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又怎样 第20章 路.20

隋轻的肩被人轻轻拍了拍，他转身，眼神还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光亮。

而对方虽然局促紧张，眼睛却也很亮。这个女孩对他说：“嗨。”

隋轻笑了一下，点头问她：“什么事？”

女孩子紧张得第一秒说不出话，生怕尴尬，“我们聊过天，聊得很开心，你记得吗？”

隋轻稍微想了想。

没等他想起来，女孩子立马打断，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就是、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上次想的是，如果下次再看到你，说什么都要叫住你。”

隋轻就什么都不说地看着她笑。

女孩子在绞尽脑汁怎么继续开口的时候，看到了隋轻身后的秦柚，她就不太自在地问隋轻：“我们可以到旁边说吗？”

隋轻问她：“这里不可以吗？朋友在，没法儿走太远。”

女孩试探地问：“你们要走了吗？”

隋轻说：“对。”

女孩的举动引起了一些注意，于是在她仍不知所措的时候，隋轻说：“一起出门吗？”

女孩连连点头。

随着天色变暗，路灯的光线也开始和周围环境

已经十一月初了，说冷还是有些冷，但对于耐冷的人来说，天气刚刚好。

隋轻属于耐冷的那一类，但是面对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关心一下，问她这个风会不会太冷。

女孩肯定不想麻烦他，说：“不会不会。”

“那就好，”隋轻说，“你要是冷了也只能忍一忍——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依然是带着笑的那种，导致听上去像在好奇女孩叫住他的原因。

只要眼睛没瞎，脑子没坏，都知道这个女孩是为了什么事叫住他。也不知道他是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无所察觉。

女孩自然也搞不懂，但还是逼自己把话说明白，她像自我鼓励怂恿一样深呼吸，然后说：“上次聊天，我回家之后总觉得没有聊完，总觉得有几句话说得很含糊，有一些东西应该说错了……所以……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继续聊天的机会吗？”

隋轻听完，轻快一笑，随意看了看冷风四吹的四周，半开玩笑地说：“聊天吗？这里应该不太适合聊天吧。”

女孩连忙说：“可以再找个地方。”

隋轻还是笑着，“今天和朋友出来，也不太合适。”

女孩：“……”

见她不敢说了，隋轻就说：“其实聊天这种东西吧，聊着聊着，聊完了就找不到什么继续聊了。上次聊的开心就行。”

女孩：“……”

“天还是有点儿冷的，别在外面待太久，我就先走了。”隋轻说完，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女孩叫住他，“话题是会枯竭的，但是理解不会。”

隋轻驻足看着她。

她鼓起莫大的勇气，说：“我平时……不太擅长开场白。我知道我们上次不是在每个观点上都达成一致，但至少你在理解。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属于某些人的世界是聊不完的。”

她说完，眼睛也只是注视着地面，紧张地咬着唇。

隋轻浅浅地笑出声，没有对她说什么。他动身了，但没有走向女孩，也没有走向秦柚，只是走向一段距离外，一个冷冰冰的贩卖机。

回来时，他带着一瓶富含维生素的饮料，站在女孩身前递给她，说：“其实我比较喜欢和别人聊一聊什么饮料好喝，这些东西很快就聊完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接过了饮料。

她一接下，隋轻就对她宽慰地一笑，真的转身走了。

在隋轻走向秦柚的时候，女孩再次叫住他：“我喜欢奶茶！大杯，五分糖，去冰，加芋泥和布蕾！”

说完女孩都怕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不是想和你再聊一次天，我是想……以后都有机会可以和你聊天。”

她继续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轻浮，但是那天我是听到你和别人的对话，才说服自己，去主动和你聊天。我知道别人一定会在意你的外表，但是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感觉，不仅仅是外表上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会不会好好喜欢一个人，我第一眼就知道了。”

然而隋轻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无法被撼动，任何东西都不行。他笑着说：“我跟你一样，喜不喜欢第一眼就知道。”

听明白的女孩低下头，说着“对不起”。

“没事儿，”隋轻丝毫不困扰，说，“对自己多点儿自信，直到有没有人理解你都没关系——不过小心别被别人欺负——早点回去吧。”

女孩两只手紧紧攥着那瓶饮料，点着头后退，转身离开，渐渐退出路灯的照射范围。

她走了，隋轻也终于不用费心，一身轻松地走向秦柚，笑着说：“走吧。”

“……”

秦柚看着他走过来的样子，那么从容，那么不深究，又随和，又带有温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天这么冷。

