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因我而存在 第4章 病危通知

四

半个月前。

是夜，浮岛会议厅内灯火通明，深红色绸布层层叠叠遮住了窗户，十几位衣着不凡的贵族端坐在长桌两侧。

“诸位，”一位老人高坐王座，“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今晚临时召开长老会的意图。”

站在王身侧的黎越向前一步，俯身向众人行礼。

“众位伯爵，那么由我来汇报一下上次的探索行动。”

……

黎越带着X-001的队员离开西维亚号前往α-007号星球那天，任务并不如以前顺利。

“黎指挥，据我们初步探测，这个星球很贫瘠。之所以有强烈的星波，恐怕是因为有其他不明物体干扰。”布雷坎提着一箱探测仪，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X-001舰队还未分离出西维亚号时，跟随西维亚号一起行驶在距离拉文尼亚星球一光年外的星系。

资源富足的星球并不好找，西维亚号在行驶了两个月到α-007星球附近之后，探测仪才泛起了点点涟漪似的星波。

于是黎越当即立断，带着舰队降落在了那个星球。

也就是现在黎越脚下这片土地。

入目是连绵不断的灰色石山，干燥、寂静。

看着布雷坎紧蹙的眉头，黎越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危险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过既然已经降落，黎越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仪器，于是带着小队一路跟着探测仪进了深处。

这里到处是堆起的巨大石块，小队走了约摸两个时辰，探测器才发出滴滴滴的紧促声响。

在一番搜索之后，一队人终于发现了巨大石头后方藏匿有一艘星舰。

这艘星舰已经在这里安息多年，样式笨重，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但显然不是拉文尼亚的设计。

小队几位科研人员兴奋的惊叫欢呼，扛着工具箱便钻进了星舰，这对他们来说，是探索新科技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黎越和布雷坎齐齐皱了眉头。

拉文尼亚星存在这么久，从未发现过系外文明。

黎越跃下巨石，将手覆在船身上，一股浓重的绝望与迷茫情绪自手心传来。

他看到有一个身穿灰色工服的青年男子，磕磕绊绊从远处跑来，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仿佛身后有什么强大的东西要取他性命。

他跑回了星舰，牙关却止不住的打颤。

“救救我……救救我！”他几乎带着哭腔恳求。

可惜星舰内早已空无一人，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过往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但黎越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三角形制服标识，似乎有些眼熟。

他心中的困惑却更甚：他们究竟是谁？在害怕什么？

石山蜿蜒起伏，荒凉的没有生命迹象。

黎越让布雷坎拿出探测生命的仪器看看，谁知这机器竟在这时坏了。

二人正一筹莫展之时，科研人员那里倒是传来了喜讯。

“黎指挥！大收获！这艘星舰的动力源很奇特，若是完全破解，能为拉文尼亚省下一大批能源！”

众人听闻，纷纷一齐欢呼起来，没找到资源的低沉气氛一扫而空。

黎越唇角微扬，点点头：“各位辛苦了，先自行休整吧。”随后跟着科研小组进了星舰驾驶舱，听他们解释这艘星舰的种种。

“它的制造材料不如西维亚号和X-001号轻质化，所耗燃料巨多，却不是拉文尼亚稀缺的，且耐用性较低，预估只执行过五次以内的任务。”

“我们根据它的外壳损坏程度和周围岩石的破坏痕迹初步判断，它是在约七百年前坠落在此的。”

黎越抱着胳膊悠悠的来回踱步，听到这，脚步顿了顿。

七百年前……

那时拉文尼亚的星舰也不过刚刚投入研发。

“可有查到坠毁原因？”

“不，黎指挥。这艘星舰并不是坠毁在此。”

黎疏讶异地侧过头，看着神情严肃的科研组组长。

“这艘星舰是平稳降落在这里的。其规模较小，也没有什么附属星舰。”

“所以舰队成员，并没有扔下它离开，而是在这里遇难了？”

组长郑重的点点头。

天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单论空气中的含氧量，与拉文尼亚是一致的，黎越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这片土地。

“现在开始修复，这艘星舰多久能够开回拉文尼亚？”

