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之光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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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的队伍从内城缓缓而出，沿着圣域大道前行着，突然，圣舟上竖立的神龛被劲风掀起，供奉其中的圣物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

“塞克之光”！！！

人群惊呼着，如潮水般跪倒一片，力工们轻轻地将圣舟放下，跟着祭司们行起了跪拜祭礼。

神迹之下，所有杂念已化为虚无，来自光神塞克的神威震慑着渺小的世人，令他们不再彷徨迷茫。祭司长老的内心无比激动——多少年了，“塞克之光”再一次亮起，这是否意味着神灵将再次降临凡界？！他俯跪在地上默念圣咒，耳旁的风声仿佛撕裂空气，隐约间，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滑落，却将金色的圣光带出了阵阵涟漪。

年迈的圣徒勉力抬起头，竟看到一名美丽的少女走来，她的身姿轻盈，周身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隔绝，劲风甚至无法触及她长长的发丝——少女来到“塞克之光”的面前，目光深情，嘴角带着浅浅地笑意。

祭司长老以为自己瞧花了眼，他看着少女伸手触碰那金色的光辉，一霎那，“塞克之光”迸发出更耀眼的光芒，炽热地白光大盛——而少女却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风停了。

众人感到身上一轻，纷纷回过神来，他们看向圣舟——神龛完好无损地竖立在正中，供奉着的圣物“塞克之光”流转着莹莹地光芒，直至慢慢暗淡。

这一切，都是真的！光之神塞克真的显灵了！

人们狂喜地涌向游、行的祭祀队伍，不断有人大声地许愿，还有人想借机摸一摸圣舟的船桨，以祈求古老的神之祝福将好运传递。眼见局势混乱，侍卫队挥舞起牛皮戒鞭，却依旧无法驱散狂热的信众，人们簇拥在圣舟的两旁，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疯了吗？！”

人群中，纳姆揉着被撞疼的胸膛，忍不住抱怨。目睹神迹，男孩当然心潮澎湃，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容易被踩踏，还会被身后的人推向圣舟——迎面挨上侍卫们的鞭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赶紧往边上走，这里人太多了……别松手！”

他不由自主地护住少女，生怕两人会被人群冲散，却不料对方晃晃悠悠地向后仰倒了下去。

纳姆竭力扶住昏过去的少女，惊慌失措地大喊:

“你怎么了？？尼娅！尼娅！”

……

深夜，湖心岛上灯火通明，“塞克之光”被迎回神台。

神迹节原定的祭礼流程是一天一夜，却因为圣物的显灵改为了大祭礼的规模，在持续整整三天三夜的祈祷后，祭司们个个眼圈发青，脚步虚浮。祭司长老在神台内洒下圣水，又将写满‘圣言’的莎草纸卷摆在铺满鲜花与糕点的矮桌上，又长长地跪拜了一次。做完这一切，老者慢慢起身，整个人有些头晕眼花，一位高级祭司刚想上前，却被老者摆手拒绝，“我没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内殿中无数烛光摇曳，祭司长老耐心地挑着灯芯，不知怎么就想到年幼的自己常常守着数百盏油灯，彻夜不敢入眠——那个时候，他才刚进圣庙，在“塞克之光”的指引下成为“圣徒”——能够摆脱战乱困苦，在神的祝福下获得了神力，令人心怀感激，他发誓将一生侍奉光神塞克，不会踏出圣域一步。

可在那之后，“塞克之光”却慢慢沉寂，许多年过去了，他从学徒成长为祭司，又节节攀升直到成为长老，却未曾再得到过任何神灵的旨意。对此，他已有隐隐地预感，塞克，这位远古之神可能已如同创世神拉一般，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可如今，“塞克之光”竟然再一次发亮——

“长老……”

“什么事？”

内殿外，一位祭司面带犹豫，“帕特纳姆赫布请求见您，他跪在祭坛底下……已经两天了。”

祭司长老的手顿了顿，这个来自法尤姆·赫奈斯的贵族小子，一进圣域就惹了不少麻烦，最近好像稍有些长进，听主管祭司说他的各项课业成绩提升，先前管理陶土工坊也有模有样——再加上他父亲的情面，自己对他多些照拂也是应该。

