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看向一边的楼梯上方,总感觉上面是一个神秘的、未知的存在,深色的丝绒质地墙纸,似乎隐隐的灯光下闪烁着。
我们刚准备找位置坐下,那个之前在这里看书的女生就起身离开了,于是我便坐在了她的那个位置上,聂岭星则坐在我右手边。
我们脱下外套,将外套放在聂岭星右边无人的空椅上,然后近距离地看着调酒师调酒。楼下似乎很小,小到必须凑在一起说话才更加适合这个地方的氛围一样,小到必须说点什么话才不会让尴尬太明显。
“聂先生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来得很少。”
我轻轻点点头,一时说不出下一句话来,因为这句对话结束的太快。我眼睛看向聂岭星那边墙上的一副油画,是梵?高的《星空》,它出现在这里,非常的奇怪可是又和周围环境十分合宜。
“江小姐你喜欢这里吗?”聂岭星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问我。
我转头看向他,刚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他坦然地看着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种沉敛又自信的姿态。
我顿时觉得自己不能表现的太扭捏,虽然我们两个人靠得很近,但是这不过是因为场地的原因只能如此,和暧昧无关。
我挺直身,先离他远一点,但是这样又太刻意,于是我又继续露出微笑,扮成一种优雅淑女的姿态。聂岭星轻轻挑眉看着我,他眨了一下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我对他这个笑感到一点奇怪,但又说不出那里奇怪。不过聂岭星很快就自然地移开眼神,他垂眸看着吧台上的一个晃动的小影子。
“我很喜欢这家清吧。”我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因为我不想当着调酒师的面那么直白的夸赞他们。
万一调酒师听见我的夸赞,出于礼貌或者高兴而对我说点什么的话,我也就不得不对他们微笑着回话,可我只想在陌生人面前享受一点自在。
“谢谢。”聂岭星配合着我,也压低声音,声音里有一点笑意。我们两个就像在说悄悄话的人,这无形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江小姐,想好喝什么吗?”聂岭星指着立在吧台上的一张菜单问我。
我一边看向正在调酒的调酒师,一边看向另外一边的客人正在喝的酒,粉色的鸡尾酒的颜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非常漂亮。
“你有什么推荐?”
“这里有一款宇宙星落,江小姐要试一下吗?”
“可以。”
我们点了两杯宇宙星落。我四处地看着,一方面是喜欢这里,一方面是可以以此少说点话,最主要的是,我在考虑要不要主动买单。
不过不等我衡量一下结果,聂岭星已经拿出了卡去付款买单。他的神色非常自然,好像非常习惯自己拿卡买单,有种淡然。
我于是不用做选择了,我一方面想说点什么,一方面又因为不用做选择而感到松口气,我有时候很讨厌做选择,因为我没选择前就会对我选择后会出现的后果都会提前预估一遍。
我看着聂岭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看向我,我迅速露出一个微笑。
聂岭星停顿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告诉我:“江小姐,这里洗手间往里面走过去到尽头右转就是了。”
我看了聂岭星一眼,愣住了一下,感受到他的体贴。为了不让彼此尴尬,于是我说:“好的,聂先生,那我去下洗手间。”
我淡笑着从吧台椅上下来,因为椅子的确有点高,我下来的时候,没有留神,高跟鞋鞋跟卡着吧台椅的横杠,有些踉跄。
聂岭星立刻扶住了我的手,说:“江小姐,没事吧。”我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一边单脚踩地,一边把卡着的鞋跟弄出来。
几秒后,我弄出来鞋跟,我看了看自己那棕色细跟短靴,还好跟比较低,才6公分而已。我站稳后,正站在聂岭星身前。
他穿着一身黑,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又不夸张,“谢谢聂先生。”我淡笑着,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上移开。
“没事...”
