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亮没多久,公寓里差不多就已人去楼空。国庆假期长,基本能好好在家“休息”。
除此之外,市内还举办了一个大型活动——半程马拉松比赛。
时间恰好在返校前一天的上午。
樊规是自己走回家的。不管是事务还是作业,能在计划之中处理完的基本已经完成,所以回家一身轻便。
啥也没带。
大概半个小时路程,终于再次见到那个令他熟悉的地方。
一栋独立的别墅,旁边紧挨着一座裸红色的赤山堆。从他踏进前院时就已进入了监控范围。
监控的连接端在樊向南的电脑上。但樊向南不常在家,所以那东西如同摆设。
还没开门,就听见腿边有生物喵呜了一声。
低头一看,是一只灰白相间的波斯猫。猫的脖子上挂有银铃铛,正立坐在他旁边,仰着脑袋看他。
这……好像是樊月养的那只?
他有些随意地蹲下来,伸出手准备揉它的脑袋。
“子规,”远处有人喊了他一声。
能听出来,是樊月。
子规是樊规的小名。在他还小的时候,樊月经常这样叫他。只是后来两人说话次数越来越少,慢慢地,称呼就变成了“你”。
樊规“嗯”了一声站起,从旁边绕过进了别墅。
进门就是扑面的清凉。客厅里放了两个站式空调,四季恒温着这一方天地。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他目标清晰地上楼回房补觉。
房间风格简约单调,迎着窗边的书架和贴墙书架堆满了书,落地窗处还放了一个满是插花的花瓶,从这个方向往下看,能看见后院的泳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睡觉前总喜欢去检查是否反锁了门。有时不放心,间隔一段时间就去试一下,直到完全放心为止。
一天时间过去很快,感觉就是闭眼睁眼间的事。
可能是空调吹久了,醒的时候还伴有些头疼。抬头看了眼挂在房间的时钟,这个时间,大概外面天已经黑了。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果然。
黑得连朵乌云都看不到了。
虽然整天没吃东西,但他一点也不饿。不过,水还是要喝的。
带着周身的浮躁下楼,才走到拐角处就看见樊月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横屏平板打游戏。
听到的动静,樊月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屏幕。
“这几天咱爸和白阿姨去港外出差了,没个一周大概不会回来,”她说,“听白阿姨说,老爹把你手机砸了。给你买的新手机我放茶几上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樊规目光一扫,果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礼盒。像是包了十几层,看起来很难拆。
他道了声谢后,拿起水杯去接了杯水喝。
“对了,”樊月道,“下午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来找你,好像是你们班同学。”
樊规顿了一秒。
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夏辞夜。
“他说明早来接你出去,”樊月无意道,“出去玩记得打电话报平安。我的电话号码号我帮你存手机上了。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之前总觉得这些话很烦,但好像会跟他说这些的,只有樊月。
樊规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总感觉心里堵堵的。
樊规:“嗯,知道了。”
樊月突然半转身来看他:“哎,子规,你会打游戏吗?来陪我玩两局呗。”
樊规不常玩手机,连消息有时都堆高高般积累在那里不处理,更别说玩游戏了。
他连小程序都没点开过。
“不会,”樊规道。
樊月有些沮丧地“啊”了一声:“你的生活都这么无聊吗?”
樊月道:“不过没事,打游戏很简单的,我教你?”
樊规淡淡道:“不用。”
樊月又开始唠叨一些事。在樊规的记忆中,她总是这样,话多而又没心没肺。
“你是不知道,你姐我小时候可爱玩了,当时还跟爸妈说,长大要当职业电竞选手。结果咱爸死活不让我再玩手机了,咱妈还骗我说什么等我工作能玩的时间就变多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到这里,她莫名感觉很生气:“骗子。工作后明明就很忙,哪来的多余时间?而且……”
樊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嘀咕:“她答应了要陪着我长大,结果连我的成人礼都不肯参加。”
樊月的少年时期是美满的,但她的少年时期也仅限于十六岁之前。十六岁那年,住校的某天突然就收到了樊母去世时的消息。
而她,是所有人中最后知道的。
刚出成绩,正准备给樊母打电话报喜,结果家里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给她打电话的是小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或许樊母永远也不会接到她电话了。
她把那张满分试卷撕了,扬得满地都是。微风拂过发梢,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愚人节早过了啊。
……
眼泪滴落在屏幕上,她听见樊规那依旧淡淡的声音:“姐,你哭了”
樊月一抹眼泪,置气般道:“我才没有!游戏玩久了眼睛酸而已!”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深红的“失败”,点赞的提示不断弹出。
有红方的,也有蓝方的。
她又点开下一局。
兴许是时间太晚了,匹配了许久都没有再匹配成功过。
“姐,”樊规安静地站了许久,突然出声道,“早点休息。”
整点的闹钟响了,时间已经凌晨。
“哦。”
樊月动作格外利落,按了开关键,就把平板丢在一边,上楼去了。
樊规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但电视上放的什么他一点没看,思绪乱了许久,拆开了茶几上的礼盒。
包装确实很厚,像是套娃一般,拆了一个又一个。
最里面才是手机,旁边还躺着一张银行卡,手机背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了一行字。
——Surprise!国庆快乐!卡是老爸的,手机我买的,包装是白阿姨帮忙准备的,仪式感浓厚吧?
