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未成：这个上古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16章 幻雾休

安书缓缓走近空地中心的冉遗鱼。

冉遗鱼停下了戏水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安书靠近，鳞片流转的银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四周浓雾死一般得寂静。

安书在冉遗鱼身前停下，

“我知道你也被困在这里。”她低声道，“但若要出去，不应该以生命为代价，更何况尽信书不如无书。”

她继续向前走，略过了冉遗鱼。

冉遗鱼在空中原地翻腾了一下，眼睛透过鳞片盯着安书的背影。

无人发现，那双和人极其相似的瞳孔里浮现出了一圈圈淡蓝色的波纹。

四周的雾气好像淡了一点。

小兽惊讶地看着安书走到了空地的边缘，那些浓雾像躲避冉遗鱼一样，向四周分开，躲避着安书。

作为本人，安书并没有发现这个现象，又或者即使是发现了又没有区别——哪怕浓雾避开她，也一样走不出去，

安书闭目，运转魂力，与灵魂空间中的灵书沟通。

她的意识在晃动，这次在“休”字的上面出现了很多新的影像：

崩塌倾倒的山峦、断裂歪斜的巨树、干涸裸露的河床，沉默死寂的火山……

“休”字身上的颜色缓缓改变，由浅绿色慢慢变成暗红色，又很快变成了暗红色。

“休”并不仅仅代表了休息，在后世，经过了千年的发展之后，它也代表了终结和停止。

安书缓缓提笔，写下了“休”。

在笔锋落下的刹那，安书只觉得体内的魂力在一瞬间被猛地抽空了。

那一字似有万钧之重，明明只是一个字，却抽走了安书所有的力气，就连她握笔的指尖都在颤抖，险些把笔掉落。

休字一出，随着笔意的形成，在它四周的雾气像被一股无形的手拨动，开始翻涌消失。

这个消失与雾气不愿接近冉遗鱼不同，而是真正消失掉了。

可是只有仅仅一小片靠近“休”字的区域空出来了。

四周的浓雾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又被源源不断地净化，但是这点净化，对比正片林地的雾气还完全不够。

冉遗鱼重新在空中游弋，鳞片上闪烁过一阵阵银光，那银光蕴含着无尽的能量，顺着安书写下的笔迹，流进“休”字的纹理中。

霎时间，休字上的魂力威压骤然增强，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风停了。

雨止了。

连雾气都凝固在半空，像被冻成一层透明的纱幕。

讹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炸毛，哆嗦着挤到安书腿边，咬牙道：“这……这不是你干的吧？”

“我也不知道。”安书的声音有些虚弱，她的身体在颤抖，全身力量耗尽的她在冷气的侵蚀下开始打颤。

“休”字的力量在扩散，越过了安书，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可安书很快就感觉到，那股力量并不完全属于她自身，但安书在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和声，

那是冉遗鱼的气息，它的银光带着古老的气息，浓郁笑魂力注入到了安书的“休”字之中。现在“休”字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初学者所写的“休”，而是一个存在了很久的大巫写的完全体。

虽然冉遗鱼也无法控制它。

“这是……冉遗鱼的气息？”她喃喃出声。

那条鱼悬浮在空中，身体缓缓旋转，反射出的银光发明亮，似乎在回应她的“休”。

忽然，休字笔画散开，变作无数条细线，在空中交织成了一枚暗红色圆环，随着冉遗鱼的婚礼注入，圆环笼罩住他们所在的空地，又开始缓缓向外延伸。

安书感到一丝违和，而之后整个世界仿佛变得更加透彻了。

“哗~”圆环如玻璃一般破碎，破裂的圆环碎片向四周飞溅，魂力激荡。

飞溅的魂力光点随着能量波纹向天边扩散，相互交织，所过之处一丝雾气都被消融。

随着雾气的消融，远处又有风席卷而过，带着山的那边泥土的芬芳和草地的芳香席卷而过，雾气被撕扯成无数细丝，整个天地露出一丝清晰的天光。

已经是黄昏，太阳压在山脚下，撒着橘黄色的光芒，而当晚霞映在云层之上时，安书发现云层竟成诡异的暗红色。

那是魂力光点扩散到云层的颜色，它竟然能扩散到这么远的距离！

“这就是灵书真正的力量吗？”安书看着这场景，神情恍惚，“以后我也可以做到这样吗？”

