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挣笼：暴力辅助没见过？ 第24章 五区风云

货车车厢里，苏缎和端木锦相对无言。

车厢上不封顶，她们方才趁着搜寻的混乱跳进了里面。运输的是成捆的布料，质地柔软，因而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货车开出了很远，直到确定那些持枪者没有追上来，她们才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那个人的敏锐五感是改造过的，而且似乎只针对精神体。”苏缎说，“否则以那种敏感程度，我们跳进车里他不可能没有发觉。”

“……还有这种只针对精神体的改造？”端木锦偏了偏头，眼中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像你的金丝雀一样隐蔽性强的精神体是少数，大多精神体搞出的动静都不小的。改良这方面的五感有什么意义？”

苏缎沉思片刻，道：“难不成他们……忌惮精神体？”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思考什么对策。

苏缎不清楚人体改造的成本具体有多少，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字。假如有相当大的成本投入，那每一次改造都不可能会被浪费。

端木锦就着她的猜想思考了一下，谨慎回道：“不是没可能。比起人体，精神体的未知领域更多。也许这些人只是加强了人的□□，但找不到加强精神体的方法。”

而精神体和主人共用一条命。一旦精神体死亡，主人也会跟着死亡。

苏缎回想起校庆那天晚上。蒙面男在一对二、且对手都放出了精神体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到最后才放出精神体，说不定就是因为精神体没有那么强，他担心韩明熠和宁佑朝会集中攻击他的兀鹫。

“你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苏缎对她道。

车辆转了个弯，两人靠在车厢上，听着外面的人声多了起来。

端木锦盯着脚下布料的纹路，良久才道：“从这个假设出发，说不定你会很擅长对付他们。”

这句话倒是让苏缎愣了一下：“为什么？”

“精神体和精神空间是一体的，而你的专长恰好就是精神空间方面的操作，不是吗？”端木锦以医生特有的冷静对苏缎说，“你应该还有未开发的能力。”

“是吗……”

苏缎把头靠在车厢上，仰望天空，喃喃自语：“不太适应这种被期待的感觉。”

“被期待？”

“如果我没有开发出更有用的能力，那不就很让人失望吗？”

“没有就没有，不是什么大事。”端木锦不通人情世故，似乎不太理解她的压力来源，“实在不行就让韩明熠和宁佑朝用老路子解决。”

“那俩人还存在吗……”

“你不是说觉得他们不会输么？”

“我现在有点纠结了……”

“……”

搭档死亡的可能让苏缎有些烦躁。目前不是沉不住气的时候，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

“其实眼下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苏缎用手撑起身体，把腰挺直了，看起来有几分正经，“待会儿到了海洋路103号，该怎么办。”

海洋路103号的情景，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对方是好人，皆大欢喜。当然，就连五区主塔的人都不站在他们这边，苏缎想不到还能有谁来当这个“好人”。所以这一条可能性似乎不大。

二，对方是坏人，且全部是普通人。这样好说，只要别进入他们的包围圈，苏缎和端木锦可以仅凭体术干掉他们，毕竟向导的战斗力也不低。

三，对方是坏人，且全部是普通的哨兵或向导。这样也不算大事，利用「精神攻击」等技能，再配合适当的走位，苏缎可以跟端木锦合力突出重围。就算中途挂彩了，端木锦也可以利用精神体金缕梅在无药剂的情况下把苏缎治好。

四，对方是坏人，且有改造过的哨兵。死。

……

光是上次那个蒙面男，就让韩明熠分身乏术，苏缎实在想不出仅凭两个向导该怎么干掉他。更何况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那帮家伙的改造还不只局限于一个方面。要是有那种特别逆天的改造，她们更危险。

端木锦大概是在苏缎脸上读出了她的想法，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一丝无语。

“……说到底，我们去海洋路103号的目的并不是跟谁接头，而是‘破局’，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苏缎整理了一下思路，表情严肃地道，“我觉得我们只要能打探到需要的情报就够了。”

“不进去能打探到吗？”端木锦真诚发问。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不会太显眼，可能不进去很难打探到吧。”苏缎叹道，“但是也不一定，有的人可能他就是喜欢热闹……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行事就好了。”

.

