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折挣开了时旭东,脚步摇晃,往门口走去,嘴里喊着林次奴。
他的手搭上那扇六曲屏风,时旭东已经几步走了上来,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拖回,从后面捂住他的嘴。
“别叫,”时旭东说完,感觉自己这样颇为古怪,像是□□犯一样的行径,于是赶紧松开手,“你叫林次奴做什么?拿东西吗?我帮你去。”
沈青折转身:“……要马具。辔头……缰绳?还有马鞭……”
时旭东记下,又问:“还有吗?”
沈青折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渴。”
还要喝水。
时旭东记住了,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等我下,别乱动。”
他迟缓地点头,待人走了出去,掩住门,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让他别乱动。
沈青折有些茫然地想着,觉得周身实在是发冷,于是慢慢地坐了下去,靠着屏风,蜷缩着。
太冷了。
时旭东怎么还不回来?
灯烛无人去剪,有些昏暗了,沈青折看着直棂窗上的横斜花影,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仿佛看见花影慢慢扭曲伸展,变成了怪物,展着手臂,要刺破窗户纸,勒住他的脖子,勒得很紧。
屋内宽阔,他却觉得狭窄逼仄起来。
喘不过气。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被关在器材室的时候,浑身湿透了。尖锐的声音,面目不清的人,还有鲜血。
有人猛地踹开门,穿着宽大校服。沈青折看清了他的脸,脸色是青白的,不像是少年人。
倒像是棺木里面的尸首。
他说……
好冷啊,青折。
沈青折恍惚地想,好像是无数具尸体,才堆成了他的今天。
影影绰绰,都是爱着他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身就意味着厄运,是不是也会给时旭东带来厄运。
“青折?”
截然不同的音色语调,在头顶响起。
时旭东的影子斜覆在他的身上。沈青折茫然抬头。
面前人单膝跪下来,似乎有些慌乱,手里的东西就放到脚边,抱住了他。
抱得很紧。
沈青折隔了一会儿,才有了回应,他把脸埋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要喝水吗?”时旭东小心地问。
他点头。
时旭东把他半拉半抱起来,注意到他眉头皱着,又有些紧张地相询:“难受?”
“腿,”沈青折眉头紧蹙,“麻了……”
像是一百只蚂蚁噬咬一样难受。
时旭东于是弯着腰,隔着裤子给他揉小腿。热烘烘的手掌贴着他的腿,力度适中。
沈青折看着他的头顶,眼神发直发怔:“……你的耳朵呢?露出来给我摸摸。”
看来酒还没醒。
时旭东手下动作没停:“那你的耳朵呢?”
沈青折理直气壮:“我喝多了……露不出来。神经被麻痹了……”
时旭东直起身,看着这个醉驾猫:“尾巴呢?”
“尾巴呢?”他跟着重复了一遍。
时旭东便笑,凑近了:“猫猫,宝贝,你的尾巴在哪儿呢?”
沈青折的眼神依旧是茫然的,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后探,“在这儿呀。”
“摸到了吗?”他问。
时旭东的手慢慢收紧。
“摸到了。”时旭东说。
沈青折只觉得像过电一般,被他揉捏得浑身都软了,倒向他那边:“唔……”
好渴。
为什么温度像是逐渐升高了?
想喝水。
他抓住时旭东的手臂:“时旭东……唔……我想喝水……”
时旭东点头,收回手,“嗯”了一声。
没有作乱的手,沈青折却觉得更加难耐了,他递了一杯水来,沈青折却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手掌宽大,因为拉弓,指节粗大。沈青折知道他手掌根还有薄茧。
想……想坐上去。
不太厚的杯壁,透出来液体的温暖,他捧着杯子,很慢地啜饮。直到加了些蜂蜜的水湿润了干燥的唇瓣,才像是从刚刚潮湿燥热的氛围里摆脱出来一会儿。
又被亲了亲。
一触即分,沈青折要追上去的时候,被时旭东按着肩膀,拉开了距离。
“你为什么亲我?”
时旭东不回答。
沈青折得不到答案,被酒精麻痹迟缓的思维也无法给出一个判断。
他只能直接问:“为什么不让我亲?因为我说你技术不好,生气了吗?”
时旭东无奈:“没有生气……”
只是沈青折的病还没有好全,他怕自己自控力不足,没有忍住,让他再病倒了。
“你生气了,”沈青折自顾自下着判断,“我不该说你技术不好的,其实我也有爽到……”
或者说爽点是不一样的,时旭东生涩的地方,和有些失控的那部分,反而是他最喜欢的。
时旭东已经坐回到榻边,听到这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只是像往常那样板着脸:“喝完了睡觉。”
“噢……”
他仍旧带着醉意,说话慢吞吞的,动作也慢,爬上榻来,跨坐在时旭东的腿上。
然后没动了。
沈青折撑在他的腿上,歇了口气:“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马具?”时旭东看着刚刚因为惊慌失措,扔在地上的一堆东西,只能哄怀里的醉鬼,“明天再去练骑马好吗?太晚了。”
“马是站着睡觉的吗?”沈青折开始思维跳跃。
“嗯。”
“我想也是。”
他往前蹭了一些,隔着衣料,抵住了小腹。
沈青折垂着眼:“它也站着呢。”
时旭东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骑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趴坐在时旭东腰上,解了半天那纠缠到一起的辔头绳索,差点儿把自己给困进去。
时旭东看不过眼,只能自己给自己上嚼子,嘴里咬着铁链子,两侧各挂着一个铁环,链子穿过圆圈,绕到颈部,连在皮质缰绳上。
沈青折俯身来,摸摸他的脸:“你乖哦。”
时旭东喉结滚动。
酒气很淡,却馥郁芬香。
沈青折直起身子,圆领袍散开,露出一点点莹润皮肤,很快随着他的动作,重新被掩盖住。
——
他被马颠得快要散架了。
骑马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精力的运动,何况这匹高头大马的体力精力都远超于他,很难驯服。
沈青折酒醒得差不多,腿发颤得几乎不能走,屋内无人,他低头看了看。
这就是骑马的后果吗……
时旭东打了一盆水进来:“醒了。”
神色如常,甚至称得上精神焕发。
他坐在他旁边,用湿布来帮他擦脸,发觉沈青折还有些脸热,一时失笑:“怎么了?”
沈青折闭了闭眼,要躲开,被时旭东握着膝盖掰开。
皮肤细嫩,称得上触目惊心。
沈青折难堪地捂住点脸,推他的狗头:“别看了。”
“你哪里我都看过。”
时旭东的神色很平静,也很自然,好像和昨天不是一个人一样。
昨天到最后,确实有点吓人,无论是他还是时旭东都有点失控。
时旭东给他把衣袍穿好,难得展露了一些坏心眼,低声问:“以后还骑马吗?”
沈青折揪住了他的衣领,眯起眼:“骑。”
也不知道猫科动物这种挑衅比自己体型大的动物的臭毛病,到底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时旭东摸上他的手腕,很轻地摩挲着,语气带笑:“再被我抓到醉驾,就要管制拘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