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黄黄 第8章 第八章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正清不想继续聊狗的话题，转而问起纪风扬工作上的事。

纪风扬下午六点下班，回来还要挤地铁，他以为怎么也要七点左右才到家。

纪风扬沿着路旁凸起的水泥围栏走，边走边愰：“我就一打杂的，没什么事就让我先下班了。”

“打杂？你大学学什么专业？”

纪风扬想了想道：“我第一志愿是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第二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第一志愿？你不是毕业了嘛？”

说着，张正清猛地顿住，一个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仍带着三分幻想问：“你说的毕业不是高中毕业吧？”

可惜纪风扬领会不了其中意味，实事求是道：“是啊，我刚高中毕业，才填完大学志愿没多久，中间我还要回趟家里拿录取通知书。”

“你不是在实习找工作吗？”

“对啊，我对机器人比较感兴趣，就想着暑假找找这方面的工作提前接触学习下，顺带赚点零花钱，好在结果还不错。”

“那你之前一直叫我学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一副司空见惯的老司机样？”

纪风扬理所应当道：“我第一志愿就是你和平哥的大学，等我被录取了，你不就是我学长嘛。”

后一问题，则扭捏道：“第一次看见你那时候我是装的，我怕尴尬，也怕被你看出我心思，就强装镇定抢在你前头把话说了。”

“呵呵。”

张正清气笑了，所以他这几天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难怪这家伙第一次那个那么生疏，好几次咬到他；难怪这家伙言行举止透着傻气，幼稚得不行；难怪这家伙老想干那种事，这是刚开荤食髓知味啊。

回想过去种种，处处是破绽，而他竟全然没有察觉。

张正清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不过遵纪守法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忘问：“你成年了吧？”

纪风扬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嗯，今年刚满十八岁。”

张正清松口气，好在，他没犯法。

“我们回去吧。”

晴天霹雳，张正清已然无心继续散步。

纪风扬再是神经大条，这会儿也察出不对劲：“怎么了？”

张正清收回被牵着的手：“我累了。”

纪风扬还想牵，被张正清躲开了，恢复了初时相处的走位。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纪风扬小心翼翼喊道：“正清？”

张正清没有说话的心情：“你把东西收拾下，回隔壁房间睡吧。”

纪风扬摸不着头脑，出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为什么？”

“为什么？”

张正清苦涩重复，继而反问：“你说为什么？！”

不等纪风扬回话，张正清就接着道：“我差点就成引诱未成年的罪犯了，我还睡了好朋友投靠过来的刚成年的表弟。”

纪风扬还是不能理解：“可我十八了啊，我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是我先主动的。”

“你不懂，你才十八，你之后还要上大学，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越说，张正清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纪风扬觉得委屈极了：“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喜欢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更是坐实了张正清的想法。

张正清面无表情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安好吧。”

纪风扬高声道：“我不同意！”

张正清强忍心酸苦口婆心道：“你冷静点，你这只是一时的生理冲动，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生理冲动怎么了？这就不是喜欢吗？绝大部分人谁不是从这方面开始喜欢一个人的？”

“为什么他们的喜欢可以是喜欢，我的喜欢就不是喜欢？”

“你凭什么主观臆断我的感情？这不公平！”

纪风扬被气狠了，一改之前的委曲求全，声声控诉。

张正清深吸口气，缓缓道：“你说的对，但我坚持我的想法，我们先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吧。”

张正清说完，直接转身出门离开。

纪风扬想拦，但看他决绝的样子，终究没阻止，只愣愣看着他走远，看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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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住，方便吗？”

张正清下楼，给林肇峰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林肇峰是他大学同学，性格比较吃得开，日常老喜欢逗他。毕业后又在一个地方，所以两人关系一直比较好。

林肇峰问：“怎么了？”

张正清不想多说，借口道：“写作没思路，想换个环境，转换下心情。”

“哦，这样啊。”林肇峰也不知信没信，只调笑道：“别人肯定不行，你嘛，当然是随时欢迎啦。”

“不过我现在没在家，你自己过去吧，密码你还记得吧。”

“嗯，谢啦。”

“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那行，你忙吧，我挂了。”

“欸……”

张正清动作利落，那头有话都没来得及说。

最后回头看了眼房间，张正清隐没在转角。

林肇峰是G省本地人，家里小有家资，早早给买了婚房，想让他早日成家，然后立业。

不过事与愿违，林肇峰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女朋友倒是不缺，就是经常换。

人生座右铭是：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正处在积极诠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阶段。

