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华 第29章 第 29 章 照水

妘书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比没睡之前更累了。

“大人，那谁来了。”门外有丫鬟禀报。

妘书刚刚睡醒，连思绪都比平时慢了，闻言云里雾里：“谁来了？”

“就是……”丫鬟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皇上怕触怒了妘书，说反贼怕自己小命不保，当真是左右为难。

所幸，也用不着丫鬟禀报了，姜玄直接推门而入：“是我。”

妘书唯恐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被姜玄看了去，不悦道：“出去。”

姜玄不仅没有出去，还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嗤笑道：“有屏风呢，怕什么？何况就算传了出去，也只是一些风流韵事。”

妘书不太高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但就是看现在的姜玄很不顺眼。但念在对方是皇帝的份上，她还是勉强问道：“找我何事？”

谁知姜玄更有兴趣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非要逗弄一番：“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

妘书闭了闭眼，一个当朝皇帝，一个前朝国师，他们到底在这里聊些什么？

妘书想通了，抬脚就走，被姜玄一句话钉在原地：“我是来下聘的。”

妘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不用太高兴，我们男子跟你们女子可不一样，我们一生只会有一位妻子，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姜玄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在意妘书答不答应。

或者说在他看来，妘书没有不答应的余地。连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妘书。

妘书感到荒谬，将人赶了出去。

姜玄灰头土脸但喜气洋洋地回去了。

众人噤若寒蝉，妘书打算去书房静静，打开门一看，照水正在那里等她。

妘书若无其事地关好门，方才问道：“太女如何了？”

“悲伤过度，但没什么大碍，我是来找你帮忙的。”照水开门见山道。

妘书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大婚那日人来人往，你们可以趁机混出去。”

照水不解道：“我以为你不会答应他。”

谁不知道若水国国师一生侍奉上天，立志终身不嫁，如今怎么这么轻易就改了宏愿？

妘书闻言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意，仿佛一下子生动起来：“谁说我嫁给他，他就能碰我了？”

照水默然。

自从姜玄从国师府回去，妘书这里的客人就络绎不绝，大是来同新后攀交情的，也有些前朝的老臣，前来寻求妘书的庇护。

临花是照水的前未婚夫，说是前，是因为他家里人擅自断了跟照水的婚约，以求明哲保身。但临花对照水情根深种，此次跟着家里人出来，就是为了伺机逃跑，与照水双宿双飞。

妘书也曾与临花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大胆的男子，常常含情脉脉地望着照水，那会儿照水似乎还脸红了。

临花照水，当时还有人拿这个打趣照水，说这是天定的姻缘，照水也没有反驳。

妘书一边想着，一边暗地里帮临花躲过了追兵，顺便为他指明了照水所在的方位。

宴毕，妘书站在阁楼上看着临花远去的身影，遥祝他们相知相守，此心不离。

姜玄在宫中收到奏报，叹道：“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底下人不敢答话。

“去，跟着临花，我向来好心，怎么能不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底下的人领命离开，姜玄道：“我要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办，你们去准备吧。”

无人敢有异议，有异议的人都已经撞了柱子。

于是皇城里热闹起来了，又遇上大赦天下，人们仿佛忘记了前朝的伤痛，感念着新帝的恩德。

姒元听着外面的热闹，心里充满了迷茫，人们真的需要她这个已经亡了国的太女吗？

妘书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梦里仿佛有人喊她，她却听不清对方的声音，这让她莫名地很在意。

“绿竹，离大婚还有几日了？”

“回大人，三日。”

三日，留给照水的时间不多了。

三日后，帝后大婚，普天同庆，百姓们载歌载舞，庆贺着来之不易的太平。

照水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与姒元乔装打扮一番，往城门口走去。

“哎呦！”有人急匆匆从巷子里跑出来，正撞到了照水身上，照水定睛一看，竟是临花。

“你怎么来了？”照水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哄哄的。

临花见到照水，一把抱住了对方：“我怎么不能来？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照水扯了半天没扯开，看到太女揶揄的目光，不由得面红耳热，“你先放开，还有人看着呢。”

于是姒元咳了两声，临花不好意思地将人放开：“临花参见太女。”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姒元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家里人可都还好？”

这是一句客套话，照水早就打听完了，知道自己未婚夫没事才放心离开的。

当时姒元还有几分不忍：“你不去与他道别吗？”

“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明明话说得那样冷静，照水的眼神却不肯从临花身上下来一分一毫。

开得多灿烂的花啊，不该同她一起埋没了。

临花对姒元笑道：“您放心吧，有国师大人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姒元有些迟疑：“那姜玄真的很爱国师吗？”

临花笃定道：“他一定很爱国师大人。”

爱到可以与她共治天下。

姒元若有所思，正当此时，有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领头的将军骑着马缓缓走来：“多谢临公子带路。”

临花大惊失色，急忙去看照水，却见对方警惕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刀，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照将军，久仰大名。”来人提枪下马，气定神闲地说道，“在下依丹，请指教。”

依丹本是一介孤女，因吃不上饭当了兵，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才有今日的依将军。

副将似要劝谏，被依丹抬手拦住：“不必多言，他们今日本就插翅难逃。”

“照水……”姒元担忧道。

照水没有回头，气势却节节攀升：“‘虽千万人，吾往矣①’。”

①孟子：《孟子·公孙丑上》，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