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樊规闻声抬头,与那人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直盯对方两秒后,淡淡开口道:“右边那两个座位已经有人了,其他你随便。”
此时室内人满为患,早就没有多余的空位。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开,樊规没有再去管他,继续低头写作业。
谁知对方往前走两步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挨着他的走道上。
他不习惯陌生人挨他这么近,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一下。夏辞夜以为以为对方怕挤到自己专门这样,然后很自然的往他这边挪了点,融入这一排。
樊规木了。
将近距离讲座开始还剩几分钟的时候,段竞飞等两人才排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某个“很忙”的人十分显眼的人坐在那里,情绪激动,一不小心爆了一句粗口:“樊规!你怎么在这里?你他妈……”
樊规往右边指了指:“给你们留的座位。”
“真是我义父!”
几乎是瞬间,段竞飞改口,上演了一场京剧变脸。
樊规笑骂一句:“得了,我可没你这个天天偷听我墙角不肖子。”
他们很快就入座,段竞飞看见樊规另一边的人,好奇问道:“夏辞夜怎么在这?他不是准高三的吗?”
樊规被他问的一脸疑惑:“夏什么?谁啊?”
“宋诗语的儿子夏辞夜啊,你不知道?”段竞飞看樊规那一脸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十分心累,生怕下一秒又来个“宋诗语谁啊”。
“不是吧哥,这都要分班了,你连老师都没认全?”段竞飞道,“去年不是高二组的老教师教完之后大多都退休了吗,导致高二组缺老师。为了缓和这个局面,校长就从高三组紧急拨了一批老师下来,宋诗语也是其中一个。”
段竞飞:“听别人说,她还是我们这一届的新高二(1)班英语老师。”
樊规刚准备“哦”一声回应,结果就听见另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平淡开口道:“我妈今年不教英语,教语文。”
樊规:“……”
段竞飞:“……”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学校确实透露过宋诗语会调来教高二(1)班,但并没具体说教哪科。之前有高三的学姐说过宋诗语是英语老师,所以同学们就默认她教英语。
第一场讲座开始后,一位女老师踩着恨天高走到讲台中心。一头长发盘着,皮肤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四十多岁。
跟着,演讲台上的电子显示屏亮起几个光亮的大字——云州九中20XX年高二语文讲座 演讲人:宋诗语
现在他俩才知道,这人可能是来给他母亲捧场的。
“同学们,晚上好!”
一个极其沉稳的声音响起,瞬间整个教室充满掌声。
“明天就要踏入九月,有句话不假,九月的人们真的很忙——你们上学,我上班。”
教室里一片欢笑声。
整个过程中同学们聚精会神,宋老师的演讲语言方式也是层出不穷。有一个热闹的开场,氛围也就被提起来。
中场休息了几分钟换科目,从后方跑来几个女生站在桌前相互轻微推搡。樊规察觉到动静抬头:“有事吗?”
那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站出来:“帅哥,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樊规一听,又感到无趣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没手机,不联系,有事面谈。”
那个女生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吧”,转而又望向他旁边的那个人:“那这位帅哥,可以……”
“不可以。”
夏辞夜拒绝地更干脆:“这里没有你说的帅哥。建议移步他处。”
那个女生瞬间语塞,转身心情低落,身边的朋友拍拍她背哄她。
一次性失败两次让她感觉确实挺失败的。
段竞飞连“啧”两声摇头:“为了拒绝,连手机都可以说没有。你说是吧,‘高冷大神’?”
平时网上回消息,樊规不是“哦”就是“嗯”,被别人称为“高冷大神”。但实际上,他的“高冷”只是因为他不会接话,在和别人聊天时常常容易把话题聊死。
“没手机是真的,”樊规说道,“我没有骗人。”
他手机两个星期前被樊向南砸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辞夜的错觉,在樊规冷漠的回复后半句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发现樊规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听讲座这件事,越到后面越难熬。
虽然开头那场很有趣,但在众多讲师中,难免还是枯燥的占多数,四个讲座以后,基本上与听经无异。
段竞飞眼皮直打架,实在扛不住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散场,路弘叫了他两声却叫不醒,直接选择上手掐他胳膊,下足狠劲。
段竞飞疼得猛然坐起。
此时阶梯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他转头看向旁边装作无事发生的路弘。
对方微笑地很不真实:“你醒了?”
段竞飞揉了揉被掐的地方:“你这是要谋杀我啊。”
路弘收拾东西起身,十分欠揍地挑了挑眉:“这话就严重了啊,死不了。”
段竞飞内心吐槽,好你个路弘,掐不死你就往死里掐是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事实证明,十年他忍不了,报仇就在当下。
趁路弘关灯不注意,段竞飞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飞快逃窜。
路弘关完灯,反应过来追出去:“段竞飞,你他妈有本事别跑!”
