围成的蛇圈中,手腕顺时针一转,竟将那玄鞭缠于剑上。
再次翻身立于台上,再一用力,那鞭瞬间被拉得径直。
女子也不慌,绷着劲与寂无悔比力气。半晌,丝丝热汗顺着女子额头滑落。
跟女子比力气真是不应该,寂无悔看准机会一抬手,那鞭从女子手中脱出落到他手中,将玄鞭缓缓缠绕了数圈,轻轻走到女子面前,双手递给她。
那女子却不接,挥拳扫向寂无悔下颚角。
寂无悔抽身而退,错开数步远后微微蹙眉:“你还要打?”
女子点了点头。
于是寂无悔将手中玄鞭抛给她,自己则执剑而立,等着对方调整好状态。
玄鞭重新回到女子手中,打在地上“啪啪”作响,寂无悔抬剑而挡,两人又过数招。最后他剑尖挑起缠上玄鞭,施力往上抬,那鞭竟然朝着自己主人而去。
紫衣女子急忙偏头,玄鞭在她肩膀留了一击,她正要策鞭再打,抬眼却见寂无悔已飞身掠到她身前几寸,剑光一闪,剑尖在她颈上定住。
寂无悔急忙收剑入鞘,拱手道:“得罪了!”
愣了愣神,女子将玄鞭重新缠上手臂,未发一言,缓缓下台。
“哎呦这也是朱天宗的吧?看着比前几个厉害点儿。”台下一人指着寂无悔对旁边的同伴说道。
“咔嚓…可不是嘛,”旁边那人正悠闲地嗑着瓜子,从嘴中撇出两片瓜子壳,“那可是朱天宗的少宗主寂无悔,不得有点能耐么?听说有时下山除妖,还会顺道给沿途村民发些粮食。”
先前那人嗤笑一声,“呵,他们宗里那般大的开销,修那么气派的殿宇,钱从哪儿来?不都是靠那些富家子弟捧着金山银山送进去的‘通行证’?”
“嗐,你当养活一个宗门是容易事?”嗑瓜子的看客似乎知晓些内情,“更别提这朱天宗前身还是由两宗合并的,里里外外多少张嘴呢。”他说着,朝高处悬堂之上的沈渊亭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你瞧瞧人家幽天宗,直接抱紧了皇家大腿,这才叫真正的聪明路子!”
已经申请签约正在等ing……有存稿但无法日更,如果有读者看到的话麻烦担待……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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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比武台点兵点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