那传话祭司没料到长老竟然答应了一个小学徒的请求，甚至还愿意屈身前往。当老者乘坐小舟登上圣湖畔的浅滩时，男孩已在仆从的搀扶下赶来，他的面容憔悴，见到老者后眼中又有了神采：

“长老，求您了，救救她——”

纳姆实在不知道阿米尼娅究竟怎么了，只不过是逛街看游、行，谁料她在目睹神光后，突然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什么办法都想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请来的医师也束手无策……听说有一种诅咒，会让沉溺睡梦的人失去生命，纳姆惊恐极了，而在整个圣徒中祭司长老拥有神力，又同时是圣域中医术最精湛之人，他这才会如此急切地求见。

祭司长老从未听闻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忍着疲倦同意先看看情况。老仆早已等候在附近，听到自家少爷的示意便将人带了上来——少女裹在薄被中，身形纤细单薄，她的双目紧闭，呼吸平缓，仿佛正在熟睡当中。

“就是她？”

祭司长老上前察看，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整个人一怔——这不就是在“塞克之光”发出神光时，他所见到的那名少女吗？不会错的！他记得很清楚，一模一样的绝美容貌，甚至连衣裙的款式也是如出一辙。

“长老？”

眼见祭司长老一副惊疑到说不出话的模样，纳姆心下一沉，还没等再说什么，一旁的仆从就被祭司长老示意退下——在此之后，老者神色严肃地问男孩：

“她……究竟是什么人？”

纳姆的脑中一片空白，原本要脱口而出的那些关于少女身世的说法，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圣域的最高身份之人，作为圣庙的学徒他不应该说谎，但是纳姆又顾虑重重，如果将阿米尼娅的来历说出来，会不会……毕竟，她的到来，就像是一场奇异的梦。

察觉到男孩的不情愿，祭司长老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少女,片刻后疑惑道：

“我能感到她的身体很健康，充满了生命力，但奇怪的是，与她相关的一切却是虚无的，我无法看清她的过去和未来……她并不是圣域的居民。”

“尼娅现在住在圣域！她……”

纳姆眼见瞒不过去，咬了咬牙，说出了少女的真实来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万一祭司长老要驱逐阿米尼娅，他就算不当圣庙的祭司，也要将她带回赫奈斯！

“我是在圣湖中发现阿米尼娅的，那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光团，她就从光中出现，整个人散发着银光，像是来自天河的仙女……后来她就在圣域住下来了——您知道吗，我从赫奈斯带来的那些仆人，都因为我年纪小欺瞒我，我赶走他们后，吃穿都成了问题——是阿米尼娅主动照顾我，她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给我讲故事，陪我下棋……”说到最后，男孩已经红了眼眶，“长老，您说阿米尼娅是健康的，那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普通人绝对不会有如此长的睡眠。”

除非……

祭司长老陷入了沉思。

纳姆见老者不说话，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他低头看向少女恬静的睡颜，强忍眼泪，“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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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尼娅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度正好的温泉里，又像是在包裹在奇异地暖流中，舒服得令人叹息。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光团的中央，从她的背后掠过一对透明地羽翼，经脉中间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汇入她的身体。

这真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从很久很久起，她与光团就是一体的，她是它，它即是她，彼此相连。

阿米尼娅意念一闪，羽翼便微微抖动，散发出炽热的白色光芒，犹如划过夜空的陨星——四周的一切，忽然陷入了黑暗，而这黑暗也在不断变幻，时而模糊，虚化，时而再次清晰。少女闭上了眼，这一次，她感到自己轻飘飘地悬浮着，上下颠倒的失重感，令她仿佛身处于恒久的宇宙之中，透过灵魂，她‘看到’一颗‘星星’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陨落的神光自天外而来，燃烧着神魂，挥洒着神血，最终划破蓝色的天际，降落在荒芜的沙漠深处。

