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一下,等我一下。”
站在隋轻家门前,刘询的嘴角没忍住飞起来,拼了命抚平脸上笑僵的肌肉。
隋轻的手已经搭上门了,回头看着他。
他深呼吸,压了笑,也压了紧张,手一挥,吩咐说:“开。”
隋轻懒得理他,看他一两眼,轻笑一声,才解了锁。
门一开,刘询又忍不住嘴角,脸忍得酸疼。
跟着隋轻走进屋,他眼睛也睁得又紧又酸,把有可能出现人的地方看个遍,生怕错漏缝里的一缕人影。
激动好奇地走出玄关,沙发上,一道背影逐渐显现出来,他更好奇得不行。
背影一转头,缓缓看过来。
“……”
“……”
都愣了。
隋轻往前走几步,对秦柚笑一笑,视线和他对视,头偏向刘询,说:“刘询。”
“……”秦柚缓缓起身,正对他们,垂着眼睛,“……刘哥。”
“诶,好,”刘询想礼貌地笑,但不知道往哪里笑,只能把笑溶进话里,“你好,学弟好。”
秦柚神色无助,最后望向隋轻。
“坐着吧,”隋轻只对他说,“我换个衣服。”
他点点头,隋轻走向房间,他却仍然站着。
察觉到被人注视,他就抬起眼,视线闪躲地迎接两道目光。
刘询还是没能收住笑,越笑越震惊,越震惊越笑,边回忆边说:“等我想一想……有一年……”
回忆深了,盯着空气,下意识伸出一根食指,“有一年过年我回来,隋轻使唤我给他带个蛋糕,帮人过生日——十八岁生日——是给你带吧?”视线聚焦看向秦柚。
“……”秦柚点点头。
——隋轻你看人家的记性,跟人家学学,跟你好哥们儿学学。
刘询点点头,脸快笑累了,赶紧劝他坐下,“坐着吧坐着吧,不用那么客气,我也坐着歇会儿。”
秦柚没坐。
刘询边走边劝:“坐着吧,放松坐。隋轻来的路上还给我说,说你内向,我还心想着没那么夸张吧,见着了才知道他没骗人。”
“……”秦柚默默坐回去了。
为了显得有素质和素养,坐下后他说:“嗯。”
“没事没事,不用跟我搭腔,”觉得他为难,刘询赶紧润场,“我天生话多,每天不找个人胡聊海聊一下就难受——跟这傻逼怎么认识的?”最后期待地问。
秦柚说:“高中那会儿,兼职,遇上了。”
“我就说呢——那傻逼一句‘缘分’给我打发了。”话是那么说,却也不由得感慨:“但也是真缘分。”
感慨着,刘询走到客厅,绕到另一边沙发,坐下来,还是笑着看他。
“真行诶你,”刘询由衷夸了一句,转眼又开始无比好奇,“诶卧槽,怎么做到的?”
“……”
怎么做到的?秦柚不知道。
总不能说暗恋着暗恋着,就忽然在一起了。
所以他浅浅摇头。
他有点搭不上话,刘询就换了个话题:“那年十八,现在得……”把话留给他。
他说:“二十三。”
——虽然他习惯看周岁,但月末已经临头了,再说“二十二”显得没格局。
刘询点点头,悠闲地晃着手腕,暗自赞叹这个时间;赞叹完,期待地追问:“在一起多久了?”
“六个月。”
刘询笑了,说:“不容易。”
关于感情的事,刘询没继续刨根问底太多,转而问问现状:“跟他待一起,还习惯吧?”
“嗯。”
“那傻逼有时候不太像人,你稍微看着点;如果太不是人了,你别急着跟他较劲,来找我,刘哥帮你骂他。”刘询认真说着,又欢悦地起来,站起身,“——那正好,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也站起身,在原地局促地等刘询走到身边。刘询这会儿没手机,就让他先发个好友申请,也留了名字。
刚发好,隋轻换好衣服走过来了。
秦柚下意识拉开和刘询的距离,隋轻只是走近了,拍拍刘询的手臂,“让开。”
刘询没说话,但满脸都在吐槽,又嫌弃又烦,最后笑着坐回原位。
位置一被让出来,秦柚就跟着隋轻坐下。转头看隋轻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后颈露出来的项链。
“吃早餐了吗?”隋轻问。
刘询反问:“你没醉过?有胃口吃?”
“问你了吗?”隋轻转头看秦柚,“想吃点儿吗?路上被人吵忘了,没买。”
刘询:“……”
秦柚摇摇头。
“吃点吧吃点吧,”刘询插话,“一大早的,肚子空着怪难受的。”
秦柚望向隋轻的眼睛,对着里面的光,点头。
隋轻懒得再出门一趟,就挨着秦柚点了外卖。期间刘询去了趟次卧,洗把脸收拾清爽一点;但那间次卧,除了有张床,缺一些收音环境,已经完全用于秦柚的音乐创作了。
上几个月班,攒了点钱,秦柚后续打算改善一下创作环境。
刘询清爽地走出来,没忍住问:“学弟玩音乐?”