车停下了。随之，发动机的轰鸣声消失，大概是熄火了。

苏缎多端木锦做了个口型：到了。

等司机的脚步声远去后，苏缎和端木锦一同跳出车厢。

这是一片室外停车场，一直走到大门处都没看见什么人。而到了停车场外，来往的行人就多起来了。

路对面有一个醒目的路牌，上面写着“海洋路”。

根据之前两位司机的对话内容，海洋路大概是一条大路，103号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苏缎朝旁边的建筑看了一眼。

区图书馆，95号。

再往南一点的建筑，是94号。

“走吧。”

端木锦显然也看到了这些数字。

苏缎点点头，两人一同向北边走去。

虽然苏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偷渡人员，但毕竟正在被人追杀，又是初来乍到，走在路上总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通缉犯一样？”

她低声对端木锦吐槽道。

端木锦的样子倒还好些。此时此刻，她对苏缎的话表现出了不合时宜的幽默感：“说不定再过几天就真是了呢。”

苏缎如临大敌地退了几步。

“乔至凌是五区主塔的人，而他想要杀了我们，”端木锦面无表情地理性分析，“不管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代表了五区主塔的态度，如果杀我们的决心足够强烈，想要给我们找个罪名还是很容易的。”

听起来……真有道理。

“所以，苏缎，”端木锦道，“趁我们还能自由行动，多找些线索吧。”

“你这话听起来一点反驳余地都没有啊……”

她们往前走了没多远，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那个，请问你们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猛地回过了身，充分体现了外来 在逃人员的警惕性。

身后是一个小姑娘，身高只达到了苏缎的下巴，她的长发扎成了麻花辫，虽然只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但还是显得相当柔弱无辜。

没看到预想中穷凶极恶的哨兵，苏缎愣了一下。她随即粗略地感受了小姑娘的精神力情况，确定她是一位实力较弱的向导。不难对付。

苏缎已经做好了释放雀鹰的准备。

而与外表不符的是，小姑娘竟然没被两个人吓到。她只是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下说道：“请问你们是不是要去海洋路103号？”

哦？线索自己找上门来了？

苏缎已经开启了警戒模式，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想听听小姑娘接下来会说什么。

小姑娘果断地说：“那张纸条是我留给你们的。”

苏缎仍然不多说：“什么纸条？”

“乔至凌开的那辆车，第二排的车座缝里，有一张手写的纸条。”小姑娘出奇地冷静，“那是我写的。”

大概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看出了她们态度的松动，小姑娘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们不信任103号，我们可以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聊。”

“你不怕监听？”端木锦问道。

小姑娘摇摇头：“这附近是安全的。”

苏缎让金丝雀飞到空中监视附近的情况，然后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那边有露天的座位，去那边吧。”

“好。”小姑娘没有任何迟疑，先一步朝咖啡馆走了过去。

苏缎和端木锦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为什么会在路边遇见？这个人早就预料到她们会来吗？

为什么她不直接等在103号？苏缎和端木锦的确打算在路上转一转、不直接进去，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吗？

而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实力偏弱的向导，不是么？

疑问再次浮现，和先前那些悬而未决的疑惑混在一起，让苏缎的大脑愈发混乱。

在五区，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到来。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又偏偏是他们。

在座位上坐定，小姑娘没有给她们犹豫的时间，先一步开门见山道：

“你们好，我的名字是秦紫恬，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人。”

这份宣言听起来很让人安心，但很难完全相信。

苏缎和端木锦以沉默回应。

秦紫恬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显然对她们的反应十分不满：“不感动吗？”

苏缎：？

苏缎：“你上来就说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很难相信啊。”

端木锦稍微淡定一点：“你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吗？”

秦紫恬歪了歪脑袋，回道：“我是五区主塔的向导。”

听完这话如临大敌，苏缎的双手立刻在胸前比了个叉：“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开着车把我们拖进海里了。”

端木锦点点头，严谨地补了一句：“还在车上装了炸弹。”

