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幻术表演的二人正是专神时,萧允宁突然被路覃泗拉到一旁的小巷中,一脸诧异看着路覃泗。
路覃泗心内悸然,刚才感受到一道视线,分外熟悉,竟像是那人,他惊惧之下便拉着萧允宁躲了开来。路覃泗回过神来暗笑自己惊弓之鸟,这里是京城,离京华数十万里,怎么会遇到那人,便低下头告诉萧允宁自己突然想看看这巷子里有什么,萧允宁看着小巷中别有光景,又开心起来拉着路覃泗从这处钻到那处。
转了一天,直到街灯亮起,萧允宁转头看着买的一堆东西——面人、香料、小木鸡、陶哨、玉簪、纱灯、胭脂、七巧板、糖人,还有萧允宁花了50两黄金才从商人手中买下的一只小白猫……小脸不好意思地泛起粉,路覃泗忍不住笑着摇头:“宁儿,再买下去,侍卫们都快抱不下了。”
萧允宁仰着小脸,“好吧!那我们回去吧!”才说着又被不远处的灯笼铺吸引,拉着路覃泗跑过去,指着一盏绘着图画的灯:“覃泗哥哥这是什么呀?”
“这是走马灯,你看!它通过蜡烛加热让上面的叶轮转动,带动画屏也转,画屏上的图案旋转起来,就像连环画儿。”
……
三月十九日,奉先殿香烟袅袅,案上供着的先祖牌位在烛光下泛着肃穆的光。沈砚身着一袭素色纁裳礼服在礼官的指引下焚香、跪拜、行稽首礼,动作标准沉稳。待礼仪行至尾声,皇帝萧桢从主位上起身,目光落在沈砚身上:“义子沈砚,今日行束发礼,该知‘束发立志’之意。往后当勤勉修身,恭谨行事。”说罢,便示意内侍将赏赐递上——两匹江南新贡的云锦、一方澄泥砚、一条白玉带和黄金百两。站在萧桢身侧的苏幻尹,妆容精致,凤袍上的金线绣纹在光下流转。她看着沈砚,语气温和恰到好处:“母后也没有什么稀罕物件,这一柄玉如意和一副玉局棋,便当送给你的生辰礼,望你往后称心如意,万事顺遂。”
沈砚抬眼,目光掠过皇后脸上温和的笑意——双手接过内侍递来的玉如意与玉局棋,声音依旧平稳:“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定谨记父皇与母后的教诲。”
此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萧桢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砚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萧桢淡淡开口:“起身吧。”而后,龙靴与凤鞋踏在金砖上,声音渐行渐远。
沈砚这才缓缓直起身,将手中的赏赐递给身后的宫人。他转身走出奉先殿,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殿内的肃穆与凉意隔绝在外。殿外的风带着春日的暖意,轻轻吹起他的衣摆。沈砚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稀薄,月光透过云缝洒下来。他没有唤其他宫人,只带着身后那名捧着赏赐的内侍,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透着几分孤清,却又带着一种沉敛的坚定。
沈砚刚踏入永和宫的院门,便觉出了不同寻常的静——往日此时该亮着的廊灯全暗着,只有檐角的风铃偶尔被风吹得轻响,一个人影都不见。他刚站定,一个宫人便轻步上前,低声道:“沈世子,奴才按九殿下的吩咐,还请您蒙眼。” 蒙眼的锦缎带着熟悉的淡淡的香气,是萧允宁身上的味道。指尖触到布料,想起这几日小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温顺地任由锦缎蒙住视线。
“哥哥,不许睁眼偷看哦!我带你去看生辰礼。”萧允宁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沈砚笑着点着头,一双软乎乎的小手便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沈砚跟着他的脚步,掌心传来的温度顺着指尖漫到心口。直到听见萧允宁欢快声音“停下”,蒙眼的锦缎才被轻轻解开。
他缓缓睁开眼睛,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攥住了呼吸—— 殿中央悬挂着一盏一人高、几丈宽的走马灯,烛火在灯内跳动,将灯壁上的画面映得鲜活。随着灯轴缓缓旋转,光影投在墙上,一点点勾出他记忆里的碎片:宫苑初见,萧允宁趴在池塘边上哭喊;西苑中,他和萧允宁、路覃泗三人一起堆雪人、砸雪球,萧允宁笑着往他身后躲;还有他抱着萧允宁够着枇杷树上的青果;还有去年秋日在永和宫墙下种花埋酒的场景,萧允宁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桂花酒埋进土里,还特意让他在木牌上刻了“哥哥和宁儿之酒”几个字……还有许许多多的,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一幕幕映入他的眼中,也印入他的心里。
“哥哥,生辰快乐!”萧允宁蹦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眼中似乎有星河流转,“这灯帘上的画儿可是我自己起草,看着宫外匠人一张张绘上去的!你看,我把我们一起做过的事都画上去啦!” 说完仔细看着沈砚的反应,想知道不善表达的哥哥是否喜欢这份礼物。沈砚久久站在原地,墙上流转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萧允宁不确定哥哥的眼中是不是要落下泪来,毕竟他从未见哥哥哭过。
“哥哥,我还准备了很多东西,你不要只看这盏灯啦!”沈砚恍惚着顺着那股轻柔的力道往前走,脚步放得极轻,像怕踩碎了殿内弥漫的像梦一般的场景。殿中长案上摆满了小玩意儿,每一件都透着萧允宁的用心:其中有两个面人牵手并肩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袍、覆着银质面具,眉眼间是他惯有的沉静;另一个穿粉袍、系丝带,圆脸圆眼,活脱脱是萧允宁的模样,连发间那缕总爱飘起来的碎发都捏得惟妙惟肖。
最惹眼的是案中央的长剑。剑鞘是深棕色的鲛绡木,雕着缠枝莲纹,还缀着颗小小的白玉佩,玉佩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罔字。
“哥哥,你快拔出来看看!”萧允宁踮着脚,把剑往他面前递,眼睛里满是期待。沈砚依言握住白玉剑柄,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轻轻一拔——剑身出鞘时发出轻脆的“嗡”声,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剑身上,映出纯净的银辉,剑身质地细密,流水般的纹理在光下若隐若现。他指尖掠过刃口,只觉一丝凉意,又取了根发丝放在刃上,轻轻一吹,发丝便断成两截。
“这把剑可厉害啦!”萧允宁凑过来,声音里满是骄傲,“是覃泗哥哥找铸剑山庄最好的师傅做的!以后哥哥就用它保护自己!”
