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第28章 灵泉眼

“陆吾，已经五日了，你还好吗？”

“没事。”

见陆吾如此沉郁，不似初遇时的不着谱调，商杏顿觉陌生不已。

她盯着手里刚摘的野桃子，快步跑去瀑布上游洗了洗，又跑回来找陆吾。

“喏，这个给你。”

商杏蜷膝坐到陆吾身旁，将桃子扔给他一个，自己“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今夜月明，山色空蒙，水面的点点磷光里，砸落的巨大涛声里，时闻山野传来几声吼叫，各色流光乍现，或转瞬而逝，或持久不休。

“他们十人还没回来吗？”陆吾问。

“还没有。”

商杏语气闷闷的，眼中是惆怅，是担忧，也是揉碎的星月。

“天亮之后，你们去荒原看看，地图上有个标记，应当是一处灵泉。”陆吾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还夹带了几丝浓郁的悲伤。

“白家公子带的人应该去了那里，我们也要去吗？”商杏不解。

“我们已经在这里寻找了五日，除了些许灵矿和灵草，毫无收获，反而时时遭受面尾伏击，安岁受伤太重了，我不想……”

陆吾的话戛然而止，再听见他的声音，却是暗哑了不少：

“不想再看见离别。”

商杏心中积聚的委屈和恐惧也因这句话全然激发出来，她将头埋起来，无助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哎——”

陆吾无措地盯了她许久，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脊背上，拍了拍。

“别哭，我不会哄姑娘。”

“本小姐……才不……才不要你哄！”

商杏又羞又怒地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过身去背对着陆吾。

“你可别生气，天亮了就好了，想想……嗯，还有三百五十九天呢，这才哪到哪！”

“你怎么那么讨厌——！”

商杏被陆吾这满不在意，甚至是毫不上心的话激怒了，见这人灿烂明媚的笑才知上了当，生气归生气，倒是对陆吾放心了。

还能笑得出来，说明这人点儿事没有。

“放心好了，相信穆尧那家伙，命大，我们也得努力！”

“哼。本姑娘一定比你活得长，就算你只剩下一抔黄土，本姑娘也依旧貌美如花！”

“是嘛？走着瞧啊！”

……

或许天亮来的太快，在这日月同天的地方，日与月不过是在空中缓慢移位、旋转罢了。

待天边的月慢慢变得暗淡，离瀑布断崖越来越远时，陆吾再次拿起刀，站起身来。

商杏一夜都在纠结，见陆吾站起来，忙跟着站起身。

“收获不多，只寻到一些灵果。”

雨琴将手中染血的双剑伸入水中，血污随水而去，冰寒之气很快便将水流冻结。

“有凝血草和茯芷花吗？”商杏快步上前，追问道。

雨琴摇摇头。

“幻妄草、灵心草、苍雾芝呢？”

雨琴依旧摇头：

“我们几乎将整个沼泽翻遍，除了毒舌和巨蜥，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灵石矿脉都少的可怜。”

商杏明显失落下去：“这下连凝血丹和补气丹都没法炼制了。”

“可有伤亡？”

“损失五人，其他人也快灵气耗尽了。”

陆吾面色不怎么好看，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

“雨琴，你带着商杏和其余人向西边荒原去，找灵泉，如果安全，就在那里闭关，按计划好的时间回秘境入口。”

“你去哪儿？”

“安岁伤了腿，走不了那么远，我带她去幻莲池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九彩幻幽莲。”

说罢，陆吾就要往山下走，忽觉被扯住袖子，他回头看去，见是商杏。

商杏双手紧紧扯着陆吾的黑袍不放，眼神坚毅又倔强：

“我跟你去！”

“别闹，那里面尾太多了，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突然严肃的语气让商杏怔在原地，也只是一瞬，她依旧死死扯着陆吾不松手，就像一个不愿让哥哥出远门的捣蛋鬼妹妹。

陆吾没了办法，将刀立在地上，想和商杏讲条件：

“说吧，到底怎样才能让我走？”

“跟你一起。”

“胡闹！”

商杏被吼了一嗓子，却没有放弃，灵光一现之下快速转变策略：

“我就要跟你一起，你别觉得我是拖累，我跟着你，只要你能找到药草，我就能治好安岁的伤！我是炼丹师，很有用的！求你了求你了~”

陆吾只觉头疼，最终妥协：

“……跟着我，别捣乱，别耍脾气。”

“本小姐什么时候耍过脾气啊？！”商杏不服气。

“别叫，别哭。”

“喂！你——你——气死我了！”

……

彼时，莲池。

三人在冰窟溶洞里四下搜寻起来，最终回到九彩幻幽莲的莲池旁。

穆尧无意间发现莲池中央并非石块，而是一片冰，他提剑破开一个口子，池水皆汇入洞中，池子很快便干涸了。

“空的。”

“我来。”