苏缎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又心有余悸地补道：“还让别的车撞我们，把我那边的车玻璃都撞碎了。”

秦紫恬：“……”

她用手指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咬牙切齿道：“那只是乔至凌的行为，和我可没关系。”

思索一会儿，秦紫恬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她自己，说：“比起五区主塔向导的身份，不觉得我的姓氏更能说明问题吗？”

姓氏？

“……秦？”苏缎重复了一遍，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与端木锦对视了一眼。

“我是秦高岩的女儿啊。”

验证了苏缎的想法，秦紫恬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刚才的底气与自信，她提到秦高岩的时候声音明显低落了不少。

秦高岩获罪的消息大概早就传到了五区。况且，如果真是秦高岩的女儿，秦紫恬对父亲的异状应该也早有察觉。

在苏缎二人提出疑问前，秦紫恬垂头丧气地解释道：“这一点也很好证明，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样……你们能感觉到我很弱吧？”

出于礼貌，苏缎顿了顿说：“还好。”

“没有必要安慰我！”秦紫恬抬起头吐槽了一句，然后继续垂头丧气，“五区主塔的整体实力是不如一区的塔，但也不会像我一样这么弱……你们见过乔至凌了，不是吗？五区主塔大多数人的水平就和那家伙差不多吧……而我之所以这么弱还能进五区主塔，就是因为我是秦高岩的女儿……啊，解释这个真是烦死了！……”

这个解释虽然不能直接说明问题，但也的确可以间接解释一下。

苏缎提问道：“实力弱还进五区主塔，出任务不是很危险吗？为什么不进其他塔？”

秦紫恬幽怨地看了苏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五区主塔的待遇最好，其他塔比不了啊……再说了，我都能走后门进五区主塔了，就不能再走后门领轻快的任务吗……”

苏缎：“……”

其实秦紫恬的话并不是坚实有力的说明。首先，她是不是五区主塔的人这一点还存疑。其次，关于她和秦高岩关系的解释也不充分，一个塔有那么多高层，她完全可以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女儿。

最后，就算她真是秦高岩的女儿，也不能说明她一定会站在苏缎这边，毕竟苏缎对秦高岩的好感仅仅建立在纪盛野的评价上，而苏缎甚至都没有见过秦高岩本人，自然无法断定秦高岩的善恶。

只是，秦紫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坏人。

在苏缎给赵芊做完检查、去向纪盛野汇报的时候，纪盛野曾经问苏缎“你觉得她是坏人吗”，苏缎回答不是，然后纪盛野就相信了她。

虽然后面的发展匪夷所思，就差把苏缎的直觉推翻了，但纪盛野的信任还是给了苏缎一些信心。

况且，宁佑朝也说过相信苏缎的直觉。

就听听秦紫恬的话也无妨。苏缎想。

“你可以分享一些情报吗？”苏缎看向秦紫恬，发自内心地道，“来到五区才几个小时，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无知的人。”

“哎？你还没说相信我呢，就套情报？好过分啊。”秦紫恬愣了一下，立刻嚷嚷着戳破了苏缎藏着的心思。

“我相信你。”苏缎应声道。

秦紫恬：……

想揍她。

“……算了，告诉你们也没事，反正都一样。”秦紫恬如此这般道，不知是不是在说服自己。

其他事不敢确定，但苏缎觉得秦紫恬绝对是塔里某个高层的女儿，毕竟她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大小姐脾气。

“首先，我听说我父亲获罪的理由是协助五区人员偷渡和安放炸弹，”秦紫恬看着她们，淡淡地道，“这就是他干的，不是什么栽赃陷害。”

苏缎和端木锦双双沉默。

“……我刚有点相信你是秦高岩的女儿，你这语气让我有点怀疑自己。”苏缎单手扶额道。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啊！”秦紫恬锤了锤桌子，怒道，“而且是他主动干的！没有被谁强迫！”

“不要再说了！秦塔主也太可怜了啊！”苏缎双手捂住脸，感觉三观炸裂。

这边气氛热火朝天，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端木锦率先回到正道上来，冷静地问：“秦塔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言，苏缎从双手中抬起头来，收敛了些玩笑的心思，也带着疑问看向秦紫恬。这的确是一个重大的疑点，从校庆第二天早上的会议开始就一直困扰着她。

