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金色的绳索从沈家的袖中被甩出。
绳索被抛出的一端迅速缠住衙役的身子,把他拉到了赵大全的身侧。
姚有庆咽了一口口水,两个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了:“香儿啊,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厉害的朋友?”
“刚.....刚认识的。”赵香支支吾吾。
沈家又抛出绳索,欲拉回剩下的姚有庆。
但这次没那么幸运了。
绳索甩出去后,就在快要碰到姚有庆的时候,一道泥墙竖起,挡住了绳索。
林缨正想上前帮忙,地上的烂泥堆跃然而起,缠住剑身,绕了一道又一道,把他拽进了烂泥堆里,团团裹住。
“林缨。”沈家正想上前去解救林缨,脚却忽然动弹不动。
他低头看,双脚被烂泥缠住。
“神官大人,小心。”许妍年喊道。
烂泥堆中一只泥手伸出,掐住沈家的脖子,一把把他摁到了墙上。
沈家忍住脖子不适,手上用力,一掌劈断泥手与烂泥堆的连接。
他顺着墙滑落至地面。
站稳后,他走至泥堆:“林缨,忍住。”
“好,将军。”
沈家对着烂泥堆劈下一掌。
烂泥堆明显承受不住沈家的法力,逐渐瘫软。
林缨感到身上的束缚变松,凌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清楚了身上的泥泞,回到沈家手中。
“救命——”
说话的是姚有庆。
烂泥转移了攻击对象,顺着他的脚一点一点往上爬。
沈家瞬移到他身边。
姚有庆跪地:“大仙,求求你,救救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沈家皱眉,他很想救人,但他用在林缨身上的法子是没法在姚有庆这个凡人身上用的。
他劈下去的那一掌,是绝对地武力压制,是作为武神的优势。
武神主要靠的就是力量与对手的悬殊。
刚刚那一掌,林缨多多少少肯定受了伤。
姚有庆承受不住他的一掌。
“曾公子,你身上都带了哪些东西?”许妍年问。
“啊?”曾远不明白许妍年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问。
“来不及解释了。”许妍年道,“你快说你身上带了哪些东西?”
“哦哦。”曾远在身上摸了一通,“就这些。”
他一共拿出了四样东西,分别是折扇、方帕、钱袋、油纸包着的没吃完的青团。
会是哪个呢?
许妍年:“可否借我一用?”
“好。”曾远点头。
船舱的过道里也有泥人,许妍年把这四样东西放在了他们身上。
可泥人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这四样东西。
许妍年问曾远:“除了这些,你身上还带了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了吧。”曾远忽然想起来,他身上还有样东西,“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掏出了一个木牌,是挂在他脖子上的,上面刻了安康两个字。
是这个吗?
许妍年环顾四周,可船本身也是木头做的。
除非......
她问道:“这木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个......”曾远记得曾燕给他说过木牌的事,可他记不得了。
曾燕结合许妍年的行为和刚刚她们说话的内容,猜了出来许妍年为何有此一问,“与造船用的木头不一样的是,这块木牌用的是活木。”
“活木?”
“造船的木头用的都是树龄十几年的树木,这些树木离开泥土就会失去生命力,变成一块死木。”曾燕解释,“而我孙子身上这块用的是两百年的阳间木所制成,但凡超过一百年的树木皆有灵性,即使离开泥土也依然有生命力,是活木,能驱邪避灾。”
“能不能借我一用?”许妍年问。
曾远看向曾燕。
曾燕点头。
许妍年:“多谢。”
她接过木牌用力抛向对面:“神官大人,怨灵害怕的东西,我找到了,接住。”
木牌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
沈家准确无误地接住。
待看清是什么后,他愣住了。
怎么是这个?
过往的记忆像落入风平浪静的湖面的石子,掀起了涟漪。
“沈家哥哥,这快木牌送给你,它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好。”
“你到了以后记得给我写信。”
“好。”
......
