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24 21:22阅读 48万
温然的备考过程与大部分学子一样,用昏天黑地来形容,用半死不活来描述,用筋疲力尽来总结。
初试总分全专业第一的成绩未能令他放松丝毫,依旧提心吊胆,依旧废寝忘食,马不停蹄地全身心投入到复试的准备中。
最后一场面试结束,温然走出教学楼,走下台阶,顾昀迟就站在花坛边等他。
停下脚步,温然眯了眯眼睛,整个人晃荡一下,说不清内心具体是什么滋味,总之不是激动兴奋,更像是深深的疲惫与困顿。
顾昀迟提过温然肩上的书包,将这位已燃尽的考生带到车上。
车子开了三分钟,温然还是杵着不说话,顾昀迟看他一眼:“感觉你像刚出狱。”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温然终于稍稍回过一点神,扭头看了顾昀迟几秒,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带下来一点,几乎鼻尖相对——在暧昧的距离,用暧昧的气声,说:“想睡。”
车内太安静,司机听到了,快速往后视镜里瞟了眼。
顾昀迟不言不语地垂眼看着温然,温然没什么察觉地继续道:“我要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顾昀迟问,“有必要用这种语气吗。”
“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温然松了手,一头扎进顾昀迟怀里,闭上眼睛。
三天三夜还是有些夸张,不过温然也差不多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断断续续做了些梦,朦胧中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揉捏掐弄好几次,以及人中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凉,接着是顾昀迟在339担忧的关于‘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小树还有没有呼吸’的解释中干脆利落地说了句‘滚’。
阳光灿烂的午后,温然终于清醒过来。
摸摸索索找到手机,打开,消息框内是陶苏苏宋书昂和方以森对一战上岸的美好祝愿、温睿和周灼对面试时是否慌张成结巴的恶意揣测、李轻晚对考试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放松休息的关心,以及顾昀迟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房间光线昏暗,温然睡得不省人事,那张安静的脸被一点点蓝色荧光照亮——是床边站着的339的屏幕光。339看着镜头,很傻地伸出机械手指比了个耶,看起来仿佛因为在和温然拍摄合照而有些小紧张。
温然保存照片,又一一回复了陶苏苏宋书昂方以森和李轻晚的消息,再将温睿和周灼拉入黑名单,最后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走出窗帘紧闭的房间,客厅光线大亮,温然光顾着刷牙洗脸,忘记梳头,头发东一撮西一簇地支棱着。顾昀迟正从书房出来,走到温然面前,施施然站定,抱着手打量他片刻,评价:“像刚从蛋壳里孵出来。”
温然缓慢眨了下眼睛:“比如呢?”
“信天翁。”
回忆了一下网上看到过的信天翁宝宝,温然问:“有没有不那么傻的?”
顾昀迟:“帝企鹅。”
温然:“好吧。”
不管是什么品种,总之,温然觉得自己重生了。
首都军事航天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时,339比温然本人还感动,呜呜呜哭成了泪机,而温然左等右等顾昀迟还没下班回家,决定立即去一趟军区,当面向顾昀迟炫耀一番。
刚结束一场公认的形式会议,顾昀迟面色不耐地回到办公室坐下,听到敲门声时以为又有文件送来或临时工作安排,连“请进”都懒得开口,微皱着眉抬头,却见温然从门外噌地闪进,一脸克制的得意。
可以,现在哪怕要再加班五小时顾昀迟也没什么意见。
“他们说你刚开完一场重要会议。”温然边往里走边感叹,“你们军部的日程真是紧凑严密。”
顾昀迟:“倒也未必。”
“你怎么不问我来干什么?”不等顾昀迟说话,温然又立刻自己接上,“你猜。”
“……”顾昀迟支起左手,姿态放松地撑着脸,看了眼温然挎在臂弯里的文件袋上那两行被醒目地烫了金的‘首都军事航天大学录取通知书’,又看向温然的脸,说,“猜不出来。”
温然就很神秘地微笑一下,接着很神秘地把文件袋亮出来。
“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宣布完这个喜讯,温然马上绕过办公桌到顾昀迟的椅子旁,小心翼翼地将通知书拿出来,打开,内部的立体纸便窸窸窣窣地舒展成型,是几架战斗机和运输机的模样。
“这是通知书的正面。”温然充分学习模型官网里商品3D展示的形式,并融会贯通为人工模式,两手托着通知书慢慢转动,力求360度无死角,语气也一板一眼的很正经,“这是通知书的侧面……这是通知书的背面……”
顾昀迟耐心地等他炫耀完通知书的四面八方,然后问:“多少出。”
“自留款,仅展示。”温然满意地合上通知书,一手撑着桌面,驾轻就熟地坐到办公桌上,又翻来覆去地将通知书封面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铃响了才暂时作罢。
“喂?”温然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沉浸式摩挲自己的通知书。
“装什么不认识?”周灼兴师问罪的语气,“我说你的心眼也是够小的,不就问候了你一句,至于把我拉黑到现在?”