水……沙……生命……来自远古之神的呼唤，已成追忆。

渐渐地，阿米尼娅发现自己从光团中慢慢剥离，尽管如此，她却觉得自己与光团多了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任凭时间流转，彼此都不会再迷失。

……

少女醒了，意识恢复的刹那，她的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游行中拥挤的人群，可紧接着，四周的场景变成了点满油灯的宽敞房间。明亮地火光照得她恍恍惚惚，扑鼻而来的浓郁的鸢尾花露地香味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纳姆原本趴在床榻旁打盹，一下惊醒，见少女醒来立马扑了过来，“尼娅？！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阿米尼娅被男孩一通乱摇，目光仍旧有些失神，她的脑海中多了许多现代的记忆，心绪在此刻涌起了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你……是哪里疼吗？”

纳姆见少女面色有异，连忙松开手。

阿米尼娅摇了摇头，她垂下了眼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复抬起头，“让你担心了，”她注视着男孩，微笑道，“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这里是哪？”

“这里叫圣居，是高级祭司的住所……你在游、行庆典的时候突然昏迷，三天三夜都不醒，祭司长老说你只是睡着了，就把你送到了这里……我还以为他是不打算为你医治，结果你真的醒了！”

纳姆因为太兴奋，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阿米尼娅瞧见他血红的眼丝，又见他膝盖上的一片乌青，心疼地拉着他坐到榻上。

“这是怎么弄的？我看看！”

“没事，就在祭台底下跪了一会，不疼的——那时候长老还在祭礼，没法通传，所以我想了这个法子，结果还挺管用……哎呦，你别揉，啊！！”

男孩混不在意地说笑，紧接着，呲牙裂嘴地嚷嚷起来。

……

圣居的另一头，仆从将少女醒来的消息禀报给了祭司长老。

“既然如此，就派人将他们送回去吧。”

“是。”

仆从应声退下，心里却在纳闷，长老怎么会让一个平民少女入住圣居？想来是因为那个叫帕特纳姆赫布的贵族学徒吧，长老这么看重他，往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待遇，自己一定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随着人影离开，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祭司长老盯着湖心岛中央的圣庙，他以一种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在那女孩身上，似乎感受到了您的神息，也许，这不是巧合。”

老者默默看了一会夜色中的圣湖，转身回了卧房。

谁也不知道，就在年迈的圣徒转身的一刹那，静躺在内殿神台上的‘塞克之光’，忽然一道短暂的光，美轮美奂地七色光晕流转在彻夜不熄地烛光上，从中隐约闪过一个少女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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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节过后，新的一年到来，牧民与沙漠部族结束了朝圣之行，圣域也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阿米尼娅自从莫名原因的‘昏睡’后，就被纳姆列为‘待观察’人士，不让她干家务，就连做饭都临时雇了佣人。

“我宁愿不吃任何好吃的，也要你好好休息。”

挑剔的贵族少爷，如是说。

阿米尼娅哭笑不得，一再强调自己身体倍棒，好的不能再好，可纳姆却坚持要放她‘休假’，还经常暗自盯着，生怕少女又一次‘昏睡’。在这种强迫的休息中，阿米尼娅变得无所事事，时不时就会发呆，而此时，满脑子的现代记忆便会蜂拥而至，让她细细地回忆……在反复地回想中，阿米尼娅有了许多新的发现，有时想得投入了，还会突然笑出声，或是小声嘀咕。

纳姆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某天，终于忍不住问她到底在想什么。阿米尼娅看着他忧心忡忡地模样，没有故意逗他（她最近非常喜欢这么做），而是坦白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

“虽然只是一部分的记忆，但我已经满足了……”

阿米尼娅笑着说完，拿出了一卷莎草纸，上面写着一些方方正正的笔画——这些‘在梦中所见’的，‘乱涂乱画’的‘字符’，现在已经真正成为了她脑中熟悉的文字。

[光]，[醒]，[家]，[寻]，[未]……

不成句的字，无法连成完整的意思，但阿米尼娅莫名就觉得，这一定是来自潜意识的暗示——即使那个时候自己因为失忆，什么都看不懂。

纳姆在阿米尼娅的描述下，对她记忆中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几乎每天都会缠着少女讲自己家乡的事情，什么宇宙星系，行星恒星，什么高山峻岭，河流湖泊，什么汽车火箭，足球篮球……无论阿米尼娅讲什么，他都能顺其自然地将这些东西转化为他能理解事物——与神灵相关的事情。

