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属于我们的余生还很漫长 第6章 心里的石头落地

天边已露出熹微的光亮，五月的风也已经褪去了凛冽，带来了夏日的温柔，顾思南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靠后的位置，如果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车里还坐着人。

顾思南也不知道林沐夏是几点的航班，只是凭借着想见她的冲动，就来了这。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她已经走了呢？

“I can feel the weight”

“I don’t need to rehearse it this time”

……空灵的旋律伴随着安静温柔的男声从手机中流淌出来。

5点，林沐夏从铃声中醒来。这首歌是她在大二兼职下班回学校的路上偶然发现的。那是一家卖老式唱片的小店，店门口贴着这首歌的海报——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中间躺着一位穿着白色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的少年，双手肆意伸展。每次林沐夏路过这家店的时候都会稍稍驻足，如同那一瞬间她也能抛下所有，肆意的躺在那片海洋之中。

这时候的早晨还是有些许微风，远方罗纱般的玫瑰色在蔓延。

马路上的车辆也逐渐多了起来，车子总是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林沐夏从小区门口出来的时候，顾思南一眼便看到了，他的眼神好像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那道窄窄的侧边大门。

那一刻，他心里所有的躁动都被抚平，像是万物的一切都找到了源头。

按理他应会把车直接停在小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林沐夏一出现的时候他便会走上前，拉过行李箱，爽朗地说：“早啊，上车，我送你”。

而现在的他只是站在天空还未亮起的这方看着林沐夏上了出租车后座，而他跟在车后。

他也没有跟的太近，两辆车始终隔了些距离，可就是这样，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好像始终能看清林沐夏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样子。

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机场入口，顾思南才开车离开。

他做事向来坦荡，任凭心意，可是对林沐夏，他犹豫迟疑了。

顾思南又独自从机场折返回来，他这算什么呢？从他家到林沐夏小区，又驱车到机场，一个早晨他几乎绕了大半个北城，就是为了单方面的见一面？他自嘲一声，勾了勾嘴角。

到家已快八点半了。他扫了一眼衣柜里颜色从深到浅整齐挂着的衣服，挑了一件黑色衬衫和一套纯手工定制的灰黑色的西装。这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老牌子——Cesare Attolini，低调又富有韵味，把舒适、休闲、自在，完美的融合在每一套西装中。对于这些，顾思南向来有自己独特的品位。而后，他选了一条和西装颜色一样的领带，正好和黑色衬衫交错，配上硬朗的轮廓，成熟稳健又气质卓然。

这天，段桉也早早来了公司，难得见他穿着正式一回，一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和刻有瑰丽花纹的纽扣，一派北城公子哥打扮。

俩人正好在停车场碰到，一起进电梯的时候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其他楼层的女生早就听说21楼有家公司的老板很帅气，但一直没有机会看到。段桉按下电梯‘21’的时候，明明拥挤的电梯硬是有女生能掏出手机快速按下拍照键。

平日里公司的同事都已领略到两位老板的魅力，但这种带有成熟的风格还是头一次见。不一会两位的照片已经在员工小群中流传开。

顾思南对这些已经是不在乎了，只要不太过分，他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段桉是属于典型的帅而自知偏得张扬的人，对于这种引起焦点的事情他很是享受，活脱脱的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但今天有正事当前，段桉也顾不上享受这些炙热的目光，随着顾思南直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们俩都知道今天中午的半小时可能真的决定了公司的未来，容不了一点意外。

俩人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做最后的演练和复盘，直到出发前，顾思南埋头收拾桌上的文件的时候说道：“我单独和张君磊谈”。

段桉愣了一会，但也明白顾思南什么意思，他知道顾思南不仅是面对张君磊，更是去直面他一直不想提及的那段黑暗。

“好，我去搞定他助理，帮你多争取些时间”，段桉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11点30分，两人准时到达“云海”餐厅包厢，虽说是包厢，但空间也不大，靠窗位置放了张长方形的黄花梨木桌，两边各放了两张中式椅子，木桌边缘和椅背都雕刻着卷草和螭龙纹图案，是典型的中式风格。

顾思南坐在靠门这边，右手把玩着白玉杯，身体靠在椅背，缄默。段桉则站在他身旁，手搭在椅背处，不停刷着手机。包厢门没关，从门外看正好门框框柱了两位，好似一幅顶好的杂志封面。