“没有拉黑你的电话已经是我宽容。”温然回答,一副处理问题很成熟的态度,“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先这样吧。”
两人通话时,顾昀迟看似无聊地转了几下笔,随即微微旋过椅子,垂着眼握住温然的脚腕,另一只手将裤腿往上捋了点——原本是想看看温然今日又穿了什么猎奇的袜子,不过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小腿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浅浅浅浅浅浅淤青。
“腿上怎么了。”顾昀迟抬眼问。
温然顺着顾昀迟指尖按住的位置对自己的腿看了半天,才分辨出那块梦一般朦胧的淤青,想了想,说:“忘记了。”然后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看我的腿干什么?”
不等顾昀迟开口,手机那头周灼突然大骂:“光天化日呢你们恶心!”把电话给挂了。
对此温然也不在意,打开相机拍了张通知书的照片,接着将周灼和温睿拉出黑名单,分别给他们发送照片后又立马再次将这两人拉黑。
“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顾昀迟确认那块淤青没什么大碍,才看向温然的袜子,沉默地闭了闭眼,将他的裤腿重新拉下来。
温然仔仔细细把通知书装回文件袋,抬起头,严肃申明:“我不允许这些说话难听的人存在于我的通讯录里。”
顾昀迟没讲话,转回椅子,拿起自己的手机。
七秒后,温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摸起来打开看,发现是顾昀迟发来的消息:test
“?”他很不解地问顾昀迟,“什么意思?”
顾昀迟:“没什么。”
该回答充满疑点,温然警惕地盯着顾昀迟,过了会儿,他跳下桌子,朝门外看了看,确认无人经过,于是弯腰凑到顾昀迟身边,快速抱了他一下,同时郑重地低声说:“顾上校请放心,你是例外。”
例外就是,即使顾昀迟是自己身边说话最难听的那个,温然也永远不会拉黑他。
备考度日如年,上学光阴似箭,在首都军事航天大学充实而努力地学习了近半年,秋天来临之际,实习名单公示,温然与同专业的另外四名学生被派往首都城西空军基地。
离实习开始还有两天,温然终于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工程师制服和军部通讯器。
通讯器在温然心中一直是很神圣的东西,而同样神圣的还有军纪军规,因此每当顾昀迟表示可以把通讯器借给他把玩时,都会遭到温然义正词严的拒绝。
“军纪规定通讯器除了其使用者,他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使用或查看。”温然每次都会提醒顾昀迟注意影响,并表示,“你再这样我就要打军部热线举报你了。”
顾昀迟就问他:“你有没有良心。”
现在好了,除了坚决不碰顾昀迟的通讯器,温然肩上的责任又多了一重——坚决不让顾昀迟碰自己的通讯器。
“我自己会弄。”温然小心地拆开包装盒,将崭新的通讯器取出来,顿了一下,对顾昀迟说,“麻烦你坐到那边的沙发。”
顾昀迟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去了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温然又看向339,人情练达的339马上开启倒车请注意,火速退至厨房门边,隔着二十多米距离大声谄媚:“李工,您看这个距离合适吗!”
“嗯!”