洛清辞召来斩霜握在手中，长枪在冰面上划下一道极深的痕，他提枪蓄力，长枪直对穆尧剑破开的豁口，裹挟着不可阻挡之势，激荡起千重雪浪，莲叶瞬间破碎、消弭。

虽无灵力，一枪之威，便足以碎冰劈石。

穆尧毫不犹疑，率先跳了下去，温瑾年、洛清辞紧随其后。

耳畔风声呼啸，下方定有通风的洞穴，漆黑伴着湿冷，笼罩了一切。

三人依旧在下坠。

穆尧将长剑插入石壁，摩擦而出的点点火花擦亮了些许，却依旧无法看清四周。

终于，长剑深深贯入石壁，堪堪停了下来。

“百藤缚！”

温瑾年发觉此地有禁制，灵力被压制的趋近于无，他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恰在此时，他忽觉被谁扯住了右臂，停在半空。

抬眼看去，原是洛清辞也将斩霜插入石壁，一手紧紧握着枪柄，一手紧紧扯着他，显然有些吃力了。

“穆尧，这洞怕是有百丈深，看不到下面究竟还有多远！”洛清辞朝上方的穆尧喊。

穆尧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心中庆幸自己还保留了一些作为凡人的习惯。

“坚持一下。”

说罢，穆尧将剑从石壁中拔出来，身子直直坠下去，没入无尽黑暗里。

“穆尧！”

四周再无任何声响，没有落地声，也没有喊叫声，寂静到什么也没了。

“穆尧！”

“噌——”

一豆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火光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估测看来，也不过只有百米。

“温兄，准备好。”

“好！”

洛清辞骤然松开手，两人齐齐下坠，眼中的火光越来越大，直到看清黑暗里举着火折子的少年，洛清辞才重新蓄力，将枪插进石壁，带着温瑾年在坠地前堪堪停下。

“别如此冒冒失失，”洛清辞揉了揉微微发颤的双臂，走到穆尧身旁，面露不虞，“万一……罢了。”

穆尧听着洛清辞的斥责，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暖意。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手臂横在洛清辞身前。

“止步。”

洛清辞蹙眉看去，便见身前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是灵泉！”

三人都觉周身一轻，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四肢百骸，原本干涸的灵脉在一瞬间充盈起来，如同久旱逢甘霖，境界也隐隐有抬升的迹象。

“下去。”

三人御剑飞下去，近观方觉震撼。

此处的灵泉水从地脉之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又汇成小溪缓缓流向四面八方。

灵泉泉眼四周的岩壁被灵泉水溶蚀成一朵朵石莲盆的形状，层层叠叠，千方百态。

“是温的。”

洛清辞将手轻轻伸入水中，周身寒气倏地散了大半，腹部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没了感觉，竟还觉得微微发热，暖和又舒适。

穆尧敲了敲石壁，闭目感知风吹来的方向：

“风在西南角，应当正通向秘境入口处。”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在这里闭关到秘境打开？”温瑾年欣喜不已。

“这里的灵气天然克制面尾身上的魔气，面尾进不来。”

“我先将九彩幻幽莲放入灵泉温养着吧，不知可否延缓它的衰……”

“啊——！”

一声自上而下的尖锐、惊恐的喊叫声划破了灵泉的寂静，也打断了温瑾年要说下去的话。

“竟然还有人能找到这里。”

穆尧眸中狠厉一闪而逝，周身戾气毫不收敛，拔剑立于身前，杀气四溢。

几乎同时，洛清辞也将长枪紧握手中，眼底寒芒乍现。

“穆尧，万事以和为贵，总该先交予我好好谈谈再动手不是？”洛清辞面上依旧在笑，端的一副温润谦和模样，却顿觉森然恐怖。

温瑾年被两人气势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忽觉自己遇到两个杀神，虽说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也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主儿，唯一区别就是，一个是冷面美人煞，一个是温润笑面狐。

自己算什么，误入狼窝的兔崽子？

温瑾年思绪越扯越乱，甚至自己都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啊啊啊——陆吾！”

“别喊了，到底了！”

“陆吾……”

三人皆是一愣，直到听见那熟悉的舒朗嗓音，洛清辞和穆尧才同时收了斩霜和白虹。

“陆吾，我灵气恢复了哎！”

“咳咳——别说话……”

三人侧耳去听，好像是两道女声在交谈，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一个灵动活泼，一个略显虚弱。

最后，两道声音都被一道沉稳而清亮的男声打断。

“别说话。”

“怎么还是断……哎？下面有……唔——唔——”

“别说话。”

随后，三道声音都消失了，徒留穆尧、洛清辞和温瑾年三人不知所以然地站在原地。

洛清辞：“走了？”

穆尧：“呵，蠢货。”

温瑾年：“要不，喊一句？”

似乎应了温瑾年的话，陆吾先开了口，在上面大喊道：

“喂！下面的道友，我同宗师妹受了伤，急需疗愈，可允许我们共用灵泉啊？”

“……”

灵泉旁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忘了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洛清辞先开了口：“下来吧！”

“哎！好！”

陆吾酝酿了很多，没想到对面这么好说话，只是听着传上来的这道模糊声音，莫名的熟悉。

见安岁绑着绷带的腿还在滴血，他也顾不得什么，对商杏点点头，两人忙搀着安岁，一同跳了下去。

待三人平稳落地，陆吾刚要开口说些客套话，却在看清前方何人时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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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灵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