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找到了这个?”夜娘娘拿起桌上的一片断刃。
剑刃是中间的一段,与普通的剑刃相比看不出两样,夜娘娘甚至猜测,宋墨钰会不会忽悠自己。
“门派上下只找到了这个,能不能……”通融通融?
宋墨钰没有说完,他的脸皮有些薄,他怕自己面前的人拒绝,不敢把话全都放出来。
夜上下打量了宋墨钰一番,将那片断刃不留情面地推出,道:“约好的三段就是三段,一段的话,尚且不能告诉你祁枭在哪儿,毕竟人是你赶走的,这么久了,人家愿不愿意见你还是个问题。”
宋墨钰有些迟疑地收回了桌上的断刃放进袋子里,之后低声下气的跟夜说:“我……我没有三段,我,我带来了一些银子,你收下好嘛?让我见见他,一面就好……”
夜端起茶盏,问道:“带来了多少?”
宋墨钰低声道:“五十两白银……”
五十两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他没有底气,也怕对方不收。
夜喝了一口茶,有点大声的道:“这怎么行,五十两怎么说也太便宜了点吧!”
“我……”
宋墨钰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山上,进账很少,这五十两都是他压箱底的钱,再怎么掏也没有了。
宋墨钰还没说完,夜就打断道:“不愧是当年宋家修出的一个木鱼,敲一下动一下,这么说来,我要是收了你的五十两,祁枭不愿意见,你这五十两不也打了水漂?没了银子怎么办,露宿街头?”
夜知晓天地,宋墨钰的曾经,之前天山上发生的,宋墨钰下手有多决绝,夜都看见了。
宋墨钰可三年来念都没有念到过祁枭,现在真相浮出,宋墨钰后悔了,想起了角落里的那具枯骨……
宋墨钰但凡是在他门派内的菜地长出荒草时,想一想,这块地之前是谁锄的,谁打理的。
但凡是在祁枭装疯的时候,宋墨钰问一问他,给他扔一件衣服,夜娘娘也不至于死咬祁枭的下落不放。
宋墨钰收捡起了自己带来的行头,道:“我会想办法,不会露宿街头,如果你嫌少,我下次再来……”
宋墨钰站起身。
夜撇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宋墨钰一口没动,该是对自己有意见?
夜对他的意见也不小,她没好气的应道:“……随你的便。”
夜娘娘话音刚落,一个影子正迈着大步朝大堂这边走来,看这走路习惯,该是祁枭没错了。
桌前的宋墨钰也辨认出了这影子的主人,是祁枭。
不出多时,祁枭迈步进大堂,一抬眼……
刚才无比美好的心情,一时间陷入泥潭,祁枭看了眼宋墨钰,再看看夜娘娘,他抿上嘴,一脸严肃地来到夜娘娘跟前,交上自己腰间的草绳。
夜娘娘接过草绳,问祁枭道:“没有受伤吧?要不要用药?”
“没有受伤,不用不用,好得很呢!”
跟夜说着说着,祁枭又笑了,只是一转脸面向宋墨钰时,祁枭又冷脸了。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这里有些草药,你随时可以来取。”说完,夜转身一指。
其身后的墙壁,整齐排列着一面墙的抽屉,里面全是些药材,小到随处可见,大到万年不遇凤毛麟角。
祁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不用!不用!好得很!”
“好——那这位的话,寻了你多日,不会一会?”夜终究还是给了宋墨钰一些面子。
祁枭十分想说上一句:不认识。
奈何是夜娘娘的旨意,祁枭转头看向宋墨钰,酝酿了一下。
祁枭呵呵一笑,问道:“呵呵,我现在又不修仙了,我们还有什么话题吗?叙叙旧?我们哪有什么旧可叙?”
夜听了一惊,她诧异的看向宋墨钰。
祁枭在夜的印象里不会这么讲话,这样说多么伤人心,祁枭的心地不该放出这种狠话。
“……对不起。”
宋墨钰从满眼期待到落寞低头就这么短短一瞬,他没有给自己做太多的解释,混乱的思绪压得他全身都动弹不得。
突然,宋墨钰的头上遭了一击,荆乇给祁枭的盒子坠落在地,盒子开了,里面的金丹滚出。
祁枭把盒子一扔,淡然道:“谁乐意当你的徒弟当去吧。”
夜望着两个人,趁祁枭还没走,她赶紧对宋墨钰道:“你清空家当就为了这样?不解释解释?不说点什么?那这出不出钱,找不找断刃的意义不大啊!”