当然，还困扰着纪盛野。

秦紫恬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梳理思路。

“这要从五区的现状讲起。”思考了半天，她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对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感到疲惫。

嗅到了长故事的气息，苏缎利用金丝雀确认了周围没有异状，然后坐直了准备聆听。

“在五区，有一个灰色地带。”秦紫恬整理了语言，道，“未登记哨兵和向导，在五区并不罕见，甚至民众都不会感到害怕。”

苏缎：“啊？”

端木锦：？

这句话有些颠覆两位一区人的认知。她们习惯了对每一个未登记案例的严格追查，此刻听见秦紫恬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苏缎想起了刚才在汽车站的情况。那两个普通人司机对拿着枪的哨兵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一种见惯不惯的平静感。

……怎么会这样？向来挑剔的监管会看不见吗？

“同样的，”秦紫恬停了停，道，“改造特殊人群在五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听了这句话，一直恪守伦理的端木锦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

土生土长的五区人秦紫恬也很无奈：“五区是港口城市，外来人口多，鱼龙混杂，但是一区还是照样搜罗五区的精英，导致五区民众的安全程度下降……这大概是原因之一吧。”

的确，国立哨兵学院和国立向导学院的招生政策对其他九个区并不友好。

但是……

“之一？”苏缎敏锐地抓住了秦紫恬使用的字眼，“还有其他原因吗？”

“其他的就基本是机缘巧合了。”这些故事大概是从父辈口中听来的，秦紫恬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先从未登记人群说起吧。基本所有的未登记哨兵都隶属于一个组织。因为组织的总部位于近海的海底，所以我们会管这个组织叫浅滩。”

浅滩……

“所有民众都知道浅滩的存在吗？”苏缎继续问。

“基本是这样，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秦紫恬道，“即便有学生考去国立哨兵学院或国立向导学院，也会在启程之前前往五区主塔签署保密协议，保证自己不会把这些事透露给一区的人。因为这些学生的家人会被留下，他们往往都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诺。”

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秦紫恬才会毫不顾忌地在大街上谈论这件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来来往往的人都心知肚明。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们这些外来人。

苏缎突然觉得很可怕。

因为临近海洋，五区差不多是最混乱的区，但却并不是最落后的地方。那么，在其他的区，是不是会有类似的、甚至更糟的情况？

帝国一直以来奉行的区与区隔绝的策略，虽然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稳定性，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滋生了不为人知的阴暗。

而她们这些躺在一区优渥土壤中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不断扩大的阴暗笼罩。

“浅滩的首领，曾经是哨兵学院一个不得志的学生。他毕业后混迹于五区各个塔，一直都没什么亮眼的成就，心里积累了不少负面情绪。”秦紫恬说道，“而在大约十五年前，他遇见了一位医疗系向导。”

端木锦喃喃道：“是那位医疗系向导提供了人体改造的方案吗？”

“是的。”秦紫恬叹了口气，“那位医疗系向导是刚毕业不久的人，在校期间成绩很好，没有把伦理教育往心里去。而在国立向导学院入学考试那天，他恰好生病，错过了考试，从此就很想做出点大事，以此证明自己。”

现状配不上理想，在很多时候都是罪恶的催化剂。

苏缎心里有些酸楚。

“浅滩的首领当时倒是很有魄力，自己做了第一个试验品，然后很幸运地活了下来，身体机能还得到了极大的强化。”秦紫恬道，“然后他就开始四处网罗像他自己一样的人。浅滩就是这样一点点发展起来的。”

苏缎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这些事在五区也是人尽皆知的吗？”

“不是。”秦紫恬沉声道，“我是听我父亲说的。”

苏缎一愣：“秦塔主？”

秦高岩为什么知道？按理说，他作为五区主塔塔主，不应该站在浅滩的对立面吗？怎么会这么熟悉细节？

“因为，”秦紫恬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眼神有些漂移，“浅滩的发展，是我父亲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