12点05分，张君磊和他的助理陈羽玥前后走进了包厢。那是顾思南第一次见到陈羽玥，标准的美人模样，蓬松柔软的长卷发看似随意披散，但每一根发丝似乎都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曳。

“张总，好久不见”，顾思南主动上前一步打招呼。

张君磊伸出手回应道：“几年不见，现在要称顾总了”。

“张总，你就别打趣我了，还是叫我思南吧”，顾思南讪讪笑道，“这位是段桉，我的合伙人”。

段桉自然接过话题，大方上前握手：“张总，久仰大名”。虽是客套话，但也要做到足够体面。

不知道是不是段桉的错觉，有那么几秒，他感受到一种‘打量’的眼神。

“不错，思南身边都是人才啊，能这么快搞定我助理的人可不多”，也不知张君磊这话是夸奖还是暗讽。

可段桉哪管他这么多，“张总说笑了，陈助理明明是善解人意的美人”。

这种场面陈羽玥早已身经百战，刚入职场时，她还会害羞的低下头，连忙谦虚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但现在她可以落落大方的莞尔一笑默认对方的夸奖。

之前顾思南听段桉说过一嘴张君磊助理十分难搞，但当时没注意，看来段桉是费了些功夫，不然张君磊也不会特意提这一嘴。

既然已经提及到她，陈羽玥自信从容的介绍自己，“顾总好，我是张总的助理——陈羽玥”。

出于礼貌，顾思南只是浅握对方，微笑致意：“幸会”。

段桉和顾思南对视一眼，便与陈羽玥退出了包厢。包厢外发生的便是另外的故事了。

顾思南邀请张君磊落座后，取了另一个白玉杯，倒上了上好的九曲红梅，茶汤在白玉杯的衬托下更显红艳，独特的梅花香味更和五月末的舒适相得益彰。

张君磊抵着杯口轻抿了一口茶，茶汤从舌尖沿舌两侧流到舌根，暗暗夸赞这茶确实不错。

“我本以为志辉公司推出的‘凌远’项目是你在负责，还想问问对方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你答应。但后来打听到你完全没有参与过这个项目，入伍了？”张君磊一上来并没有客气，还是有点‘记怀’在心。

顾思南干笑一声，“是，当了两年兵”。他不想多说当时发生的事情。

“张总在‘高毅资本’发展的也很好，才几年就坐上了这个位置”，顾思南暗里回击张君磊也并没有坚持开自己的公司，如果当时真答应你，我顾思南未必比现在好。

张君磊何尝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但他也没必要和顾思南解释，话锋一转，“你们的项目书我看过了，前景确实不错，但这五百万不是你顾思南的真实想法吧”。

顾思南嘴角挂着一丝淡漠，笃定的回答，“对。”

“我要求两千万”。

这句话说出口，张君磊一怔。3D打印目前国内还处于起步阶段，放眼整个全球市场，目前大型打印机也被国外3家公司垄断。十年前，Zcorp公司就推出了全世界第一台高清彩色打印的3D打印机，可国内道目前为止依旧没有拿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研究结果。

虽然目前无人点破这种窘境，可看各个有条件的高校、研究院哪个不是把3D打印技术列为重点项目。对于投资机构来说，这项技术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香饽饽，没有人愿意轻易放过。

他知道顾思南的目标远不止这五百万，光是大型打印设备采购都得花掉几百万，更何况还有后期的研究、人员，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一大笔的资金投入，五百万确实可以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但之后呢？对于顾思南现在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进度不能再耽搁了。可只是20%的股份，两千万的确很荒唐。

“顾思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两千万，33.4%的股份都不为过吧，何况现在才20%”。张君磊直接挑明，语气严肃。

顾思南面不改色，毫无畏惧地说道，“张总，项目不用我多说，这项技术是国内必须要跨过去的坎，我们不仅要追赶上别人的进度，还要超越，否则永远都要被别人压一头，但这个我相信只是时间问题。可你也清楚，抢夺先机对于VC来说有多重要。再说，投我们这些初创企业，除去项目本身，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顾思南说完，品了口白玉杯中的红茶，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张王牌。