秦柚的肩紧挨隋轻的肩,没法扯开,“嗯”了一声。
底气不太足。
“牛逼啊。我一推门进屋就看到两把吉他——卧槽,会闪,晃眼——诶?养猫了?”刘询看到了空荡荡的猫爬架。
隋轻等着秦柚回话,但等到,于是看着手机回刘询:“没,装饰品。”
刘询用表情说了句“怪啊,真怪”,转眼又看到另一边防尘罩里的游戏盘,惊呼:“这也是那年我拿来的吧?真的都好多年了。”
“你玩儿呗。”隋轻头也不抬。
“不玩儿,”刘询坐回去,打开电视,“还是晕乎难受——说实话有点想睡觉了。”
“睡。”
剧一放,客厅热闹起来。但刘询本人的话比台词还多:“不睡。晚上不想出去吃了,你给做一顿——谁知道下次吃你做饭是什么时候。照你这么过,我牙掉光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喝上你熬的一碗粥。”
隋轻划着手机,“行。”
手机页面变成了超市选购。
刘询已经瘫在沙发上了。秦柚坐在隋轻身边,没看手机也没看电视,脑袋里只有两个字——
“晚上”……
晚上。
晚、上。
他不说话,隋轻也没开口,很久都没人说话,电视自顾自放着。
早餐到了,秦柚听隋轻接电话,看隋轻拿着手机起身;手机被放下,露出隋轻的视线,他就顺着这道视线往另一边沙发看去,看见隋轻哥们儿睡得很安详。
“你拿早餐,我给他人盖上。”隋轻说。
秦柚顺从地起身,早餐拿到之后,放到餐桌。放下的速度不快,因为脑袋里在想事。
隋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隋轻手里随便捞着薄被,走向沙发。
单手抖开薄被,往人身上一甩,被子就砸上去盖住人了;往下一扯,给人脑袋露出来,免得闷死在沙发里。
扯得很随便,转身也很潇洒利落。
秦柚注视着隋轻的一举一动,隋轻朝他走来的时候,像是被他的视线拽过来。
吃完早餐,非得挤一张镜子前洗漱。
碍手碍脚的,隋轻好不容易擦个脸,就被人靠近着问:“你朋友一直待到晚上吗?”
“吃了晚饭我给他送回去。”隋轻万分不易地擦干脸。
“……”
“你做自己的事就行,别管他。”隋轻给他让了位置。
秦柚站在镜子前,仍然偏着头看隋轻——可他想做的事就是一直靠着他。
隋轻要走,他拉住了,要隋轻等着自己。
他也收拾好,又把隋轻拉到次卧,门一关,让他陪自己弹琴写歌。
眼看中午就要到了,才一起收拾着出门。
一走到客厅,已经醒了的刘询坐在沙发正中间,被子叠好放一边,人和电视面对面,缓缓看过来,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谁都看得懂他在说“哥们儿就不该来”。
最后还是吃了外卖,玩了点游戏,时间才过得飞快。
秦柚很久没玩游戏,主要是没心情,连打游戏都会累的那种。
感觉在隋轻和刘询这两个人面前,他显得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两个人,工作不是什么平常工作,身份不是什么普通身份,却在这里和他打游戏,说和他一个岁数他都信。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隋轻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让秦柚接替位置,手机拿出来,又说:“不想和他玩儿你就做自己的、看自己的,我随便弄几个菜就回来。”
秦柚点点头,目送隋轻开门取食材,又目送他进厨房。
把头转回来,低下,再抬起来,和刘询看好戏的眼神对视,“……”
刘询也笑着看隋轻的背影,收了视线,好奇地问秦柚:“这傻逼,”他的头往厨房偏了一下,“在你面前那么矜持啊?”
“……”
“这都不像他了,不玩又不闹的。”
秦柚一愣,回忆隋轻的言行;许多年前隋轻那种无所顾忌的灿笑,和近一年多以来那种明而淡的笑,在他脑海交替闪烁。
他不确定地摇摇头,也不打游戏了,手指搭在一起,无声微动。
刘询冷不丁开口,笑着把他从那种思绪中拉回来:“想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吗?”
他回神,直直看过去。
刘询乐了,说:“我有他初高中照片和视频,回头我拿到手机,给你发一份。”
他点点头,沉默一两秒,“谢谢。”
刘询赶紧摆手,“别别,别说‘谢’;要是被那傻逼知道,我又得请他吃饭——给你刘哥保密。”
一想到那些照片和视频,刘询开心死了;再想到其中一些印象深刻的,不由得感慨:“该说不说,这傻逼真的从小帅到大。到时候你应该会看到他初一的照片——我现在都还记得他走进教室那种闪瞎眼的亮。”
十多年前的画面,刘询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他是转学过来的。刚转到班上那天——卧槽,你是不知道那个短碎发,给一群土到不行的初中非主流多大的震撼。”
“我形容不来,可能就是他们说的那种‘层次’——短发也能短出层次。这儿,”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耳朵上的一块区域,“就这边,只有这边,剃过。别说女生了,男生看着都觉得牛逼。”
说着说着,高昂的情绪降下去了,一笑,莫名不像笑。
“那头发……”刘询面带浅笑,神色已经在记忆里了,“我隋姨亲手剪的。”
“——手艺是真好。后来学校一群男生跟风剪一样的,才知道帅不帅不仅是人的问题,也是手艺的问题。”
刘询的声音出现留白,秦柚在一旁听得着迷,像是亲眼见到一样身临其境。
“但其实吧,”留白被打断,“那不是隋轻叛逆耍帅才剪的。”
“是转校之前头发被人剪了,不得已剪成那样的。”
“我记得当时剃过的地方。”
“隔着头发都能看见疤。”
秦柚眼前一白,人愣住,头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