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不怒反笑,连说三个“好”字,目光鹰隼一样锁定梅根。
梅根依然没有停,一往无前——但镇定剂渐渐起效了,第二次冲到一半,梅根已经感觉腿有些软,尤其是地上还有方才梅根自己扫落的不少障碍物,反应不及,“噗通”一下,梅根摔倒在地上,正跪倒在军官脚下。
“哈”了一声,梅根用尽剩下的力气翻了个身,躺平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才看见地上的一颗牙,心里不觉得敬畏和恐惧,只觉得畅快。
自己一心与人为善,不想和他们结梁子,可他们呢?他们要拿我的家人做人质!!
去他妈的吧,去他妈的官老爷!就算是倒在地上,也要仰面朝天,而不是膝盖跪地。
一只军靴踏上梅根的胸膛,没有留力,梅根被踩得喘不上气,肋骨也疼得厉害,可能是伤了,但她一点乞怜的意思也没有,瞪着眼睛。
“现在。”军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他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透着一种优雅:“我倒开始认可你的不凡了。”
梅根挣扎着,用力向他吐出一口唾沫,但被开口器阻拦,唾沫只在她自己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恶心的水痕,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军官“啧”了一声,挥挥手,已经吓呆了的两个卫兵上前,把梅根的开口器解了下来。
唇舌自由了,梅根声音里满是蔑视:“没有人在意你那无聊得可怜的认可!”
军官并不在乎这躺在地上的蛆虫的忤逆,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看来,我找到了救世主的软肋。”
梅根冷笑一声,说出了早就想说的一句话:“我还以为对于所有两脚直立人来说,显而易见地,双亲和爱人就是她们的软肋。怎么,难道您不是吗?”
军官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交叉双手,像个居高临下的导师:“但我认为,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在明显对自己抱有恶意的势力面前,展现出对某人某事的特别在意。或许你还年轻,还不懂越是在意,越是容易失去的道理。”
梅根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沉,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致命的破绽,可意识太晚,已经无力挽回。
但她很快又澎湃起来,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爆出来的:“听着!如果她们出了事,我会杀了你们。你们所有人!我会报复你们到天涯海角,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军官听着她这番话,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色厉内荏啊,奥康纳小姐,实现不了的狠话毫无意义。不过坦白来说,我也希望见到你的能量大到足以颠覆整个基地、足以保护整片大陆的地步。”
梅根情知自己现在的确什么都实现不了,但狠话还是要放的,色厉内荏最多只是让内行看个笑话,但如果连疾言厉色都做不到的话,这种情况下只能是自己成为更加惨烈的一出悲剧。
“您要走着瞧吗?”梅根加大力度,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
“我说过,实现不了的狠话毫无意义,不要激怒我。”军官摇摇手。
不要激怒,不要激怒,不要激怒……
“不要激怒您?难道您还希望看到我求饶不成?”只见梅根脸上激动潮水一样褪去,仿佛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神色平静了一些,讽笑一声:“或者说,您有此一言,不就是希望我展现出自己硬骨头的一面,能有多硬吗?”
军官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音像心跳一样沉闷:“哦?你倒不笨,反应还算快。但还是太年轻。”
“……这不好笑。”梅根啐道。
“我也不是要和你开玩笑。”军官收敛了笑容,十指交叉:“好了,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懦夫了。但你太重感情,这可不妙。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梅根·奥康纳。”
“救世主不更是需要常怀博爱之心吗?”梅根反唇相讥。
“你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救世主。”军官摇头。
“怎么说?”梅根追问。
“现在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军官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她,但随即话锋一转,仿佛是在施舍恩典:“不过,看在你还算有骨气的份儿上,我会通知下去,把你的家人纳入保护名单。”
“保护?”梅根讽刺一笑,她已经不相信这个人的任何言辞了。
“至少现在来看,是保护,奥康纳小姐。”军官的声音中透着不耐烦:“我发觉你的记性不太好,总有些事情需要我说第二遍……你的家人是否能安然无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表现。这下,你记住了吗?”
梅根深呼吸着,一直到自己平静下来:“一切看我的表现,是吗?”