张正清手机上有他家公寓的门禁，一路无阻上到他家。开门，人还没回来，肯定又是组局喝酒玩乐去了。

进门，看清屋里的状态，张正清下意识屏住呼吸。

到处一片狼藉，装酒水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吃剩的东西也没剩在桌上，这一点，那一脚的，简直没眼看。

张正清由衷想起一首应景的歌：真邋遢、真啊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

林肇峰家每周都会有阿姨过来搞卫生，但今天才周一啊，就弄这样，他怎么住得下去的，也不知道叫人收拾。

为自己的健康安全着想，张正清认命收拾卫生。

人一忙起来，脑子就容易放空，倒是歪打正着。

张正清打扫完，足足清出三大袋垃圾，估计林肇峰是在家里组局了。

出门倒垃圾，正好和回来的林肇峰撞上。

看着张正清手里提着的三大袋，林肇峰忙上前帮忙：“我还想着明天叫个阿姨过来打扫呢，没想到让你忙活上了。”

“你就混吧，外面混不够，还要约到家里混。真不知道那些女生看上你什么，前仆后继的。”

林肇峰一个花蝴蝶式展示：“还不明显吗？”

张正清嫌弃道：“人丑多做怪。”

林肇峰食指轻摇，纠正道：“是人帅多金。”

“肤浅。”

“欸，你说对了。”

“……离我远点，都闻到酒臭了。”

林肇峰一口气吹过去：“不识货，这可是珍藏款汀兰香[PS：乱编的 ]”

张正清紧急避险：“我确实欣赏不来。”

“可惜了，你的人生失去了一大乐趣。”

“呵呵。”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回了屋子。

张正清二话不说把人赶去浴室洗澡，好不容易打扫干净，可不能被他污染了。

污染源林肇峰：“……”

洗完澡，林肇峰穿着睡袍就出来了，松松垮垮的，也给张正清扔了一件，道：“干净的，我还没来得及穿。”

张正清接过，也洗澡去了。

刚才打扫卫生，他出大力了，一身的汗。

洗好出来，就看到林肇峰大马金刀地坐客厅沙发上，手上拿着杯红酒百无聊赖地品着。

林肇峰拍了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张正清白眼都欠奉：“找死是吧。”

“是啊，欲生欲死的死。”

张正清不想搭理酒鬼：“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没错，富二代也要上班的，不过他是CEO，自己创业开的公司——巅峰传媒娱乐有限责任公司。

林肇峰斜靠在沙发，老肩巨滑：“一起呗。”

张正清礼貌笑笑：“滚。”

“不再坐坐？难得聚聚，咱俩正好好好交流下感情。”

“你自己坐吧，我累得要死，先睡了。”

张正清可没这心情，转身就要回客房。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身，走向林肇峰。

林肇峰双手张开，一副迎君投怀的样子：“漫漫长夜，有我陪你。”

张正清便顺势倒他身上。

林肇峰挑眉：“早说咱俩试试了，你终于想开啦。”

张正清都不带理他的，这家伙以前在学校就老喜欢这么逗他，实则是个再直不过的直男了。

举起手机，张正清找准角度就咔咔一阵狂拍，林肇峰很是配合，完事张正清一把推开手上不安分的某人。

“晚安。”

林肇峰不满道：“你这样过河拆桥合适吗？”

张正清回眸一笑：“工具人要有自觉。”

林肇峰好笑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能处理。”

张正清就没想着能瞒住林肇峰，这家伙虽然混，但能力是有的，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少不了他的努力和眼光。

他过来暂住，连行李都不带，还这么仓促，是个人都察觉到不对，何况是他。

只是张正清也不想跟他细说，丢人是一个。

另外，他深知这事对林肇峰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完全是庸人自扰。

最后，张正清自己都还没理清头绪。

林肇峰拉上衣服：“行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找我说。”

反正人在他这，不急一时。

“需要帮忙的话，别藏着掖着。”

林肇峰认真了一秒，下一瞬又不正经起来：“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

张正清轻笑：“你放心，有麻烦我肯定赖上你。”

林肇峰：“荣幸之至。”

回到房间，张正清马上将刚才的照片以九宫格的形式发朋友圈，设置仅纪风扬一人可见。

全程张正清都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这样做。

纪风扬不是玩得花的情场老手，说的喜欢都是真的，他应该高兴的，可是好奇怪，他好难受。

张正清仰望天花板，仍止不住汹涌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