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幺妹就起身了。她轻手轻脚,怕吵醒隔壁那位"少爷"。洗漱完毕,她背上背篓,拿着工具,再次去了枇杷林。
清晨的露水很重,打湿了她的裤脚。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她一棵一棵地查看枇杷树,情况比昨天更糟了。不少果子开始掉落,叶子枯黄的范围在扩大。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又仔细看着树叶背面的虫卵,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是父母留下的林子,是她和奶奶生活的指望。要是没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城里打工?奶奶谁照顾?她学历不高,去了城里又能做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就怕这种眼睁睁看着希望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拿起剪刀,小心地剪掉一些病得最厉害的枝叶,试图阻止病虫害蔓延。动作专注而轻柔,像是在照顾生病的孩子。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她也顾不上擦。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警惕地回头,却看到陈默不知何时也起来了,正站在林子边缘,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和她脚下那一堆剪下来的病枝烂叶。
他换了一身休闲点的衣服,但依旧干净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看起来没睡好,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幺妹没给他好脸色,冷冷道:"陈少爷起这么早?是不是又找不到厕所了?村东头直走。"
陈默被她的话刺了一下,皱了皱眉,却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反唇相讥。他的目光落在她沾满泥土的手上,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落在她看着枇杷树时那焦灼又心痛的眼神上。
他忽然想起昨天奶奶悄悄跟他说的话:"幺妹这娃儿,命苦,但心气高。这片林子,是她爹妈留下的,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容易,你别太为难她......"
当时他听了,心里并无太多波澜。此刻亲眼看到,却有种说不清的触动。这个女孩,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粗俗无知,她身上有种野蛮生长的韧劲,一种对土地和生活的执着。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这......情况很严重?"
幺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扭过头,继续手上的活,硬邦邦地回答:"死不了。"
陈默被她堵回来,也不生气,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凑近看了看一片病叶。"看起来是蚜虫和煤污病并发......可能需要特定的杀虫剂和杀菌剂。"
幺妹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城里少爷,还懂这个?
陈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解释:"以前大学里,旁听过几节植物保护的课。"
幺妹心里嗤笑一声,纸上谈兵,顶个屁用。她没接话,继续埋头干活。
陈默站在旁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单薄却充满力量。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她言语的尖刻,只看到一个在生活重压下奋力挣扎的、年轻的灵魂。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默默离开了枇杷林。
幺妹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空落。她直起腰,看着眼前这片生机渐逝的林子,愁绪再次涌上心头。
傍晚时分,幺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陈默不在。奶奶说看到他下午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神色有些凝重。幺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他是不是......找到门路,准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