“是的,如果您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也没有必要与未来的‘救世主’交恶。”军官再次给出肯定的答复。
兜兜转转,恐怕这才是军官最初提到玛雅和维克多利亚的初衷,只是警告,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在短短的时间内遭遇了背叛、别离、检查、刑罚,以及身份被迫转变的大起大落,恐怕谁都难以平静。
但得到这个回答,梅根紧绷的神经还是像断裂的弦一样,猛然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袭来,之前所有因愤怒和肾上腺素而产生的力量瞬间消失殆尽。她闭上眼,不再说话,甚至无力去思考这个承诺的真伪。
多么可悲,从现在开始,恐怕自己每一次用力拼搏,都将是为了所爱之人的生命安全迫不得已,而非源于追求安稳和美的生活。
但即便如此,一切也还没有糟糕到透彻。梅根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还有活着的盼头,甚至可以说是不得不好好活着的理由,不是吗?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半晌,梅根开口。
“请讲。”
“也不要伤害我的同仁。”梅根逼视着军官,但对方居高临下,只会显得自己的目光可笑。
“同仁?你平安会的旧部?”军官看似十分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好说。”
梅根心情复杂……她还是心软了,在这种时候问自己的心,她不得不承认除了玛雅和维克多利亚之外她还在乎魏尔肖和苏珊娜。
不……算了,就当是报答苏珊娜当年的一饭之恩吧。
见梅根好像还有话讲,军官摆摆手:“确认你是合作的,我的任务到此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依旧有话要讲,请你与负责照顾你的人谈。”
“带走。”一声令下,傻站了很久的两名卫士终于等到了指令,再次为梅根戴上开口器,提着梅根,飞速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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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梅根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净化”。
两名卫兵将她交给了两名女仆,两位女仆不由分说地开始为她宽衣解带,她被按进一个巨大的浴缸,头发被反复揉搓,然后精心梳理。接着是护肤,整个过程漫长而细致,等这一切完成后,她被带到隔壁的更衣室。
当然了,开口器始终没有被取下,药劲儿很大,梅根的肢体也始终无力。
当她被引到一面巨大的、能映出全身的镜子前时,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镜子里的那个女人,面颊泛着健康的浅红,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她看起来纤细、文雅,甚至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质。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梅根不由得产生一种幻觉,仿佛仅仅换了一身行头,任何一个人都能摇身一变,摆脱掉骨子里的贫穷和卑微。
穿好衣服,她被放在沙发里,摆成端坐的姿势——看来待会儿还将有客来。
想也知道,这客一定是来约束而非搭救的——想必就是军官所说的,负责“照顾”自己的人。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与其做着白日梦,还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跑?想得真美!往哪里跑?
虽然最愤怒的时候想过自己应该带着维克多利亚不顾一切逃离,但冷静下来想,怎么可能呢?
不惜大张旗鼓掩人耳目,把自己抓到这里来,梅根可以确信,哪怕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办法从囹圄之中解救自己。
更何况他们还拿住了她的软肋,如果只有梅根自己,仅凭今日的粗鲁对待,无论以后这组织如何礼遇补救,梅根也绝不会为他们卖命,终其一生她都将出逃。
但那军官提到了玛雅和维克多利亚。
那就这样顺从了?他们又会扣押自己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数不清的年份,一辈子?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梅根心烦意乱地想。
难不成,真让自己去当什么救世主?救世主救世主,难不成西西弗斯还真的会遭遇什么灭世的灾难?
他们也不想想,就算灾难真的来了,一个人的力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退一万步来说,是不是如果“传说”不来,这些鹰犬就永远都不会放她离开?
可是——可是作为西西弗斯大陆的一员,难不成,梅根还能盼着天降灾祸,毁灭了这一片无数人赖以生存的故土吗?
做不到,就连想一想都觉得残忍,完全做不到祈祷着诅咒——何况祈祷着诅咒又有什么用处?
前天晚上那个冒冒失失的老骗子忽然闯进梅根的脑海里,梅根苦笑一声:
坏了,还真是让一个江湖骗子误打误撞猜着了,不详,不详。
不过到底保住了钱财,不至于在遭遇无可拯救的绝境之前,还损失了一大笔钱。
正在梅根胡思乱想中间,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女士步入了房间,梅根看过去。
来人有着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并非那种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艳丽,而是柔和、纤弱、优雅的。
她身着一袭墨绿羊毛长裙,裙摆垂落时擦过地面,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鲸骨裙撑撑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保持了裙型的挺括,又不妨碍快步走动。紧身马甲将腰线收得极细,领口立着半寸高的白蕾丝,像一弯新月贴在颈间,与袖口同材质的蕾丝花边遥遥呼应,在深绿底色上显出几分素净的贵气。
女士径直走到梅根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于冷淡的微笑。
“圣主保佑,您看起来,嗯,好了许多,”女士轻柔地开口,声音温和而悦耳,就像午后阳光,“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是特里妮缇,帝国议院的特派女官,奉命迎接您的到来。”
——札记之外
其实这一本的“天命”更偏向于大灾难式的覆灭,但是我也不能再说更多了TAT,否则这一本的看点就没有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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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