阅读完通讯器使用手册和保密条例,温然怀着激动的心情完成了各项认证,在实习群里报完数后,他翻来覆去地搜了一圈,始终只能在空军架构中徘徊,没有找到陆军。
“我怎么找不到你。”坚守保密准则的温然攥着通讯器朝顾昀迟靠过去,和他挤在一张小沙发上坐下,“顾昀迟,加我好友。”
顾昀迟不为所动地看着手机:“军部联络网不是你的交友平台。”
“我想看看你的个人名片长什么样,你用的是军官证上的那张照片吗?”温然将通讯器举到顾昀迟面前,“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搜到你。”
不久前还警觉地要退散所有人才安心,现在就直接把屏幕贴人脸上了。顾昀迟扫了眼温然的个人界面,那张用作头像的证件照是研究生入学时统一拍摄的——如果军部联络网真的能互加好友,顾昀迟想,这个omega凭这张简简单单的证件照大概就被会加爆。
“校官以下级别,只能在自己所处的架构中交流,不能跨军种建立通讯。”顾昀迟侧头瞥向温然,“你不是刚看完使用手册么,都看了点什么东西。”
温然颇为失望:“也没有太仔细看,一直在想认证完要第一个加你好友。”
顿了片刻,顾昀迟将左肩往后再靠了些,让温然歪到自己怀里,而后似是不经意地问:“加我干什么。”
“好友列表里有一个陆军上校,感觉很有面子。”温然说。
顾昀迟:“……”
每天跟陆军上校一起睡觉怎么不觉得很有面子?
顾昀迟发觉温然除了挑袜子的品味外,虚荣心也是奇怪得有点邪门。
在顾昀迟身边没老实待几分钟,温然又一个起身,放下通讯器,锁定那套工程师制服,拎着它去了侧厅的更衣室。
制服是空军专用的代表性的浓绀色,连体工装,按个人尺寸定制,因此很合身。温然鼓捣半天才系好那条荧光橙的尼龙腰带,对镜一照,瘦高挺拔,精气神十足,可谓栋梁之材风范初显。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温然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吸了一下鼻子。
他觉得很高兴,是感慨的高兴。
从懵懵懂懂地跟着温宁渊接触机械设计,到被勒令不能再画稿碰模型,到在顾昀迟家短暂地获得释放爱好的机会,到死里逃生后依旧选择了喜欢的专业,最后到今天,一直渴望的梦想触手可及。
“真了不起。”温然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他打开更衣室的门跑出去,跑到顾昀迟面前,站定,立正,挺直腰板给顾昀迟敬了个礼。
“参见顾上校!”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封建时代用词,顾昀迟抬头,看到制服版温然时微微怔了片刻,才评价道:“我的手下要是敬礼敬成这样,会被罚跑五公里。”
温然就问:“那你也要罚我吗?”
顾昀迟又打量他几秒,随手将手机扔在一旁,握着温然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温然在搂搂抱抱这方面一向是绝无异议的,因而很听话地就坐到顾昀迟腿上,脸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颚,随后就被按倒在沙发上。
距离近了,顾昀迟看着温然的眼睛,这时才回答他:“罚你干什么。”接着用那种陈述语气,“躲在衣帽间偷偷哭了。”
明明只是轻微鼻酸,不知道怎么就被顾昀迟看出自己眼睛红了,温然惊叹:“你们狙击手的视力也是有点恐怖吧。”
不料马上被顾昀迟抓住话柄,淡淡质问:“还认识哪个狙击手?”
“不认识,只有你。”温然光速转移话题,“我是因为开心,你懂吗?”
“不懂。”顾昀迟破天荒的谦虚,“李工讲解一下。”
听到‘李工’两个字,温然就明白顾昀迟其实非常懂。
对视几秒,温然闷闷地笑起来,很快他感觉小腹的位置被碰了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费劲吧啦才系好的腰带竟然被顾昀迟两下就解开了。
“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技巧……”温然愣住,“这个腰带我刚刚系了半天。”
顾昀迟捏住温然喉结处的制服拉链,下拉,像打开一只瘦削的浓绀色笔袋,露出里面温暖柔软的白色T恤。
“下次教你。”顾昀迟俯下身。
339端着精心制作的卡布奇诺从厨房出来,准备给温然品尝,一眼看到沙发上的两人,顾昀迟的手正顺着温然的T恤下摆伸进去,同时说了句什么,温然顿时羞耻地别过头不看他。
“哈哈哈哈哈……咖啡好香呀……”339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回厨房一边失智地喝了口卡布奇诺,结果忘记自己没有嘴,咖啡就这样沿着肚子淌了一地。
实习报道当天,温然起得很早,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顾昀迟还穿着睡衣在客厅喝醒神咖啡。
这两天温然跟顾昀迟闹了点不愉快,起因是顾昀迟认为温然不必住在空军基地宿舍,可以由司机接送上下班,去离基地很近的城西新区的别墅里睡觉,自己每晚也会过去,而温然坚持要当住宿生,因为担心半夜会有紧急情况需要他们到场,最后还搬出了老师说所有实习生必须住在基地的规定。
