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的到来,和陈母的“联盟”,让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令人窒息。
她们刻意用幺妹听不懂的词汇聊着高端商场、米其林餐厅、国际航班,时而发出矜持而优越的笑声。陈默坐在中间,如坐针毡,几次想将话题引开,或者让幺妹参与进来,都被母亲和苏蔓默契地无视了。
幺妹喂完鸡,又去菜地里除草,尽量远离那个让她感到无比压抑和自卑的“小圈子”。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和轻蔑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背上。
“小默,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也黑了。”陈母心疼地看着儿子,话里有话,“在这种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干粗活,真是委屈你了。”
苏蔓立刻接话,语气温柔又带着惋惜:“是啊,陈默。以你的才华和能力,本该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抱负。我记得你以前设计的那个商业广场项目,还拿了奖呢。现在困在这里,真是……太可惜了。”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在菜地里忙碌的幺妹背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边隐约听到:“有些圈子,注定是融不进的。硬要挤进去,只会大家都难受。就像麻雀,永远不可能理解鸿鹄的志向。”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幺妹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她蹲在菜地里,拔草的动作僵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住。
是啊,她是麻雀,陈默是鸿鹄。她只知道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和柴米油盐,而他谈论的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和广阔的世界。苏蔓和他,才是拥有“共同语言”、属于同一片天空的人。
陈默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发出轻微的响声,打断了苏蔓的话。
“苏蔓,”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我的家,幺妹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尊重她的话。”
苏蔓被他当众驳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委屈地看向陈母。
陈母立刻护着苏蔓,对陈默说:“小默,蔓蔓也是为你好!她说得有什么不对?你和这个李幺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相似的成长背景,强行绑在一起,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你看蔓蔓,知书达理,事业有成,和你才有共同话题!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妈!”陈默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的婚姻,不需要别人来定义是否‘天生一对’!我和幺妹有没有共同语言,我们自己清楚!请你们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他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对比和贬低。他看向菜地里的幺妹,看到她单薄的背影微微颤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不再理会母亲和苏蔓,大步朝菜地走去。
苏蔓看着陈默毫不犹豫走向幺妹的背影,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维护,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对那个村姑动了心。
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和彻底失败的情绪攫住了她。她精心打扮,带着优越感而来,试图挽回,却发现对方早已不在原地,甚至走向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
陈母也气得脸色发白,指着陈默的背影,对苏蔓说:“蔓蔓,你看他!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苏蔓惨然一笑,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阿姨,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菜地里那对站在一起的身影,眼神复杂,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挫败和格格不入的地方。
菜地里,陈默走到幺妹身边,蹲下身,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疼地伸出手,想帮她擦掉。
幺妹却猛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她抬起头,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陈默,她说的对……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回去吧,回你的大城市去,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们……我们离婚吧。”
说出“离婚”两个字,幺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站起身,踉跄着就想跑开。陈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将她拽回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像是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他盯着她,几乎是低吼着,用夹杂着方言和普通话的混乱语调,一字一句地砸向她:“李幺妹!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哪里都不去!这里就是老子的家!你休想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