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回到学校的时下候已经到中午了,陈牧野下课回来慵懒的去揉自己的头发。
“今天下午要下雨。”林染收拾着自己桌上的药瓶。陈牧野依旧没什么反应,林染抬起头和他的眼睛对视:“记得带伞。”
陈牧野没有回应,抬看了眼窗外,外面天空看着十分的低沉,天空灰蒙蒙,不用看天气预报都知道要下雨,不过就算知道陈牧野也不会带伞。
雨天……就和那一天一样。
陈牧野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好像在陈牧野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了,死于一场工地里的意外,父亲死了,工地却没给赔偿金,有很长一段时间,陈牧野都和母亲姐姐在工地周围奔波。
母亲常常会在工地门口又哭又闹,路过的很多工人会停下脚步驻足围观。那种打量的眼神让陈牧野感到害怕,他把头藏进陈牧星的怀里。
“妈,我们回去吧,小野在害怕。”陈牧星用她的手抚摸着陈牧野的头。
他们的母亲却回头瞪了陈牧星一眼。
陈牧野记得,那天也是阴雨天,后来下起雨了,雨下得很大。
母亲让陈牧星跪下,于是陈牧星的裤子上沾满了被雨水打湿的泥土,雨水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流,头发都粘在一起,不像平时那样温柔,是沉重的,是不安的。
陈牧野试图去拉跪在地上的姐姐,但他拉不动,又去扯站在一旁的母亲,母亲依旧哭喊着,挥手将他推开。他栽倒在泥地里。
所以他一辈子都恨那些资本家,那些让他们卑微到尘埃里的人。
陈牧星把陈牧野当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那时陈牧野才上小学,她的母亲告诉她家里没有经济收入,让她学去打工。她当时刚刚收到一所二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做出这个决定时,陈牧野正在她身边写自己的作业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正在做怎样艰难的决择。窗外太阳很大,阳光照得她要睁不开眼。
她知道母亲更偏爱她这个弟弟,她也想和其他普通的女生一样可以自然的站在阳光下,她想上大学,等到大学毕业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扔掉家庭这个沉重的包袱,但是…
“姐姐,我作业写完了!”小小的陈牧野站了起来,看见她的姐姐正对着窗外发呆,“姐姐,你怎么了?”他很担心走到她身前。
陈牧星这才发现回头。“你不舒服吗?姐姐。”陈牧野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手贴在陈牧星额头。
陈牧星愣了一下,继而笑了。
其实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弟弟不是吗?
如果是为了他的话…
她看着这个围绕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小朋友。
就算拖着这个包袱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林染已经到了寝室楼下,打着他的那把黑色雨伞,他回头想看陈牧野是否跟上了,却看见陈牧野没有打伞,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雨中。
林染不爽的皱了皱眉,转身又回到陈牧野身边,把伞往他身边靠了靠。“我不是和你说过已经下雨了吗?”
陈牧野没说话,但是接过了林染的伞,林染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陈牧野几乎是把伞从林染手中夺过去的。林染愣在原地,不过.因为陈牧野要比林染高半个头,伞确实让他拿着比较合适。
从寝室门口到林染的车门口几乎快两千米的路程,陈牧野的伞都撑的很稳,今天风相当大,雨水被吹得在风中各个方向乱飘,他的身上却没沾到一处。
林染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他这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陈牧野右肩全都湿了。
但两人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林染把车停在曲灸家门口,林染非常熟练地走到大门前,正当陈牧野还在思考怎么把门打开的时候,林染到门前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他将钥匙插进门中,把门拉开一条缝,这时陈牧野突然开口了:“你怎么知道钥匙在哪里?”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陈牧野虽然表面看上去依旧和平常一样冷漠危险,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无法抑制的颤抖。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何时将他的真心交付出去了。他害怕,怕被欺骗。
林染摇了摇他自己的手机。
早在他们出发前林染就已经和曲江发了信息。这是林染权衡完所有利弊之后的决定。在外人面前他的这个决定看上去似乎十分愚蠢,相当于直接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但其实,如果林染不这么做的话,就是私闯民宅,这原本只是曲江和林染之间的事,他要是强制开门,最后结果会如何发展林染就无法再控制了。
而且以林染对曲江的了解,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人情,林染帮了曲江一个忙,曲江就欠林来一个人情,给了钥匙,就相当于还了人情,今天的事曲江不会往外说。
“你是不是蠢?你不应该最清楚你自己面对的形势吗?”陈牧野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他只听林染说起过几次林染家庭的情况,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是陈牧野总觉得林染面对的可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轻松。
他能懂林染的孤独。
“我有分才,没关系的。”林染一只手扶着门把,回头,头发在空气中甩动起来,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那你呢?你为什么会跟着我?”
“怕你像刚才那样冲动。”陈牧野走上前去,将手放在门上林染的手上。
林染没告诉陈牧野,一个小时前他收到了警官的信息。警官查到了一位同学手机上的视频,录下了曲灸自杀跳楼的全过程。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
陈牧野也没告诉林染,那个视频就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图库里。
曲母不在家,林染听说她在家里已经疯了,为的不是曲灸的死,而是自己谋划的将近二十年的夺权大计。
两人直奔曲灸的书房,书房的摆设相当的多。甚至在曲灸的电脑主机前面还摆了一个巨大蓝色鲨鱼玩偶。林染打开电脑,开始翻找起里面的东西。陈牧野开始在房间里乱转,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林染。
林染在电脑里找到一份文件,打开发现是一份资料。整理的全是这些年曲灸霸凌别人的资料,他名下的一家公司做高利贷生意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林染将U盘插入电脑里,正准备让江衍查查是谁给曲灸发的文件,却收到了曲江发来的信息。
“她已经回家了。”
林染看了眼差不多要拷贝的差不多的文件,他又等了一会儿拉着陈牧野就往外跑。
林染和陈牧野一起在寝室等到天黑,然后和林染一起去吃饭,说是一起更像是刚好碰上,他们两个只是在路上偶尔说两句话,但是对从来没有朋友的陈牧野来说已经足够了。
夜里林染爬上床,看着天花板正在发呆,他拔开床帘向陈牧野的床位看去,那里一片黑暗,也没有声音,不知道他是否睡觉。
事实上,林染很少分给任何人一点他自己的情绪,关心别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从他母亲死后,他发泄所有的情绪都是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些职场里的老狐狸,他一个人摸爬滚打才在其中站稳脚跟。
他怨吗?
当然,但是他很少和别人抱怨。
如果有得选,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家,和他的母亲两个人过一生。
但是,陈牧野偏偏成了一个例外。从刚开始他第二次进入梦境被杀时的震惊,恐惧,害怕,到陈牧野问他那些问题时的不解,他好像意外地分给了陈牧野格外多的情绪。
陈牧野是林染的例外。
林染是陈牧野可预测世界中唯一的变量。
可是。陈牧野的一切对林染来说都是个迷。他的未知和他的不可控感让林染感到恐慌。尤其是在林染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陈牧野当作重要的人的时候。
看似三天。实则已在梦中过了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