“救命——”
姚有庆的喊叫声把沈家拉了回来。
烂泥顺着姚有庆的脖子已经爬向了下巴,沈家立刻把木牌塞到了他的手里。
烂泥像是见到了毒虫蛇蚁一般,迅速沿着姚有庆的四肢褪去,躲回烂泥堆里。
“大仙,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姚有庆激动道。
“不用。”沈家看着船舱内剩余的泥人,“用木牌把其他人唤醒吧。”
“对对对,把他们唤醒。”姚有庆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唤醒长工,让他们把船舱的金砖搬下船。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舱门外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姚大发一行人的注意力都在舱内,丝毫都没注意地上昏迷的衙役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
不仅醒了,还持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许妍年的脖子上。
衙役推着许妍年走进了船舱内。
“你要做什么?”沈家的眸子中起了一道寒意。
“把他交出来。”衙役往姚有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行,神官大人。”许妍年道。
她知道,一旦答应,姚有庆只怕性命不保。
不答应,还能拖延一会儿,好让神官大人想到办法救下她。
“闭嘴。”衙役在许妍年耳边说。
“你要他过去做什么?”沈家道。
“我要他偿命。”衙役眼神狠戾,“还有他家的仆人,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沈将军放心,等我解决了他们,一定把船上其他人都放了。”
“我根本不认识你。”姚有庆躲在沈家身后,“何来的冤仇,你竟要我的命。”
“姚老爷的记性还真差。”衙役冷哼道,“我父亲是一名樵夫,以砍柴为生,而姚家烧制金砖木柴是必需品,父亲每次去姚家的窑场送木柴,姚有庆都以各种理由挑剔木柴的品质,按照少于市场价五文钱的价格从父亲手中购得木柴。
父亲也想过不再做姚家的生意,可姚家窑场离我家近,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一天走不了多少路,上山砍完柴后去姚家的窑场送完柴以后正好能顺路回家,不用折腾。
有一天,我母亲突发旧疾需要买药治病,父亲和我把家中所有能拿的钱都拿了出来,但还是差十五文钱,母亲的病来得急,耽搁不了,于是父亲去求姚家把十五文钱还给他,十五文钱其实并不多,姚家克扣的钱加起来,至少有五十文。
可姚有庆非但不肯,还让窑户把我父亲打了出去,父亲走出窑场的时候一身伤,回去的路上他骤发心疾,永远地倒在了路边,而母亲也没有等到父亲买的药,二人双双殒命。
所以,你们说这种人该不该死?”
姚有庆对这个樵夫确实有点映象,但他不觉得他的死和自己有半点关系,反驳道,“你爹是死在窑场外面的,你娘是因为你爹没钱买不起药死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妍年没想到姚有庆竟如此冷漠。
沈家脸侧了一下,眼里有一道寒光。
姚有庆吓得不敢说话。
衙役道:“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你们也要救吗?”
沈家没有回答他的话,“你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没错,可你是樵夫的儿子吗?”
不是吗?那他是谁,许妍年向身后瞥了一眼。
这时,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泥怪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似乎自从这个衙役进来后就不再有动静了。
衙役的目标是姚有庆,那泥怪的目的是什么呢?
把所有人都变成泥人吗?
许妍年此刻依稀还能听到甲板上传来的哭喊声。
刚刚上船的这些人中,泥怪只对姚家船舱内的人下了手。
舱内有几个是刚跟着姚有庆一起上来的人,都已变成了泥人。
如今除了沈家、林缨和自己,就是这衙役,还有姚有庆了。
自他们破开舱门以来看到的是,衙役遭受了泥怪的一次攻击,而姚有庆遭受了三次。
第一次是和衙役一起的,第二次是用泥墙阻挡沈家救人,第三次是想把姚有庆变成泥人。
所以泥怪和衙役的目标一致,都是姚有庆。
他们是一伙的。
刚刚破门后看到的那一幕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为的就是不让我们看出他和泥怪是一伙的。
樵夫的父母一共才两个人,船上这么多泥人,每一个泥人体内都有一个怨灵。
他一介凡人,如何能同时让这么多怨灵都听他的?
所以他绝不是樵夫的儿子。
衙役勾了勾嘴角,否认道,“我当然是。”
“不,你不是。”沈家提高声音。
“你如何说我不是?”衙役不屑道。
沈家:“首先,船上凶险难测,你却怂恿众人上船,你的目的不是让众人一起上船对抗怪物吧,而是确保码头上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部上船吧,这其中就包括姚老爷;
其次,你在码头上见到赵老爷因为女儿上船的事情而伤心时,你对他说香儿姑娘一定没事,你如何笃定她没事?因为你一早就知道香儿姑娘没事吧。陈家小公子与她前后脚上船,陈家小公子变成了泥人,她却没事,而她身上又并没有泥人所害怕的活木,这只能说明是有人故意放过了她,为何单单放过了她呢?
因为她是你的后人,我说的没错吧,赵仙官。”
香儿姑娘是他的后人?他还是仙官,那他......是我们先前在祠堂见到的赵老爷的爹,许妍年明白了过来。
反倒是赵大发和赵香还稀里糊涂的。
“呵呵,竟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和你们演了。”衙役变回原本的面貌和声音,正是赵全。
仙官扰乱凡间是触犯天条律令的,会受到天罚,按照赵全原本的计划,他本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如今遇到沈家一行人,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声音,好熟悉,难道是......?
赵大发往前迈了几步。
“爹,你干什么去。”赵香喊道。
“爹,真的是你。”赵大发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香儿,快过来,这是你爷爷。“
赵全:“......”
许妍年:“......”
现在这种情况,认亲合适吗?她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赵香赶紧跑到赵大发身旁跪好:“爷爷。”
父女二人跪姿一模一样。
许妍年:“......”
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