走廊上传来段竞飞回响的声音:“那你有本事别追!”
樊规回来的时候,寝室几乎快要熄灯。
学生宿舍六人一间,樊规、路弘、段竞飞都在216寝室。
他们这个寝室人没满,只有四人,剩下一个也是一班的,名叫宋屿燃。家世富裕,酷爱体育运动,是班上的体委。
“哟,舍得回来了?”宋屿燃说,“你要是再晚点,那就只能睡操场了。”
宿舍一般十点半锁门,每次樊规回寝室都是卡点。
216寝室在二楼,楼层隔音不好,一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樊规前脚刚进寝室,后脚就能听见走廊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
“嗯。”
他将手上拿的书随手扔在自己床所对应的上铺。
寝室人少,又是多人寝室的排布,大部分床空着,上铺清一色的无人区,多用来放杂物。
樊规顺手拿起晾衣杆去收衣服,回来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出来后,换了一身白衬衫,整个人显得清爽很多。
夏季云州昼夜温差不大,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还带着一丝暖意。
坐在自己床位边,从床底摸出一瓶白药,往还在聊天的那堆人喊道:“小段,帮个忙。”
段竞飞抬了一下手示意收到,边往他那边走还边开玩笑道:“你爹来了。”
每天大多都是这样的说话方式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樊规将手上的药递给他:“帮忙上个药。”
“哼哼,关键时候还得靠你爹,所以你以后……”段竞飞话刚说一半,声音突然一低。
“草。”
随即惊讶道:“你这是被谁堵小巷子里围殴了么?”
后背衣服一撩起来,不止段竞飞,另外两人皆倒吸一口气。
皮肤上大面积淤青泛紫,甚至还有一道很长的划痕可以看出来刚结痂。
两个字,吓人。
“伤者”本人倒是很淡定:“没。如果真是那样,那一身伤的不会是我。”
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确定。
一个父亲竟然能对自己儿子下这么重的手,几乎超出了他们对家庭关系恶劣的认识。
已经当了一年的室友,想起刚认识时只知道这位几乎从不守纪的“榜一”每次返校都带着伤,每天晚上都得涂药。
一开始以为他去和谁约架了,后来一问,他爸喝醉酒拿他当沙袋。
那天在寝室,路弘问他:“你妈在干什么?不阻止一下么?”
樊规干笑一声,没回答。
好奇心重的宋屿燃又突然问道:“看你之前打架那么厉害,怎么会躲不掉?”
对于这类问题,樊规不想多说,只是道:“当时有个人为了防止我跑掉,帮助那个男人摁着我,怎么躲?又或者,你们猜猜,这个人摁着我的人是谁。”
几个人交换眼神,面色出奇地难看。
现实常常比想象中的更可怕,真相总是出奇地惊人。
他们很难想象樊规是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出生,又是如何长大的。
仔细一想,总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现在,那个答案仿佛又浮现在他们面前,眼底满是复杂和同情,几人此刻全都默不作声。
段竞飞接过药在他旁边坐下给他涂药。
虽然动作很轻,但接触到伤口难免发痛。
明明疼得全身发抖,可他硬是一声没吭,嘴唇却毫不隐藏地泛白了。
上完药,樊规加了一件外套,又从床底拿出一捆麻绳放在一边,嘱咐道:“今天可能回来要晚点,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别忘了啊。”
几乎每天晚上半夜都会出去,有时别人问去哪,他也不会说。
“你就真不怕我提前睡觉不管你了?”段竞飞走到洗手台处洗了个手,还不忘用毛巾擦水。
“你的早睡记录是凌晨一点,”樊规一脚踏上窗台,扶着墙一发力,紧跟着弯腰站了上去。窗台比较宽,有半米左右,转头道:“当然,如果你能提前睡着,那也没问题。”
“切,我那是迁就你。”
段竞飞话音刚落,樊规扶台蹲下,紧接着跳了下去。
隔着一段距离段竞飞还能听见落叶的踩踏声。
他走到窗台往下望。
人好好的,正在拍身上的灰尘。
“不是,哥们这是真猛啊。虽然这只是二楼,但好歹能不能考虑一下身上的伤——”段竞飞感慨道。
然后又看见人影翻墙出校,动作豪不拖泥带水。
不愧是老手,段竞飞心说。
“啧。”看见身影渐远,段竞飞走回自己的床铺,边在上铺找东西边道:“能把学习和违纪都做到极致还不矛盾,老樊也是个狠人。”
“谁说不是呢。”路弘指了指段竞飞手边的闹钟道,“记得订。”
段竞飞回头应答:“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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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