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 第3章 第 3 章

2024年9月20日

她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2024年9月3日

宋微本来打算在前两天继续跟李如心聊聊，但是一写文章就到了凌晨，等她回到家睡完觉一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宋微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看见外面蓝色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冬令时了，要是她一直这样过了这个月她就将晚上睡“晚上”醒。

清醒了一会以后宋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云风，问她机票定好了吗。宋微这才想起她过几天还得回国，再次回来已经完完全全是冬令时了。

让时差来调节我的作息吧！宋微想，将自己的航班消息发了过去。

云风没有回消息，宋微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还在直播。

云风自从开始读大学以后就在做游戏直播，刚做的时候经常被人骂，说她技术太菜，一个女生做什么游戏直播？还有人看她长得漂亮又开始问她干脆做点别的，甚至在私信问她怎么约。

宋微看了，都一一骂了回去，但云风不在乎，她第二天就去把头发剪了然后顶着个素颜继续来直播间直播了。

“主播真能抗压，”弹幕飘过这么一句话。

云风本来在玩恐怖游戏，看到这里念了一下弹幕，突然笑了，但没说什么。宋微后来问她是想说什么？云风说，我当时想说是因为我是女的所以才这么说吗？但是一想其实是对我的关心，我又不想说了。

现在，宋微发了一会呆之后弄了杯咖啡，点开了云风的直播间，打算当背景音玩会手机。

“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云风在说话，“我才不帮别人追我朋友呢。”

宋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如果她喜欢你的朋友很久了呢？”云风似乎在念弹幕，问：“很久是多久？”

“至少五年起步吧，”云风又念，说：“那我也不要，她这五年要是谈过恋爱怎么办？”

宋微思考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直起身来在直播间打字问：“为什么突然聊这个？”

宋微的账号主要就是用来看云风直播，偶尔给她刷点钱，此时此刻一个大大的高级粉丝牌被她顶着，问了这么一句话。

“主播朋友来了，”弹幕突然刷了起来。

“她们非要问我，”云风说，“早上好。”

一个不算美好的夜晚，李如心正在咬牙切齿地想宋微这人真是没意思，关心别人一下就跑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只是一时兴起。

李如心的手正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头皮，缓慢的钝痛感袭来，她终于由烦躁转变成了烦闷。

自己的生活依旧和过去那么多年一样毫无进展，自己的感情也和多年前一样举步维艰！李如心闷着闷着，上了小号点开了云风的直播间。正巧看到有弹幕在问她：“主播有给人当过僚机吗？”

“主播没有过，”云风说，她正在玩一个恐怖游戏，按照她的习惯来说在游戏的进程中不会怎么回复弹幕，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回复了，还是这么一个问题。

“你问为什么？”云风很疑惑，右下角的脸皱在一起，“得是追我朋友才需要我当僚机吧？我才不帮人追我朋友呢。”

李若心沉默了一下，平台的“给这个主播打几分”弹了出来，李如心手一抖差点打了个0分然后举报她。

李若心气急，但也因此没有看到宋微入场的特效，打字问她：“如果她喜欢你的朋友很久了呢？”

云风玩游戏的手顿了一下，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单纯觉得搞笑。

“很久是多久？”云风问她。

李如心就好像回到了半个月前的同学聚会，云风坐在她对面挑眉看她，嘴角挂着一丝莫名刺眼的微笑。

“至少五年起步吧，”李如心回答她。

云风还是冷笑，不过这下完全没有在玩游戏，而且冷漠地盯着镜头，说：“那我也不要，她这五年要是谈过恋爱怎么办？”

李如心心头一跳差点把手机砸了，但好歹忍住了，在终于注意到宋微发的消息之后更加烦躁了。

云风你什么意思？李如心气得有些抖，你干脆指名道姓怎么样？

云风和宋微打完招呼以后李如心就退出app了，说句实话，云风说出这些话，她还蛮意外的。

不知道是不是宋微这人实在特殊，总之围绕在宋微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一个特性——包容。云风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什么人她都觉得挺好的，什么人她也都能相处的很融洽。

何况半个月前云风还告诉了她宋微一定会回来，所以李如心怎么也没想到，云风对于这件事这么抵触。

虽说她也知道自己感情经历见不得人。

第一次见到宋微，是在李如心刚上初中的时候。

她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最开始的时候，宋微就坐在她的前面。

宋微脾气好，长得漂亮，说话声音脆脆的，很受欢迎，李如心最开始对于她的印象就是这样。

但是渐渐的，李如心突然发现这人的矛盾之处，她常常顶着她那张漂亮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一些很恐怖的话，说完之后又面无表情地做自己的事情，那个时候李如心觉得，这人有些吓人。

直到某一个下午，李如心在趴在桌子上发呆，太阳斜斜地照耀在宋微的短发上，对方突然回过头看她，说了句：“你真的很漂亮。”

一句话的时间很短，短到李如心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就转过了头，可是这句话的时间又长了，长到她现在都不能忘记。

但是宋微忘记了。

李如心怎么都不能理解，人是怎么能这么健忘的呢？人是这么做到短短一点时间都把什么东西都忘记了呢？

还是说这只是她随口的一句话，她甚至都没有记住它的意识？曾经的李如心这样愤愤不平地想着，现在的李如心依旧愤愤不平。

她知道大约时光是用来塑造一个人的，可是在这时光里她往哪里转都有宋微的影子，往哪里转她都像那轮明月照耀在自己的大地上，逃不掉躲不开。

而当李如心回过神来却又对上那双相似的眼睛，在鬼使神差地说了“好啊”之后，宋微的影子更是将她完全笼罩。

然后她就在这影子之中找不到岸的时候，天上的宋微又皱眉看她，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呢？”

