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的暗讽和敌意几乎化为实质,尖锐逼近云落秋,仿佛如果云落秋不回应,就是变相承认了他和凌遇真的有私情。
陈鹏嘴角恶意的笑加深,“两位凌总长得一模一样,落秋真是好福气呢。”
“落秋不仅人好看,工作上有凌总帮着,生活有小凌总照顾,看这脸色,被养得白里透红的。”
明晃晃的挑衅,率先坐不住的是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徐端。
我靠了。
死鸟这么说,全盘否定我和落秋的工作成果,那我们之前熬的大夜算什么?
我们受过工程师拖延的气算什么?!
徐端横眉冷对:“陈鹏,话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是要担责的,你能为你今天说的话承担后果吗?”
“云总助的工作事项、能力,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倒是你三番两次侧面打听发布会方案细节,偷看策划书,是什么居心?”
徐端年纪轻轻能在总秘位置上坐稳,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能力强是最基本的,他的发声让在场小一半的人起了倒戈的念头。
向来不站任何队的徐端主动替云落秋说话,一定程度代表了最上面那位的想法,局势悄然发生变化。
陈鹏双手叉腰,刚想说话,被云落秋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云落秋递给徐端一个安心的眼神,敲了两下键盘,站起身,面对何经理,“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对吧?”
何经理没由来的心慌。
这时,电子白板大屏上出现一段监控视频。
在走廊过道尽头,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躲在景观树后面打电话。
声音有些模糊,但大致能听清。
“什么?你要我修改设计图的数据?不可能!”
“陈鹏,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现在是凌总亲自盯着的,我绝不可能自砸饭碗。”
“别老拿那事来威胁我,我是靠你进来的没错,但我是凭我自己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总监内定我?”
“行,我帮你这最后一次!”
视频的最后,何经理的正脸在监控中一闪而过,播放完毕,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落秋面露惋惜,“你的确有能力,可惜了。”
接着,他环视一圈,轻声开口:“对这次异常的原因还有疑问吗?”
“我说了,最大的原则是上下一条心,既然何经理做出了选择,我只能尊重,周一自己提离职吧。”
何经理猛地起身,眼底满是不甘心,“这是陈鹏指使我做的!刚才监控也拍到了,我喊的名字是陈鹏!”
陈鹏不甘示弱,“你别血口喷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叫我名字来污蔑我!”
精彩的狗咬狗。
云落秋握着咖啡,身体往后倒,轻靠在大屏旁边,欣赏着这一幕大戏。
反利用这一次的脏水,云落秋洗刷了他身上几个不实谣言。
他不是草包,更不是只能依附于alpha的废物,想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最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然就算只有一口气,他都会爬回来复仇,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何经理的离开是板上钉钉,然而陈鹏有凌遂护着,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人事部不敢轻举妄动,非得等凌遂同意审批才行。
周一早上,陈鹏的处罚单通知到了凌遂桌面。
没过多久陈鹏从办公室梨花带雨出来,收拾着工位私人物品。
徐端眼观八方,第一时间把陈鹏要走的消息发云落秋,“终于!死鸟终于走了!”