“我去上班了。”温然说,“一放假我就会回来的,你不要生气了。”
顾昀迟吹了两口并不烫的咖啡,面色平静:“谁生气了。”
“好吧。”温然马上相信的样子,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迫不及待奔向新工作,“那我走了。”
门关上,339捧着一个小罐子从厨房里匆匆出来:“少爷,我忘记给你的咖啡加……”
‘糖’字没能说出口,因为339看到顾昀迟面无波澜地将整杯咖啡一口气喝完了。
温然的本科专业主攻飞行器设计与制造,看到摸到最多的是图纸和零件材料——对他来说不够,因此研究生阶段选择了维护维修方向,这次实习的职位是定检维修助理工程师。
一进基地便碰上三架重点战机的检修工作,实习生们跟着几位高工早起晚归,连着五六天都是在午夜十二点后才回宿舍。温然洗漱完毕后已丧失所有力气,两眼一闭就在床上睡死过去,连和顾昀迟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温然发现如果他不找顾昀迟,顾昀迟就不会给他发消息,这令温然分不清顾昀迟到底是太忙还是纯粹地在报复他。
第七天,温然终于在晚上十点半收工了。
他像动车一样冲回宿舍,争分夺秒冲完澡后,边洗漱边给顾昀迟打视频。
岂料两分多钟过去,温然把30颗牙(其中包括两颗智齿)都刷完了,顾昀迟还是没接视频。
以为他是睡了,温然只好擦擦手,发消息: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一点,马上给你打视频了,但是你睡觉了吗[ 枯萎 ]那明天再看看吧[ 大哭 ]记得多给我发消息,好吗[ 可怜 ]
结果顾昀迟秒回:再打
温然:?
还是乖乖打过去了,这次很快接通,看背景,顾昀迟是在书房。
“你刚刚在干什么?我以为你睡着了,一直不接电话。”温然说,“还好你看见了,否则今晚我一定会带着忧伤入睡。”
“多愁善感的老头。”顾昀迟看着屏幕里温然自下而上的老年人拿手机视角,镜头畸变下像只露了半个头的地鼠,提醒他,“把手机摆正。”
“哦哦。”温然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顾昀迟的脸了,赶快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开始埋头洗脸,镜头里只剩下一动一动的头发。
温然一边洗一边在哗哗水声里自顾自地和顾昀迟讲话,幸而顾昀迟听力好,能分辨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是在忧伤基地里规定军衔没有达到尉官级别的人员禁止将手机带出宿舍,所以白天无法在休息时间与顾昀迟聊天,表示对军部的等级森严感到深深的无奈。
“所以才让你回家睡觉。”顾昀迟说。
流水声停了,接着,很突然的一下,空空的镜头里,温然探出一张湿漉漉的脸,乌黑漂亮的眼睛望着摄像头:“我刚刚没听清,你有和我说话吗?”
顾昀迟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道:“我今晚开始要出任务。”
此刻温然已经擦干脸回到卧室,闻言霎时顿住,怔了怔,问:“去哪里?什么任务啊?”
“这时候怎么不提军纪不提保密规定了?”顾昀迟学温然说过的话,“举报你。”
怕被举报的温然只好换个问法:“会有危险吗?要多久回来?”
“可能一个月,也可能半年。”顾昀迟轻描淡写仿佛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你可以安心24小时待在基地了,没人催你回家了。”
温然没有说话,默默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握着手机的手揣在被窝中,镜头里只剩下灰蒙蒙一片,安静得能听到温然的心跳。
良久,温然叹了口气,把手伸出被子,看着屏幕,对顾昀迟说:“那你要平安回来。”
顾昀迟停顿了一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顾昀迟感受到最多次的后悔,那一定是温然。
温然的担忧、叮嘱,和诚挚的祈愿。
收起这之前的所有语气,顾昀迟的声音低了点:“不会太危险。”但也只能透露到这个程度,他注视着温然,道,“我二十分钟后就要出发了,李工,如果你现在哭的话,我是来不及去空军基地帮你擦眼泪的。”
温然用另一只手搓搓眼睛,然后举到镜头前给顾昀迟看:“没有哭,我只是很担心。”
也很舍不得,虽然这段时间本身就不太有机会见面,但顾昀迟在首都,和顾昀迟外出执行任务,两者对温然来说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与心境。
沉默许久,顾昀迟说:“会尽量完整地回来。”
“……”温然听完这八个字感觉像做了八场噩梦,心都不会跳了。
“顾昀迟,其实我有点分不清你是在安慰还是恐吓了。”
二十多天,城西空军基地全员无休假,不断有战机飞离,又降落,空军们忙着训练与行动,工程师们则日夜守在机库,保证战机的持续适航。
“李工?”寂静的库房传来脚步声,alpha快步走近,“他们说你一个人在这儿,不知道你忙完了吗,一起去吃饭吧?”