张君磊良久不言，看着顾思南，且不说3D打印技术是否可以很好的融入大型制造行业，就算是最基本的3D建模软件也能运用于各个行业之中，极大的缩短产品开发生命周期时间和减少试错成本，光是这一项，市场规模就极度乐观。但不可否认，顾思南才是这个项目中最吸引张君磊的地方，在一个项目中，好的领导者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而他张君磊从未看错过人。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在进门时，顾思南似乎就已吹响凯旋的号角。

张军磊凝神，这是一场豪赌，可赌注远不只是表面上的两千万。虽说金额超过了前期项目测评的预期，但他还是有能力和权力想办法投出这两千万的，只是房间外的人能承担住这个后果吗？他出发前再三与她确认，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合作愉快”，张君磊伸出手。

他终还是答应了，就像顾思南料想的这样，只是顾思南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迅速，这确实在意料之外。从他俩坐下到现在都还没过去5分钟，无论如何他的目的达到了。

“谢谢张总，定不会让您失望”，顾思南回握住张君磊手时，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与坚定。

此时，服务员正好敲门进来上菜，张君磊却拉开椅子起身，“饭我就不吃了，下次吧，我还得赶飞机”。

顾思南知道张君磊真着急有事，也没多做挽留，“好，下次一定好好招待您”。

顾思南和段桉把张君磊送上车，段桉看顾思南这样就知道事情成了，但他没想到顾思南要了两千万，他想他还是不够了解他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

两人回到包厢，把刚上桌的饭菜给解决了，丝毫没有浪费。

“那陈羽玥什么情况？”段思南没忘记刚刚的小插曲。

“嗐，一油盐不进的主呗”，段桉插科打诨，“最后还不是折服于小爷我的风流倜傥”。

顾思南当然知道能在张君磊身边做助理的人，绝不会做事如此轻率。但眼下解决了资金问题，他也没兴趣细究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管怎样，他知道段桉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段桉要是知道陈羽玥是他日后的劫数，打死他都不会去招惹的。

资金问题一解决，两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段桉立马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公司群里，瞬间公司群炸开了锅，办公室里也是想起了一阵欢呼，就差扔A4纸庆祝了。

回公司的路上，段桉开车，顾思南坐在副驾盯着手机，反复按着电源键，唤醒屏幕又关闭屏幕。一块石头落地，可另一块呢？

“你这干嘛呢，两千万都买不来你一张笑脸了？”段桉调侃道。

顾思南回过神，“好好开你的车，老盯着我干嘛，我俩不可能”。

段桉无语，“你还给我在这装起来了，你看小爷我是寂寞难耐的人嘛”。

“嗯，快油尽干枯了，悠着点”，顾思南损起段桉来从不手软。

段桉‘靠’了一声，“我油尽干枯？你试试？”面对顾思南，段桉从不要脸。

“滚！”

回到公司，顾思南便召集大家开会。这两天便会和‘高毅资本’签合同，资金也会在这周内到账，前期一千万，三个月后汇报项目进展，达到预期后，打剩下的一千万，届时，若未在规定时间内达到预期进度，后期的一千万不仅不会到账，并且前期的一千万也得连本带利的返还。这是张君磊提出的条件，毕竟他也不是个善茬。

目前需要选出最适合的设备供应商，设备一到便可以立马操作进行第一轮模型软件验证。顾思南简单的和大家交代了时间节点和重要事项，便把事情安排下去。

资金到位，大家也是士气大涨，前期熬夜加班写的代码，也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段桉和另一位男同事负责设备的选定，男同事姓白，鲜少的姓，所以大家也就习惯叫他小白，销售出身，从干销售的第三个月起，便一直是前公司的销冠。只是学历不高，一直不能往上升，那时候正好看到顾思南公司在招人，便去试了试。顾思南欣赏他的雄心壮志和进取心，他相信小白是可以一起奋斗的人。顾思南成立公司的第三个月小白就跳槽过来了，算一算，也快在公司待了一年。

第二天下午两人就挑选出了几家比较合适的厂家，顾思南最终敲定德国的一家老牌公司。段桉主谈，小白协助。

顾思南看着和林沐夏的聊天界面，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落地时和我说句”。

慢慢节奏就会加快了，前面铺垫的有点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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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里的石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