云落秋皱了皱眉,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透过茶水间半透明的玻璃观察陈鹏。
陈鹏板正的西装外套下藏着半透明款式的衬衫,大腿根颤抖着随时都要跌倒似的,脸颊的潮红不是哭导致的,更像是在忍受什么。
云落秋喝咖啡的动作顿住,一道灵光闪过,心里有了猜测。
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充斥整个口腔,久久挥散不去。
云落秋几乎自虐般一直盯着陈鹏看,看着他把东西归置到一个纸箱子里,捧着转身进了凌遂的办公室。
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再也没有出来。
滴滴两声,手机来了新消息。
凌遂:【喏喏,我把陈鹏安排进我办公室了,以后我来看住他,绝不让他给我们家喏喏添一点麻烦。】
心脏传来阵阵泛痛,顺着往四肢百骸涌,有种硬生生将一块肉从身上剜走的感觉。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联姻而已,无所谓。
可当面对凌遂明晃晃的偏袒,还非得扣上‘为你好’的帽子时,云落秋察觉他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莫名地,一股念头驱使着他敲下这段话。
云落秋:【我没办法和恶意伤害过我的人共事,让他离开凌氏。】
云落秋:【我和他,只能留一个。】
办公室里,凌遂一字一句读出来云落秋发的消息,笑意从嘴角溢出。
在他看来,这都是云落秋在吃醋撒娇,而没有几个alpha在感受到omega对自己的占有欲时会不开心。
凌遂:【陈鹏不会和你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他后面转成我的私人助理。】
凌遂:【我们家喏喏最乖了,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我气的对吧。】
凌遂:【发布会今天就结束了,晚上订了餐厅给你好好庆祝,乖。】
云落秋一口将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干净。
他面不改色,迎着办公室里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心疼的目光,带资料上61楼。
他说不清找凌遇的原因是什么,体内磅礴的青柠alpha信息素不容忽视。
是受信息素驱使吗?也许吧。
云落秋不想深究了,制止住走上前的凌遇,“我累了,想借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凌遇只说了这一个字,给云落秋倒了杯温水,转身回到电脑前工作。
电脑屏幕赫然是陈鹏的调岗申请,下边凌遂签注意见是同意。
在凌遇余光里,云落秋侧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看着桌上的温水发呆。
前天在会议室大杀四方的人,今天因为一个秘书成了这幅失神模样。
凌遇动了动手指,批准申请,然后调整电脑旁边镜子的角度,直到能清晰看见云落秋的身影。
云落秋原本只是想上来喘口气。
比起凌遂,如今他在凌遇身边要更舒服自在,眼睛一睁一闭竟睡过去了。
前段时间为了发布会方案熬通宵大夜,参加完云至夏的誓师大会遇上信息素渴求症反扑发作,没好好调理又被通知发布异常需要紧急处理。
辛辛苦苦解决完发布会异常,大早上,一来受一箩筐的气。
他从来都不是凌遂的第一选择。
所有情绪叠加后,透出的底色是深深的疲惫。
云落秋久违地梦到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件事。
刚来云家第一年,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你要乖,你不是云父亲生的,只有你听话,你爸爸在云家才能过得好。
于是他敬小慎微,生怕哪儿做错,或者说错话让云父不高兴。
慢慢地,云落秋发现云父不像其他人口中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也会同普通父亲一样指导他作业,因为他不吃饭而严厉教育。
对待云至夏和他没有任何偏颇,一视同仁。
直到云至夏不小心打翻桌上滚烫的豆浆。
白色的豆浆溅洒到云至夏白嫩的小臂上,很快红肿一片,疼痛啼哭声引来了在客厅的云父。
彼时在场的人只有云落秋和云至夏。
成片的烫伤触目惊心,薄薄的皮层下蓄满白色脓液。
云至夏疼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重复嘟囔着‘疼’,‘翻了’,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流。
云落秋想说清楚事情经过,可当他对上云父质疑、惊愕的目光时,所有的话语塞在喉咙,说不出来。
云父抱起云至夏,极力克制下丢下一句:“回来再说。”大步流星离开。
云落秋怔愣在原地,低头看着小腿上的烫伤出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至夏身上,云落秋一直在饭厅站着,形单影只。
桌上的豆浆凉透了,小腿烫伤一阵一阵的灼烧感。
云落秋满腔委屈在看见云爸风尘仆仆朝他赶来时爆发。
那天,云爸和云父吵了好大一架,书房特意加了隔音棉,也阻挡不了两人的争吵声。
云落秋蹲在书房门口,抱着膝盖,周围人的规训声在脑海里回响。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你看都是因为你不识大体,你爸才会和你父亲吵架。”
“亲手毁掉你爸的幸福,你很开心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你爸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只要你再乖一点,承认是你做的,今天这一架都不会发生。”
是……我的错吗?
我应该在爸爸面前认下豆浆是我打翻的,不关弟弟的事,一切错都在我。
这样大家都会开心了吗?
门开了,云落秋抬头,对上云父不含感情,黑漆漆的深邃眼眸。
“不,不是我打翻的,相信我!”云落秋喊着,从梦中惊醒,面上的恐惧还未消散。
凌遇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沉声问道:“做噩梦了?”
云落秋闻声望去,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嗯,梦到以前的事了。”
“喏喏,”凌遇合上笔记本,摘掉鼻梁上的无边框眼睛,眸光坚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并且永远不会在发生第二次。”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半晌云落秋噗呲一声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就给我下承诺。”
凌遇视线若有似无从他小腿那处略过,“是不知道,我保证的是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所以……喏喏,搬上来和我一起么?丢下凌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