总之，一个愿意说，一个喜欢听，两人凑在一起总能聊到大半夜。在越来越投机，越来越默契地交流中，阿米尼娅没有再对纳姆隐瞒自己最重要的事，或者，可以称之为使命——她已经记起来，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你的弟弟？”纳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想了想，又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多大了？他也是从光团中来到人间的吗？他在哪里？你要怎么找到他？”

在男孩的夺命连环问之下，阿米尼娅露出了苦笑，她也不知道在这茫茫人海中，自己究竟要怎么找到他——她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模样。纳姆见少女一脸落寞，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酸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有亲人，有父亲，还有几个堂兄，阿米尼娅现在有了弟弟，至少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这是一件好事情！

“放心吧，你一定能想起来的——到时候，我会帮你一起找！”

热心肠的贵族小少爷，拍着胸脯保证道。

关于记忆的话题暂告一段落，纳姆很快又恢复了充实的学徒生涯，阿米尼娅也终于‘解禁’，重新掌勺做‘厨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圣域里多了不少‘旅人’——自从‘塞克之光’显灵后，许多目睹‘神光’的人都纷纷表示自己的身体更‘健康’了，更有活力了，这种口口相传的‘奇迹’，使得许多病痛缠身的人来到圣域祈祷。纳姆在见识过高级祭司的‘问诊’后，联想到少女之前昏睡不醒的‘奇怪病症’，越发确定健康体魄的重要性——他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当阿米尼娅知道的时候，纳姆已经转了原本的课业（建筑），准备去学习医术。不同于普通的医师们只学‘驱病咒语’和土药方，圣庙教授的医学是一门高级的技能课程，涉及到许多病症检查，诊断，治疗和预防，甚至还能更深入地学习解剖——教导这方面内容的通常是圣庙中地位最高的人——纳姆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祭司长老的弟子，学习整个圣域最好的医术！也就是说，如果纳姆将来学有所成，他就会成为祭司阶层中最受人尊敬的丧葬祭司，并且掌握宗教医学中最高等级的技能——木乃伊的制作方法。

纳姆收起了懒散玩乐的心思，一本正经地用功起来，阿米尼娅对着埋头苦学的男孩，不住感叹，这才是‘学霸’的样子！偶尔，她会和男孩一起讨论‘作业’中的病症案例，还会讲一些现代的医学常识，虽然内容粗浅，但对于现如今的原始医学，许多都是非常超前的概念！因为是阿米尼娅‘故乡’的事，纳姆保持着敬畏神灵的态度，照搬记下了笔记……也许是纳姆的好成绩，也许是他的用心，再加上他那绝佳的天赋，总之，祭司长老在某日突然向下属表示，打算收纳姆做亲传弟子！

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被老仆从学堂带回了排屋，阿米尼娅做了满满一桌食物来庆祝，喜得纳姆一进门就咧着嘴笑。

虽说成为‘亲传弟子’至少要等到他正式受洗，成为祭司之后才能实现，历时他才能被允许学习祭司长老的医术秘技，但不管怎么说，现如今纳姆在圣庙的人缘直线攀升，大家都想和这个‘明日之星’搞好关系。

纳姆因为太开心了，多喝了些啤酒，微醺时把自己学医的初衷一股脑说了出来——阿米尼娅听到他是冲着让自己‘长命百岁’去的，只感到好笑，可一见男孩执着认真的神情，内心又被感动挤得满满当当——于是，同样多喝了点酒的少女高兴地拉着男孩转起了圈，两人转啊转，最后晕得摇摇晃晃倒在两边，这模样被守在门外的老仆瞧见，笑眯了眼。

……

生活？生活！

这章可能是波折号 省略号大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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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