“你可以的……”讹兽在旁边也一阵愣神，恍恍惚惚地道。

小兽也在身旁点了点头，用尾巴勾起安书的裤脚。

还没有来的及回应的安书这才发现，他们出来了。

安书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林木重新显现，甚至在不远处还能看到那棵栾树。

那是她们最初踏入幻雾前经过的山道。

安书松了一口气，那种终于回到了现世的感觉冲击力太大，让她脚下发软，顿时扶住身旁的树干，差点晕倒。

但是脚下的土地终于有了实感，呼吸也不是那种遍布水气的空气了。

她缓缓放下笔，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心中一阵空荡。

“冉遗鱼……它帮了我们？”

小兽轻轻叫了一声，走到空地中央。那里，冉遗鱼已不见踪影，它在属于它永不迷失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了，只剩下一滩浅浅的水光，波纹缓缓扩散，没入泥土。

“它也在被困。”安书低声说，“‘休’字帮它停下了这场幻雾。”

讹兽转着眼珠看着那滩水，喃喃道：“这地方好像是个考验啊。”

安书点头：“是的，这个鬼打墙应该不是鬼打墙，而是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阵法差不多。”

“它只是想看看我会不会用冉遗鱼的性命作为出去的代价。”

“所以我估计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也根本出不去吧。”

讹兽看像四周，浓雾彻底散去，太阳在说话间已经落山，月光重新洒在林间。

树影婆娑，风吹过叶片莎莎作响。这熟悉的空气让人几乎怀疑，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有可能，但是它肯定就在附近看着。”安书警惕地环顾四周，“在不能确定善恶之前，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好在今夜的月光颇为明亮，在月亮的照射下，三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洞安顿了下来。

“呼——累死我了！”吃过早上剩下的烤芋头之后，讹兽扑倒在厚厚的干草垫上，整只兽趴成一滩毛团，“我发誓，下次见到有雾的地方我都绕着走！”

小兽用尾巴挠了挠它，似乎是在嘲笑它的怂样。

安书笑了笑：“喂，刚刚说好的注意安全呢！”

“没事，有小兽呢，有危险它会预感到的~”讹兽头也不抬，声音闷闷地昏昏欲睡。

安书叹了口气，本想说什么，但是灵魂空间中的一阵虚弱感让她不得不打住了话头。

随后她也喝讹兽一样躺在了干草堆上，闭上双目，弱弱地说：“小兽……要不守夜就交给你了。”

还没等到小兽的回应，安书就几乎陷入到了梦乡。

一边迷糊还在一边想：睡觉也可以回复休的能量……不亏……

睡着睡着，安书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清澈悠长，仿佛风中银铃，又好像是小时候音乐课上老师带来玩的沙锤的声音。

可这山中没有人烟，也没有铃铛。

安书猛地睁开眼。

山洞外的风从缺口处灌进来，火堆摇曳起来，火星顺着灼热的气息打着旋，一闪一闪的。铃声仿佛就在不远处，让安书想到了四处飘荡的游魂。

她轻轻撑起身，透过缺口向外望去。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展示着时间还不到后半夜。月光照在大地上，只能依稀看到远处林子的轮廓。

那铃声仍在，一阵短，一阵长，若有若无，从风中传来，又在风中消散。

“小兽？”她压低声音，“有危险吗？”

小兽竖起耳朵，歪着头听了片刻，摇摇尾巴，轻轻“呜”了一声。那声音不似紧张，反倒有几分安定。

“你觉得……那不是危险？”安书眯起眼。

小兽歪头点了点，眼中反射着火光。

讹兽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咕哝道：“别闹……这才几点……别打扰我做梦……”

安书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意很快淡去。

她轻轻倚在洞口内侧的石壁上，目光仍然在四处搜寻那铃声的来源。

风过山林，铃声也随之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回头望了一眼洞内。火光柔和，讹兽睡得正香，小兽蜷在她脚边打着小呼噜，一切都显得安宁。

可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依然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她。

她又看向洞外，月色澄明。山谷外的树影轻轻摇动，像是有一只鹿披着月光从林间走过，蹄声极轻，几乎听不见。

安书怔了一下，忽然觉得灵魂的某个角落被柔和的气息抚过，那种温度既熟悉又陌生。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只觉得心底一片平静。

风再度吹进洞中，火焰轻轻跳动，照亮她的侧脸。安书终于放松下来，但是睡意已经被驱散。

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山谷的另一端，风掠过枝头，一双清澈的鹿眼，在月色下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