沈砚看着手中的剑,又看向小家伙认真的模样,心底的暖意更甚。为表自己真的喜爱,他抬手就将剑系在腰间,墨色衣袍衬着银亮的剑身,平添了几分英气。萧允宁果然更高兴了:“哥哥那你从今往后就有佩剑了,哥哥给他取个名字吧!”
“就叫佑宁”他的声音很轻,护佑这安宁的岁月,护佑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暖,持此剑、护此人,往后余生,哥哥不会叫任何人伤你。
“喵~”一声猫叫,两人转头,路覃泗唇角含笑从偏殿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小猫蜷在他臂弯里,黑黑圆圆的眼睛像两颗浸了月光的宝石,软乎乎的毛沾着点暖香,正乖乖地舔着爪子。见他们望过来,软软的叫了一声。路覃泗将小猫递向沈砚,沈砚慢慢伸出手,小猫似乎不怕生,轻轻一跃就落在他怀里。软乎乎的毛蹭过掌心,带着温热的气息,还发出细碎的“咕噜”声。它用小脑袋蹭了蹭沈砚的手指,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他的指尖,像极了萧允宁平日里撒娇求抱的模样。
“哥哥,有这只小猫陪你,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啦!”这只小猫不是礼物,是能替他守着哥哥的小使者。沈砚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又看向眼前的萧允宁,觉得萧允宁的样子活像这只猫,小皇子粉白的脸颊泛着的红晕,一双眼睛像黑曜石一般,说话时带着对他的满心惦念。
沈砚喉结轻轻滚动,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剖白,声音轻却坚定:“宁儿,从我在御苑水边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这话刚落,旁边的路覃泗就笑着打趣:“哎呀,沈世子口中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难得——你们兄弟二人,可真是情谊深厚!宁儿,你对沈世子这般上心,真是羡煞我了。”
萧允宁一听转头看向路覃泗,小眉头轻轻皱起:“覃泗哥哥,你都多大啦!还跟哥哥比这个!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也很用心的呀!再说平日满宫里,我待你是不是最好啦?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你呢!”
“是是是,”路覃泗被他逗得笑出声,连忙点头附和,“多亏有九殿下护着我,才能让我在这森严的禁宫里做一条‘咸鱼’。”
萧允宁和沈砚早已对路覃泗偶尔冒出的“奇言怪语”见怪不怪,路覃泗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沈砚面前:“我也为沈世子再添一份礼。这是我去铸剑山庄时,特意让师傅定制的一把袖箭,箭身小巧,方便藏在袖中,沈世子平日里带在身上防身最好。”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正经神色:“只是箭头上涂了特制的剧毒,一旦射中,无解。沈世子日后若非遇到危及性命的情况,还请慎用。”
沈砚看着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盒面,打开后便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袖箭——箭身银亮,雕刻着细密的纹路,确实便于隐藏。沈砚抬手接过木盒,抬眼看向一直陪在他和允宁身边的路覃泗,笑道:“多谢覃泗。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晚膳的暖意还裹着食物的香气,在永和宫殿内迟迟未散。案上的白瓷盘里还剩小半碟松子糕,糖霜凝在糕体边缘,泛着淡淡的光泽;几只喝空的果酒杯随意搁着,杯沿还沾着些许酒渍,连盛果酒的陶壶都歪在一旁。
萧允宁靠在沈砚怀里,小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连说话都带着点软糯的鼻音。他一手攥着沈砚的衣袖,一手比划着,叽叽喳喳讲着宫外的趣事。 “哥哥,下次我们一起出宫好不好?”
他仰着小脸,眼底还带着未褪的兴奋,酒气让他的眼神更显水润,“哥哥今天开心吗?”
这话他今晚问了不下五遍,沈砚却没半分不耐烦。他靠在软垫上,脸颊也染着薄红,眼底带着几分微醉的迷蒙,却牢牢抱着怀中的小家伙,指尖轻轻顺着他的发顶摩挲。每次萧允宁问起,他都轻声应着:“开心,宁儿准备的东西都极好。”
萧允宁听了,才满意地笑起来,小脑袋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絮絮叨叨的话渐渐少了,最后只含糊地念叨着:“太子哥哥有的……哥哥也都会有的……生辰要热闹……”声音越来越轻,终是抵不住困意,在沈砚怀中沉沉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