再怎么做解释宋墨钰这边已经死棋了,动不了了,他只道:“见过一面就够了……”
夜接着问道:“那,你来此的意义是什么呢?”
宋墨钰低声道:“就为了看看他……”
祁枭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他没从天山上下来,他已经死了,死因不明,说不好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就不该去天山上,他就不该多管闲事!他就不该那么专注那么投入!
最后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想也是——三年,自己死哪儿风干了,骨头吹得到处是也说不好……
起码现在,祁枭还有个活人样。
夜娘娘被两人闹得反应慢了几拍,她问宋墨钰:“那,那他当初装傻,看你的时候,你回应他了吗?”
宋墨钰半天都没有吱声。
祁枭抓了抓脑袋,他对夜道:“今天河岸上有活儿,就不陪了。”
祁枭的死因只有夜知道,不能提,提了祁枭怕是会更恨宋墨钰这个人。
夜目送祁枭离开,很快,大堂内就只剩宋墨钰和她了。
夜不知说什么好,故作很忙地给自己端起了茶,喝着,顺势翻看了一下案桌旁的书。
“荆乇跟我说,祁枭被他打死了,我害怕,每天都想看看,他没事就好……”
说着,宋墨钰捡起地上滚落的金丹和那只盒子。
夜差点以为宋墨钰知道了,听宋墨钰话里的意思也只是听说,夜若释重负的歇了口气,道:“好了好了,这不还活着吗?祁枭不没事吗?别操心!”
今天这么一折腾,夜发现宋墨钰也是个可怜人。
河岸边。
其实今天没船,没有货要运,祁枭只是不想待在那里了。
不想跟宋墨钰一起,特别是提到自己装疯一事上时,祁枭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浑身难受。
是啊,当初宋墨钰到底哪一点好了,哪一点值得自己那样做?
大冬天的身上挂着两条破布,跟赤着身子跑没什么区别,给自己作什么?正想着祁枭抽了自己一耳光。
那些异样的的眼光,那时候祁枭倒也禁受的住……
“这不是那谁吗?祁枭师兄?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紫薇星啊,不是?”一名小辈揪着祁枭的头发,把他晾在众人眼前当了个乐子。
祁枭被他们捆住了双手双脚,堵住嘴,他们的空闲时间任由他们抓来摆布。
一名小辈呼着祁枭的脸,一边打一边掷地有声的说:“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有长老查验过了吗,他丹田都烂了还修个屁的仙,还紫薇星呢!天大的笑话!”
曾经的辉煌,如今的笑话。
宋墨钰从旁经过,祁枭不知是他真没看见,还是视而不见。
“诶诶诶!你看看!你看看!你喜欢的师尊啊!你的师尊!快快快追上去!追上去!”
“快看快看!祁枭你师尊!你师尊!”
“祁枭看啊!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啊!”
一行人刺激着地上的祁枭,祁枭使劲地往宋墨钰去的方向爬,刚出两步远,又被他们拽了回来。
之后是他们肆意的笑声……
祁枭受了一天,夜里好不容易才挣开了手绳,他走到水池边,把一些沾染了脏污的伤口清洗了一下。
池水凉得刺骨,等他清洗完,脸色白得渗人,不洗又疼得牙痒。
祁枭白天听说:自己的丹田废了,修不了了。
祁枭不信,他拖着自己的身躯躲进一个角落,凝气后聚气,刹时一股血腥冲鼻,一口血随之喷出,紧随而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一口一口血的往外喷。
祁枭都还没来得及疑惑,意识就被抽走,他随即昏倒在地。
宋墨钰要是真那么公正的话,这些门派弟子怎么不管管?
都这时候了,祁枭还指望宋墨钰一些什么呢?
他第一时间没有离开天山是因为,他把宋墨钰当亲人,以为自己真心能换一些温暖,结果把自己的心都捂死了,连找都找不到了!
祁枭吹着河风,不禁一声冷笑。
不久,他出现在了一家纸扎铺门口,他跟店家道:“我要一些过世用的东西,一套就好!”
“行。”店家转身往屋里去,祁枭在门口等着。
这河岸一带的仪式,给过世的人烧东西,那边的人就能得到,也给现生中的人慰藉。
……祁枭打算烧给自己。
店家送上了东西:“这些!拿去吧!节哀顺变!”
祁枭付过了银两,他拎着一些纸扎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大街上,他又回到了河岸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将纸扎堆放到一起,将要点燃。
自己死后该没人跟自己弄过这些吧……
“嘁——!”
祁枭正打算拿火折子呢,刚放下手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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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