温然刚对机身蒙皮表面的一处裂纹做完涡流检测,从梯子上爬下来,闻声看了alpha一眼,似乎是前两天有过短暂工作对接的质量部门的一个空军,不知道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温然在地面站定,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alpha笑笑,“刚好到午饭时间,看其他人都去吃饭了,过来问问你。”
“我写完检测报告再吃饭。”温然说着就打开报告本开始动笔。
alpha便说:“那我等你。”
温然一边很快地写着字,一边头也不抬道:“不用的,我已经托同事帮我打包了,而且我没有要和别人一起吃饭的想法。”
对着他的侧脸出了会儿神,alpha才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了然而惋惜地又笑了下:“好,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个想法是这位安静的工程师总算对自己说了挺长的一句话。
从几位实习生刚来基地的那天,某个omega的名字和长相就迅速在几个工程技术部门内流传开来,封闭式环境下的聚焦能最迅速地将一个个体进行全方位观察与剖析,因此,关于李述在基地里的一切,包括他的对接态度、专业能力、工作质量以及高工们对其的青睐,加上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形成了诸多观察者蠢蠢欲动甚至直接表露心意的局面。
最安静、最努力、最认真、最聪明、最漂亮——这是李述在基地里给所有人留下的统一印象。
除了字写得不太美观,再没有其他缺点。
整体观察下来,李述是个除了工作交流外不太爱说话的omega,醉心于战机检修,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尤其在专注工作时,整个人更有种专业化的冷淡,与他本人的长相贴合得恰到好处,而这种冷淡也会出现在拒绝那些或直白或隐晦的好感时,让人感觉被当成工作处理了,就好像‘我对你没有兴趣’变成了‘数据有问题,不通过’,一视同仁。
唯一被捕捉到的比较生动的瞬间,是半个多月前的一次早收工,小李工程师不知是有什么急事,签退完就飞快跑向了宿舍,黑夜中像一道深蓝色的闪电,有人在与他迎面错身时看到他亮亮的眼睛和充满期待的神情。
alpha黯然离去,温然还在埋头写报告,写得有点累了,就直接在舷梯上坐下。
写完后发了会儿呆,温然盖上笔盖。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和顾昀迟联络,在顾昀迟出发的次日早上,温然听说陆赫扬也离开基地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大概率是联合参与了同一场战役,但他翻遍近日所有军事新闻,也没有找到什么具体报道。
温然垂下脑袋,把头埋进膝盖里。他很后悔,早知道就听顾昀迟的,每天回家睡觉,至少在顾昀迟执行任务前,他们还能在一起多待几晚。
回想起来,从去年回首都后,他和顾昀迟几乎没有分开过,除了偶尔几次顾昀迟出差,时长基本都在一周内。温然已经完全习惯每天和顾昀迟待在一起,习惯成依赖,因此对于突如其来的分别,会感到非常不舍和不安。
这样想着想着,温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是帮他带饭的omega女同事。
温然抬起头说谢谢,同事却愣了一下,继而关切地问:“怎么了啊,眼睛怎么红了?”
这晚也早收工了,温然却高兴不起来,慢吞吞走回宿舍,洗过澡后和339打了个电话,然后对着手机里顾昀迟的聊天框又开始发呆。
明知道顾昀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可能看手机,温然还是决定给他发消息。
对此没有感到太犹豫,不会像很多年前那样,只敢把想对顾昀迟说的话偷偷藏在草稿箱里。
温然开始打字。
-顾昀迟,如果我是尉官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在通讯器里找到你。
-但是我也不会经常打扰你的,只会在非常想你的时候才给你发消息。
-算了,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要了吧。
-因为那就等于我会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给你发消息。
发布于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