我又假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等我出来后,我走到洗手池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镜子。这是一块椭圆高镜,镜框是木制的玫瑰花,一朵一朵纠缠着,无限向上。
我的心安静了下来,又忽然地仔细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试图从脸颊上找出喜珠那一巴掌所留下的伤痕。
这伤痕经过两个月多的护理又加上妆容的修饰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就像是泥娃娃出现了一道裂缝后,重现再用泥巴全身重塑一遍,不能抹去就掩盖住。
那些伤害也已经被时间逐渐的安抚和抹去,时间的力量非常的强大,那些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我也慢慢地选择遗忘。
我会有选择性删除有关过去的记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长发,黑色低领长袖上衣,灰色紧身裤,配上棕色高跟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很利落得体。
镜子里的人变得更加成熟,我用手按住自己的领口,我想起我的那枚星星项链。我将它留在了霍郁文的家里。
我拧开水龙头,很仔细的把双手洗干净,又抽出纸巾将手擦干,我能够感觉到我手非常的冰凉。
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走出洗手间,回到吧台那边去。
聂岭星正在拿着手机回复着什么,看起来很认真,我有点担心自己会打扰到他,于是在旁边站了一会。
我没有注意到我的影子投在了吧台上,过了一会,聂岭星转过身来,看到我的瞬间有一点惊讶,他脸上有些疑惑。
“江小姐,你怎么站那里。”
“没怎么,我想站会。”
“好吧。”他微微笑了笑。
我也移开自己的目光,没有看他。我靠在墙上,低头倾听着墙壁顶端天花板上,音响里流淌出的爵士曲。
爵士曲感染情绪,我的心境也松弛、柔软起来。我轻轻地随着爵士曲晃动身体,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自由自在。
我想起一句话: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离开是自由意志的浮现。
我是自由的吗?
关于霍郁文,关于辛景略,关于俞景天,关于周凛,每一次我都在用离开给我们的关系画下截止点,无论是不是我主动,因为我总会让事情朝我预期的方向发展,我会动用一切的力量不动声色地去达成自己的目标,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切就发展下去了。
我不惜伤害别人。我难道就是这样的坏人吗?我就是这样的坏吗?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永远都不要再对任何人投入感情,无论是恨还是爱。我不想惩罚自己。
“江小姐...”
聂岭星叫我,声音有点不自然。我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前方,过了一秒我才集中起精神,重新调整心绪,露出习惯性的笑容,这是我的社交面具,伪装下,我似乎更加自在。
我看向聂岭星,他是一个自在的陌生人。
我笑着看向他,聂岭星的眼里透着一种冷静的温暖,我们隔着短短的距离对视着,好像我们都在各怀心思。
我此刻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让我展露另外一面,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那么孤单,至于他,我不在乎他。
聂岭星移开目光看向调酒师,然后他用轻快的语气对我说:“江小姐,酒已经好了。”
我走过去,坐在吧台椅上,我们重新并坐在一起,不再是一个人,这一点形式上的温暖也变得很珍贵。
宇宙星落鸡尾酒端上来,非常漂亮,它底层是深蓝色/紫色分层,上层漂浮银色可食用闪粉,的确有点星星坠落的感觉。
我喝了一口,口感有一点酸,加了青柠汁,里面有几块碎冰,尝起来是凛冽清爽的口感。味道我很喜欢。
聂岭星用手轻轻叩击着放在他眼前的宇宙星落鸡尾酒玻璃杯,像是想让星星更快坠落。他问我“怎么样?”
我满意地笑着看他一眼,点点头。
聂岭星眼中流露出一点微笑。
我又喝了一口,有意满足他,我开口,慢慢说:“这款酒,名字好听,味道更不错。”
聂岭星看了我一眼,移开脸,他凝视着他眼前的那杯鸡尾酒,很专注的样子,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并没有喝这杯酒。
我轻轻问了他:“聂先生,你怎么不喝呢?”
“我想再看看它。”
我悄悄看他一眼,总感觉他脸上的表情透着一种平淡的柔情,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他一起看了一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周围的温度也上升,有点热。
“聂先生...酒是用来喝的...”我小心地对他说。
其实是因为在目前这个气氛下,我感觉我也不好意思自顾自喝我那杯鸡尾酒了,我过来喝酒是想让自己快乐点的。
我猜他一定认为我是在煞风景,我只好继续微笑着,带一点心虚,端起手上的鸡尾酒轻轻和他那杯鸡尾酒碰杯说:“聂先生...干杯。”
星星坠落得似乎更加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