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之光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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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仿佛圆回了横跨的十年光阴。

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们如寻常情侣那样陷入热恋，在黎明的微光中看星星，在朝阳升起时攀爬金字塔，在炽热的沙地上骑马追逐……

在一个极好的天气里，荷伦希布带着阿米尼娅前往皇家葡萄园。

埃及的农业发展成熟，酿酒的技艺也十分出众——各种各样的葡萄栽种在架子上，紫皮的，青皮的，硕大的，无核的……农工们将成熟的葡萄摘下来放入凹槽内踩踏，果浆被装入带支架的麻布口袋，几人合力扭绞挤压过滤甜汁，最后装入双耳酒罐，以黏土密封发酵。抄写员在旁记录下葡萄酒的数量，产地，日期，再运往仓库存储，而剩下果肉果皮的残渣，则会被用以制作面包，香油，染色衣物等等。

阿米尼娅惊讶于这一产业的完善，在她的记忆中，几千年后的葡萄酒酿制过程大致也是如此。荷伦希布笑看着她认真观摩的架势，两人品尝了各种葡萄和葡萄制作的食物，也喝了不少的葡萄酒——这其中，有一种白葡萄酿的淡绿色甜酒，香味芬芳，甜度和酸度都刚刚好，阿米尼娅连喝了几杯仍觉得意犹未尽，荷伦希布将庄园管事召过来，将这批新酿的酒全部记入宅邸并要求增加此种葡萄的种植规模……多年后，这种麝香甜葡萄酒成为了直供皇室的贡品，亦得到埃及最后一任女法老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喜爱。

“我们带了这么多酒回去，需不需要向法老上报？”

回程的路上，阿米尼娅记起葡萄园挂着“皇家”的名号，这样大肆清空仓库似乎有些出格。荷伦希布不在意地笑了，“法老陛下还没到肆意饮酒的年纪，而我身为‘法老的代理人’有权挑选葡萄酒且不需要格外的税收。”

事实确是如此，在下埃及和三角洲，规模更大的皇家葡萄园比比皆是，各诺姆（省）的主城每年进贡的酒类也有不少。经由皇宫主管统一择选，底比斯的皇族钦点和献给各大神庙祈神之用，剩余的大多数葡萄酒需要严格的储存，以防止腐坏变质，因此最好的消耗方式便是由贵族出面采买，再周转贸易流通市场。

这也是葡萄酒作为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在埃及对外贸易中占了重大份额，却在平民阶层中稀缺的缘故。

经过热闹的集市时，阿米尼娅乘坐的抬椅因窄小的道路而通行缓慢，荷伦希布看出她眼中的流连，提议如果不累的话就陪她逛一逛。逛街怎么会累？！阿米尼娅欣然接受，拉着荷伦希布的手挤入人群——新鲜的瓜果蔬菜，各种各种的香料，椰枣和蜂蜜酿的杂果酒，颜色鲜艳的壶罐，造型各异的摆设物件，装饰彩色陶珠的草席，麻布布料的成衣……除了本地的特产，还有不少外国的商品，如杏仁，芝麻，乌檀，染料，羊毛纺织品等等。

阿米尼娅看得目不暇接，听闻埃及的临海港口日益繁忙，经常会有船只运来海对面国度的货物，不由心生向往。荷伦希布护着她穿过围满了人的杂耍班子，趁着农闲之余，不少人举着手中的啤酒，唱唱跳跳，欢乐的气氛不输于任何一场宴会。

卖花的少女挎着草篮，殷勤推销着，“尊贵的夫人，买一些鲜花吧！让洁白的莲花装饰您的长发，蓝色的矢车菊编织成项链，粉色的风信子会带来好运，还有芬芳的玫瑰让人更加优雅……”

阿米尼娅刚拿起一束鲜花，更多卖花的孩童围了上来。

“买我的花吧，我的花刚刚从田野里摘下！”

“买一些茉莉吧，放在屋里可香了，夫人！”

孩子们纯真的眼睛让阿米尼娅盛情难却，这些鲜花并不昂贵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落了她的面纱，卖花少女看清了她的面容，惊讶出声：“天哪，我从未见过您这样漂亮的人儿！您的容貌能让花朵羞涩，爱慕您的人定视您为珍宝，假若您没有情人，整个孟斐斯的男子都将疯狂！”

“你说得没错，我的妻子确实是孟斐斯中最美的女人。”

荷伦希布大手一挥，阔绰地将所有鲜花全部买下，孩童们又惊又喜，纷纷将花朵向两人抛洒，也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歌谣。很快，赞美的歌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爱凑热闹的人们围了上来，有人认出了眼前的男子是赫赫有名的北方将军，而他身边的美丽女子立刻对上了身份——这必定是那位由法老和王后赐婚的将军夫人！

人群一下子沸腾，狂热的民众们无比敬仰“北方战神”，也倾慕于将军夫人的美貌，纷纷将自己的商品当做礼物送上。眼见集市里越来越拥挤，荷伦希布立即命令侍从维护秩序，自己则趁着众人乱成一团时拉着阿米尼娅钻入小巷。