于是她不想找了，她放弃了，她望向这天上的明月，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妄想”。

但是曾经的她还有些诡异的感情羁绊，现在的她却是几乎无所畏惧。李如心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一抬手就给宋微发了条消息，发完之后，李如心直接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在听到消息的震动以后跳起来抓起了手机。

李如心：“你月中回来吗？”

宋微：“嗯，你怎么知道的？”

李如心的脸上居然带上一点报复的微笑，她回复到：“云风告诉我的。”

那边顿了一下，李如心笑得更开心了，很快，她收到宋微的消息：“我13号回来。”

还有十天，李如心的眉毛挑了一下，问她：“我能来接机吗？”

“云风会来接机，”宋微说，“来一趟很累的。”

发疯的话点到为止，李如心看着宋微的消息心情倒是很好，从刚才的烦闷变得雀跃起来，开心了好一会，又给她发消息：“那你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宋微说。

李如心今天说的话，宋微完全没有想到。

在她对于李如心的预设里，李如心温柔但懦弱，偶尔激进但更喜欢一言不发。云风说李如心变了，宋微左看右看又不知道她什么地方变了，难道对她的评价从喜欢被折磨变成恋爱脑也算变了吗？

宋微本对此不屑一顾，她对李如心的情史没有兴趣，无论她在和陈可谈恋爱的中途爱上过多少个人，她都不在意，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对于李如心，是有好奇的。

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是说其实你真的很爱，但是你厌烦了？宋微坐在书桌前转着笔，眼神落在窗外的大树上。

可是这世界上人来人往，爱上几个人不算过错，但虽然这世界上人来人往，为什么只爱一个人这么困难呢？

这倒是一个可以思考的问题，宋微想着，又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前两天她草草地写完拿去参加比赛的文章就没有管了，毕竟家乡这种题材并不适合她，她也没打算和这个题材死磕。其实她现在倒是更应该优先考虑别的事情，比如毕业以后的计划。

云风是希望自己回去的，父母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肯定也是希望她能早些回去。

那我要因为别人想让我回去就立刻回去吗？宋微思考了一会，很冷酷地做出了判断——当然不要。

她应该在思考后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谁而去做了某个选择。

李如心说自己要来接机的话偶尔还会从她世界的某个角落蹦出来，但蹦出来一下就被宋微踢走了，说句实话，云风白天在直播间里回复的那些话，正是她想说的话。好奇归好奇，但是李如心的行为逻辑，宋微实在是看不懂。

编辑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宋微看了一眼，说是已经把参赛文章发过去了，然后问她机票是否定好了，说要希望她去参加一场签售。

宋微挑了一下眉毛，没立刻回复。

宋微所在的乐园社是近些年在网络上非常出名的网络文学书城，最近好些很火的电视剧的剧本就是从乐园社里改的。然而宋微不写让人喜欢的题材，也不用受欢迎的人设，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写的小说可以说是无人问津。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是无人问津，宋微写小说的这两年也有好些忠实粉丝，他们倒是很喜欢她的风格，不过有些时候宋微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些别的风格，倒不是怀疑自己，只是觉得一直留在舒适圈可能无法进步。

但是宋微有些时候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当初选择乐园社是不是个错误，说来也不怪她，乐园社以前是作为一个文学站发表短篇文章的，有散文随笔，还有部分连载小说，结果近些年直接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小说网站。

编辑这次让她回去参加签售会，无非还有就是露露脸，让自己尽可能地增加些知名度。

机票已经买了，宋微想着，回了个嗯。

2024年9月12日

这世上无数人都曾经向宋微伸出过手，出于什么意图——大概都是些所谓的仰慕，好奇，或者单纯的向往。那些手都尝试向宋微的方向触摸，却又在将触未触之时收回，最终，他们再次望向她，又带了些愤怒或不甘。

宋微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中并非从来都无动于衷，她偶尔以好奇的目光回望他们，却在得到对方近乎疯狂的示爱后后退，在这些目光中，宋微缓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宋微”这个名字后她的灵魂。

爱人的表现，还是爱灵魂？宋微思考着这个问题，偶尔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说出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不过她本人不在乎，但是试验的结果确实一样的。

宋微提前许久收拾完自己的行李箱，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就收到了李如心的消息。

说来奇怪...也许也不奇怪，李如心最近老是找她聊天，各个时间点，文字，图片，语音，有些时候甚至还会有电话邀请，不过宋微都直接拒绝了。

“我不太喜欢接电话，”宋微这样说，皱着眉毛但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不高兴。

“哦～”李如心回她这样的话，“那就回消息吧。”

宋微在很多时候并不理解李如心为什么要这样跟她说话，她偶尔的话语带着些明显的轻佻，但是又会精准地在宋微将要觉得她烦的时候转移话题，说话方式又变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成年女性。

虽说这样左右横摆大概容易招人烦，但宋微无聊，刚好依然对她十分好奇，虽然她不知道这份好奇会在什么时候消散，但是在好奇存在的时候她并不厌烦对方打扰她的生活。

“我得休息一下了，”宋微回复她，“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去机场了。”

“好，”李如心说，“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