路灯下的那抹影子轮廓逐渐被拉长，也逐渐模糊。

隋轻走到秦柚身边的时候，秦柚下意识往后退半步，然后仓皇地看了看昏暗的空气，低着头才继续跟上去。

他落后了隋轻大概一个或半个身位，走了几步，他开口问隋轻：“你们上次聊了什么。”

但是他语气很平淡，淡到听不出那是一个问句，语速也比以往慢一些，语调不敢太重太复杂。

隋轻带着惬意说：“应该没什么，要是有意思的话我应该会记得。”

秦柚走在路上，总是有一种忽然踩空的感觉。他要一边平复这种感觉，一边想方设法地说点什么。因为他直觉，如果什么都不说，对他自己而言，后果会更糟。

“你……为什么不答应？”

隋轻含笑，说：“我也没法儿答应啊。”

秦柚嗓子紧得发干，只能动一动喉结缓一缓，声音更轻也更低了：“为什么没办法答应？”

“也没有为什么吧，”隋轻说，“可能就是人家想要的我给不起。”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隋轻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没想那么多。”

“但是大部分女生找你都是一个目的。”

隋轻想了想说：“还是有差别的吧。有的女孩儿就是爱凑这个热闹，真的未必有什么目的，就想上来夸你几句，这就没必要想太多。”

“……”

隋轻忽然说：“今天陪你回去？”

秦柚不置可否，脚步却沿着回租房的路，没有停。他问：“可是有目的的呢？”

“嗯？”隋轻发出疑惑。

他继续问：“你怎么知道别人有没有带着目的来找你？”

隋轻仍旧先想了想，就像在考场上现推公式，想完之后他才说：“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忍不住了就会说出来吧。”

“没说出来呢？”

隋轻继续想，“没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吧，那就等于没目的。”

他有那些问题想要问，隋轻就和他一起走在曾经走过的路上。并不是谁特意要和谁走，就像两个朋友不知道要去哪儿，莫名其妙一起走向一个地方，都以为是对方要去。

秦柚开始觉得这段路太漫长太煎熬。

其实他还没有把所有东西想明白，他没时间想，现在整个脑袋里很乱，就是乱。他知道有的真相自己在第一秒就察觉了，但是接踵而至的是更杂乱的情绪。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通路堵塞了一样。

他在逼自己死死盖住不想承认的真相。

“……你有喜欢的人吗？”走了一段路后，他又问。

毫不意外，隋轻的回答是：“那倒没有。”

路上一阵无声，秦柚再问：“你喜欢过人吗？”

隋轻回答：“好像也没有。”

秦柚想到运动会他们出去吃饭那次，他问隋轻谈过恋爱吗，隋轻说一次。于是他问隋轻：“你不是谈过恋爱吗？”

隋轻：“就几天。”

“为什么分手？”

隋轻浅浅回忆了一下，说：“约会，出门儿一半看室友打游戏，忘了，给人家气着了。”

秦柚就问他：“那为什么在一起？”

隋轻说：“不太记得了，就记得她问我好不好，我说好。”

秦柚不想再问了，可他还说不甘心，逼着自己用平时的语气问：“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隋轻说：“谁知道呢？从没想过，遇上了舒服就行。”

秦柚：“你不喜欢刚才那个女生？”

隋轻：“真不好说。挺可爱的其实，如果她再多说几句，我可能就心软了。”

好了够了，别再问了。

他今天只是想暂时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题，才会和隋轻一起出来而已。

别的事他根本就没想过，都是多余的。

但是刚刚隋轻的一举一动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完全不受控制。他给那个女生递饮料，他说话的那些语气，那些语调，像是复制品，和秦柚脑海里，最开始的那段炎热回忆一模一样。

有些东西在慢慢清晰，秦柚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你怎么对谁都那么好？”

而隋轻说：“还好吧，也没有太好。这个世界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够好了，我只是做我能做的而已。不能做的我也不会去做。”

“你下周还来吗？”他问隋轻。

隋轻说：“嗯？下周天吗？可以啊。”

得到这个回答，秦柚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能自己回去吗？”

隋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隋轻顺应他的选择，说“没问题”，然后和他道了个别。

秦柚一个人走在路上，离回去就只有几百米，但他很着急，低着头越走越快，穿过斑马线。

整条马路比他记忆中宽了好几倍，他看着那些车辆经过，觉得发晕。

一直到赶回租房，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炙热的温度就像回潮的海浪，从他的胸腔直逼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