越往里走，道路越蜿蜒，有时是台阶有时是拐角，黄色的土墙分隔着一户户民居，高矮不一的露台上支着彩色的棚子，底下晾晒着衣物，偶有几棵棕榈树或是椰枣树区分方向。渐渐地，集市上嘈杂的声音远去，荷伦希布和阿米尼娅拉着手，在这条寻常贵族不曾来过的小巷子中穿行，他们走得不紧不慢，像是居住在这里的平民般自在，偶尔遇到抱着孩童的妇人，或是衣着朴素的老者，仅是微笑着侧身而过……

在穿过一个又一个方形的门洞，荷伦希布带着阿米尼娅走出了平民区，来到了孟斐斯城中心的大花园——花园的另一头，就是贵族们居住的地方，将军宅邸便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建筑。

阿米尼娅提着裙摆踏入花丛，精心养护的花朵们开得灿烂，她漫步其中，只觉得浑身无比放松与快活，“幸好你认识这条小路，要不然我们可就被堵在集市里出不来了！”她顿了顿，“没想到，你在孟斐斯的威望这么高。”

“这不算什么，我的妻子也被所有人称赞，这感觉真不错！只是现在我更想和你单独待着，不被任何人打扰……”

两人漫步花园，荷伦希布摘下一朵盛放的蓝睡莲插在心上人的发冠上——阿米尼娅盈盈地抬头看他，两人眉目流转，相视而笑，随后映着昏黄的天光，携手归家。

……

埃及贵族的婚礼仪式远比阿米尼娅想得复杂，尤其是各城邦的贵族势力牵扯之下，甚至要在多个城市宴请宾客。荷伦希布作为三大军团的总统帅，拥有‘法老的代理人’，“下埃及和三角洲的边界管理人”等称号的大贵族，正式的婚礼流程下除了觐见皇族之外，还要参拜历代法老的陵墓，去各大神庙祈福等等……

荷伦希布似乎有意地简化流程，只宣扬王权，不向其他贵族势力靠拢，各神庙处也仅仅是送上纯金的供物，并不打算亲自前往。

此时另有一件“大事”提上了日程，那就是修建“来世的家园”,对于埃及人来说，提前修缮陵墓也是权力和地位的体现——当荷伦希布询问她是否满意将军陵墓的新图纸时，阿米尼娅整个人仍是蒙圈的——瞧瞧！这究竟是怎样的规格？要一处平坦开阔之地，要种植树木，开辟池塘，要在地面上立一处塔门和列柱围廊式庭院，深处建造三座放置贡品的神殿，神殿顶部还设一座小金字塔，另并两口通往底下墓室的竖井……由于规模较大，这座形似小型神庙的庞大墓葬，最终决定建在孟斐斯以南的‘死者之城’萨卡拉。

领命的工匠们隶属于普塔神庙，重金赏赐之下众人拍着胸脯表示工期内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就在荷伦希布，培尔涅舒特与老工匠比对图纸时，阿米尼娅瞧见一旁有个画师正在纸莎草上描草稿，他的手法娴熟，身边摆放着红黑两色的墨水和一些做尺标的木块。此时，老工匠正说到自己的儿子擅长绘画，那画师起身行礼，并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作品——画卷上描绘的人像不同于寻常的侧脸正身，而是在构图和比例上更加写实，线条也更柔和些，让人耳目一新。

见阿米尼娅喜欢，荷伦希布当即决定让画师为自己和妻子绘一副全身肖像，之后又用最好的石材雕刻成像，留做纪念——千年之后，这座雕像于陵墓中被后世发现：安坐于狮爪椅上的夫妻，衣着富丽考究，妻子略带羞涩地用双手紧握丈夫的左手，丈夫则安抚地将手搭在妻子的膝上，两人面容端庄，神情平和，这异乎寻常的温柔和亲密，展现出了彼此之间深深相爱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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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米尼娅眼中，荷伦希布的爱意炽热又宽容，就算自己迟迟不愿举办婚宴，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写下婚书送往**官处证印，而后连同修补的黑曜石护身符一并送了过来——阿米尼娅还记得当年那场‘婚约’所带来的风波，可荷伦希布却似浑不在意，甚至在婚书中写明了财产的配比，就算今后两人婚姻不再和睦，亦或是丈夫去世后，妻子仍能获得在孟斐斯的大部分土地和财物，以此保证往后的无忧生活。

翻看着婚书，阿米尼娅心下百感交集，他对她的爱重之情不仅因为许下的诺言化成文字，亦有为她扫除顾虑后所提供的保障。她将婚书小心地收起来，不免记挂起男人——按照时间流速，荷伦希布的年龄算比她大上几岁，想到过去种种与如今相伴，安定感也在越加浓烈的爱恋中慢慢沉淀下来。

偶尔，她也察觉到荷伦希布深埋于心底的伤痛，转瞬即逝地脆弱，心一软便由他放纵，无言的温柔点燃了男人狠憋多年的热情，整日纠缠个没完……直至某次太过火，阿米尼娅扶着酸软的腰将人赶出了卧房，几天不给好脸色，荷伦希布吃了闭门羹也不气馁，费尽心思将人哄好又故技重施，甚至少年意气地翻窗“夜袭”。