樊规将那张银行卡拿起来看了看,微微皱眉。
这是樊向南给他的?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要么脑子抽了,要么酒精中毒了。
平日里就算是樊向南正常的时候,虽然不能算对他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总的概括就是一种想让他自生自灭的态度。
凌晨三点。樊规觉得这个时间大概不会再出什么事,收拾起东西,关了电视,就准备回房间刷题。
虽然回来是什么也没带,但家里却有囤了许久的试卷。
回家后的作业和学校布置的作业,他向来是分得清的。不然也不可能位居第一这么久。
十步还没走到,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就很莫名其妙。
谁这么缺德大半夜打电话?而且这应该是新手机号吧?确定没打错吗?
也或许是推销的?
带着这些推测按下了接通键。几乎是接通的瞬间,樊规就听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声音。
“樊哥,方便开个门吗?”
“夏辞夜?”
“嗯,是我,”对方道。
樊规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这不是——”突然哑住。回想起樊月曾说过夏辞夜找过自己。莫非是那时候樊月给的?
“找你姐姐要的,”夏辞夜道,“哥哥开开门吗?外面好冷。”
知道冷还来?
樊规问道:“这么晚你找我干什么?”
夏辞夜咳了一声。像是外面真的很冷般,声音低沉了下去:“我来接你。”
樊规不是很懂。姓夏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凌晨三点接人去旅游?
凌晨三点天都没亮!
听电话里半天没有声响,夏辞夜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说:“樊哥,从这里到目的地需要五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中午才到的话天气会很热,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确实。就如今全球变暖日日高温的鬼天气,早到确实会好点。
至少不会碳烤人类。
此时樊月已经休息。他随便拿了一张纸条留下报备,压在桌子上后关灯出门。
前院门外,夏辞夜穿了一身……呃,校服。
樊规:“……”
这家伙是没别的衣服可穿了么?
与夏辞夜不同,樊规穿了件红黑相间的卫衣,头发松散地扎了一半。一反往常,还戴了一副金框眼镜,看起来比以往要斯文许多。
樊规虽然近视一百八十左右,却不常戴眼镜。一是因为处理事务(麻烦)的时候万一打起来很不方便,二是不妨碍日常。
因为他上课从不看黑板。
上了车,樊规朝主驾驶座问候了一句“叔叔好”,对方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夏辞夜手动拿了一个小毯子盖在樊规身上,只给他留了个脑袋,自己则只扯了一个角。
“樊哥,时间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会儿,”帮忙整理好后,夏辞夜头往车窗一靠就准备睡觉。
樊规微微蹙眉。
这要是睡一路,脑袋不得碰坏?
樊规伸手戳了他一下。夏辞夜带着些许困意道:“樊哥,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还没说,樊规就将他揽了过来:“你可以靠我肩膀上。”
夏辞夜:“!!!”
一时间,困意全部被秋秋吃了。但却还是要装作困成冬冬的样子闭上眼,若有若无地小声道:“哥哥真好。”
车还没有发动。樊规抬眼,主驾驶位的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那人穿着黑色衬衫,戴着银框眼镜,领结系得很正,袖子挽了一半,一张脸有种说不出的冷淡感,像是本就如此。
“这是你爸?”樊规低头问了一句。
因为实在不像,光是气质就不一样。性格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夏辞夜哼唧两声道:“不是。是我妈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