“片刻。”组长信誓旦旦道。

随后，布雷坎便带一队人拎着大小仪器进了舱门。

X-001舰队是拉文尼亚的精锐，黎越此前已经带着这支队伍执行了数十次外出任务，所以对他们的能力很是放心，随意找了个石头沿子坐下，调试通讯设备还能不能用。

黎越编了一段简信发送到西维亚号上，让裴宁先自行返回，操作程序可以交给奥罗拉，言简意赅。

这里没有信号基站，裴宁和黎越的便携通讯设备有些受限，消息传达恐有延迟，而西维亚号的通讯几乎是秒传秒达。

自舰队着陆已经过了一上午，星球的引力场会影响时间流逝，不知裴宁那边已经过了多久。

于是又补了一句：“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转念一想，裴宁这个平日里没心没肺又嘴硬的，可能并不会担心他，不禁无奈一笑，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再之后，修复进行的很顺利，这艘星舰内的大量燃料不易腐化，储存的还算良好，一队人浩浩荡荡开着舰队回了拉文尼亚。

会议厅内。

“这次任务的过程便是这样。”黎越介绍完情况，环视了一圈在座的贵族。

德维尔伯爵带着傲慢的腔调率先开了口：“所幸咱们拉文尼亚人的寿命很长，外出执飞一趟的时间流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然，恐怕还没等你们回来，米勒伯爵便要归天了。”

米勒伯爵多年前引领的“绿源计划”，消耗了拉文尼亚的大量资源，带来的收益却微乎其微，没少被其他几位伯爵诟病，德维尔伯爵和他一向不对付。

米勒伯爵掀了掀微阖的眼皮，枯瘦苍老的手握着椅子的扶手，一言不发。

“希望这次指挥官殿下带来的收获，能够帮助拉文尼亚的科研更加繁荣。”骑士统领奥康纳伯爵总结道，结束了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黎越环视长桌边的伯爵，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若这艘星舰并非来自陌生文明呢？

之后的几天，黎越带队搜查那三角形标识的一切相关信息，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

数据中心被更高权限屏蔽了那个标识的所有分析，让他们束手无策，终于，在一次帮助居民老奶奶寻找丢失小狗的寻常任务中，黎越意外找到了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废弃工厂，关押着无数动物，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被实验注射了某种物质导致异变。

小队迅速反应，压制了工厂没来及逃脱的科研人员，在莱昂读心术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禁忌实验的一个据点。

一切似乎都顺利得有些不像话。

在那个废弃多年的空荡实验室，黎越捡到一只粉红兔子发卡。

在他将那只兔子发卡拿在手里的时刻，一种恐惧、悲伤的浓重情绪在他心中爆炸开来，黎越头痛欲裂，俯身扶住了墙。

“黎队！您没事吧？我们和布雷坎教授在另一侧发现了您要找的那个三角形标识，确认了是一个团伙组织，专门进行人体异变研究……”

黎越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带铁锁的囚禁床、各色数据线乱麻似的缠绕了一堆精密仪器，和曾经盛满化验鲜血的器皿……

他耳中轰鸣叫嚣，心痛如刀绞，眼前重影交叠，口中仿佛都要呛出一口血。

因为他在连接兔子发卡的脑海意识中看到了裴宁的脸。

这是裴宁的发卡。

这是裴宁和他待过的地方。

而他……竟然只不过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用来承接尊贵王储善念灵魂的容器。

灵魂另一半，则是恶。

发卡所见证的一幕幕场景倒映在黎越的脑海，无一不将鲜血淋漓的现实扒开在他眼前。

他冲进每一个实验室，将所有物品拿在手里感受，反复验证那可怕的一幕幕，然后逐渐安静了下来，靠在墙角沉默不语。

队员从未见过黎指挥如此狼狈落魄的模样，在他们眼里，黎指挥稳重又善解人意，在队内是受人尊敬的主心骨。

……

那次禁忌实验的任务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颓废不堪。

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莱昂。

禁忌实验的后续调查也因高层压制等种种原因搁置了，X—001小队陷入瘫痪。

几日后，黎指挥官宣布了一个震惊国度的公告：他将卸任拉文尼亚的指挥官一职。

黎越独自在房间静默，他跌回沙发，手中摩挲着那枚还没来及还给裴宁的兔子发卡。

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他从前是完完全全错了。

他本不该去追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一切，过往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