这等夫妻夜话实打实羡煞他人，培尔涅舒特近前就职，目睹爱情的黏糊劲儿后忍不住向士兵队长鲁斯亚碎碎念，说婚宴办不办都没差别，盛宠早就传遍整个孟斐斯，谁不知道他们家将军爱妻如命，诸如此类……没成想，几日后就被小心眼的顶头上司派往三角洲搞新产业链去了，他直呼公报私仇，在行进的路上给远在西奈半岛和底比斯的两位同僚去信时，也不忘幽怨吐槽。

（玛哈特&拉姆瑟斯：……）

……

‘休假’期间，荷伦希布得到了小法老图坦卡蒙的数次召见，这令诸多贵族大臣颇为羡慕，下埃及维西尔彭图出言感慨：“如果能常常见到法老陛下，那将是我的荣光!”，只可惜文官们无论才能如何出色，都越不过伊特努特-阿伊——这位三朝元老是上一任太后泰伊的兄弟，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协理政务，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依旧任劳任怨，鞠躬尽瘁，谁也没法从他那儿轻易地占什么便宜。

这相比较之下，荷伦希布的“不同”十年如一日，从先王时期他就是出了名的军事狂人，四处平定战乱鲜少干政，如今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埃及的北部边界——迦南地。其他势力对他虽有忌惮，却少不了强大的军事保障，下埃及和整个三角洲地区正是在他的“镇守”下才能如此繁荣。

而在王权与神权的博弈中，‘法老代理人’的称号又何尝不是一种拉拢？不过这一次，小法老召“北方将军”入皇宫的缘由说起来却有些儿戏。

“……法老陛下让你教他打猎？用弓箭？”

“不仅如此，我还教他用回旋镖和匕首。”

荷伦希布解下皮护甲扔给仆从，汗津津地走进浴室冲凉，阿米尼娅隔着灯芯草帘好奇追问，“皇宫里难道没有专门教授武技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小法老图坦卡蒙生来体弱，哪有人敢下狠力教导？供着哄着教个花架子罢了。直到在圣物“塞克之光”的庇护下，小法老的身体终于恢复健康，这也使得他对武技和力量更为向往——其实刚开始，荷伦希布只是为了军费事务去寻财政大臣“讲道理”，遇见小法老练习弓箭顺带露了一手，然后就被挽留下来当陪练了……总归是当年在圣庙求学时玩过许多野路子，几番指导下小法老进步飞快，且大有弥补这些年没能肆意玩闹的架势。

闹腾归闹腾，小法老不曾耽误其他学业，也就是皇宫总管张罗着换了几次损坏的装饰物，以及小王后阿肯纳媚心疼地为晒伤的丈夫涂抹香膏。只有纳克赫特曼那个蠢才，仗着自己管制皇家卫军，竟然说法老不需要勤练武艺只需由他保护即可——他根本不懂得一个男孩想要成长的决心，亦不懂得未成年帝王的真正顾虑。

不过，荷伦希布不会将这话告诉心上人，便道：“那些武师只通技巧不适实战，法老陛下对民间的通俗玩法感兴趣，由兴趣入门反而学得更好。”

“这倒是！”

阿米尼娅想起在圣域时，小纳姆每日爬树游泳捉虫摘果的野劲儿，后来学习武技和体能一直是同龄学徒中的佼佼者，思绪流转间，又闪过少年纳姆纵马拉弓的英姿……还未等再回忆些什么，眼前已多了一道蜜色的健硕身影。

荷伦希布沐浴完换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腰衣，他甩着湿漉漉的短发，伸手将草帘拨到一边，“你在想什么，尼娅？”

“我在想住在圣域时的事儿，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安定美好，只可惜……“阿米尼娅的语气中有些追忆又带着些许遗憾，“最近常常会回忆起这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你并不想听我说这个。”

荷伦希布俯首在心上人的额头落下一吻，“当然不是，我很高兴能与你有这样多的回忆。”

阿米尼娅仰头看他，亮晶晶的眸子如晨星落入男人深邃夜空般的眼底。

眼见着气氛渐起，仆从们极有眼色地退开，吉娜刚走出回廊就与鲁斯亚撞到了一块儿，后者急匆匆地禀报有宾客拜访。荷伦希布本不想理会，可听闻来的是下埃及维西尔与普塔神庙的主事祭司，又说是要紧的事情——事关下埃及与三角洲的共同利益，政务繁忙的北方将军只得悻悻地松开手。

阿米尼娅从男人的臂弯中钻出来，她红着脸理了理衣裙，不忘抹去他唇上沾染的口脂，“你换一身见客的衣服再去……我、我去书房画画了。”

荷伦希布目送她逃也般地离开，轻叹一声后，不甘不愿地处理政务去了。

注1：Horemheb与他的妻子Amenia的雕塑，被收藏在大英博物馆中，文中仅为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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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伦：唉，我可太忙了

尼娅：你还是多忙会吧，让我消停会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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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