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天下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萧仲明一夜未归。

愈近夏日，天亮的越来越早，萧垣昨日进宫见慕容泰，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慕容泰空闲，就在宫里住了一晚，早上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武，老远就看见慕容钶晃晃悠悠溜达过来。

自从上次打了架，两个人倒是认识了，但是萧垣不怎么在宫里，慕容钶也不怎么出去，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少，总的也不过见了两三面，所以萧垣对于他来玉清小筑还是有些谨慎。

“七哥。”萧垣规矩学了那么多也不是白学，虽然知道慕容钶大不了自己半岁，但是毕竟生在自己前面，还是规规矩矩叫了声七哥。

慕容钶显然也被他的恭敬吓到了，不自觉退了半步，还是轻咳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听说，你昨天去找父皇了。”

萧垣看见他那个趾高气昂的调调就不顺眼，自顾自走到架子上放下长枪，“嗯”了一声。

“你昨天，没去勤政殿吗？”

“去勤政殿做什么，”萧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皇若是在勤政殿，更没空理我。”

“父皇昨夜和襄王叔在勤政殿议事，听说，宫人都被轰出去了。”慕容钶似是无意，但是萧垣回头看他时，他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纨绔的样子，这话也不是无意说起，似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萧垣在北大营不是白待的，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倒是懂了不少，看他一反平常，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是吗，国务繁忙，父皇这般劳累，那我一会儿去给父皇请安，七哥去吗？”

“王叔在，还是你去吧。”慕容钶说罢，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温书了，要不然，师傅问我，我答不上来就惨了。”说吧晃晃悠悠又走了。

萧垣站在原地看着慕容钶的身影走远，反复品读他话里的意思，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拔腿就往勤政殿跑。

果真，才进宫门，就看见了勤政殿前襄王的身影，萧垣脚下一顿，万万想不到是如此，连忙奔过去。

“义父！”萧仲明跪的挺拔，却又好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完全是穷途末路一般，一身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膝盖处更是湿漉漉一片，见到萧垣过来，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萧垣被他这样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知萧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襄王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夜这件事传出去，萧家更不知会被如何揣测。当即就要往殿里冲去，被萧仲明一把按住了。

萧垣愣愣的看着萧仲明，只见他摇了摇头，萧垣何时见过萧仲明这样，往日里他意气风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个在大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霎时间好像苍老了十岁，萧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是被萧仲明抓住，呆呆的陪他跪着。

天大亮的时候，慕容泰的贴身公公走出来，说皇上让襄王回去，体恤襄王议事劳累，这一个月，都不用上朝了。

萧垣扶着萧仲明起身，萧仲明起身就往外走，萧垣却还想着此刻文武百官正等着上朝，若是被人看见萧仲明这幅狼狈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嘴，于是便拉着萧仲明从偏门出去，待大臣们进去，才派车将萧仲明送回襄王府。

萧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得知萧晗昨夜在祠堂也跪了一夜的时候，也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萧仲明到家只喝了口茶，就径直去了祠堂。

萧晗还是跪在地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萧晗整个人脱胎换骨，的确如慕容泰说的，萧仲明再也不能把他藏起来了。萧仲明自己心里也很矛盾，他一面希望萧晗顶天立地撑起这个家，做一个堂堂正正真材实料的家主，可是看着萧晗陷入朝廷这汪浑水里，他又放心不下。抓着他，他永远也不能服众，永远也不能真真正正的把萧家从自己手里接过来，可是放手，对萧仲明而言，又实在有些不敢。他始终觉得萧晗还是个孩子，他还是那般倔强还是需要父亲为他谋划，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他又的确长大了，他不仅仅是那个小五，他更是萧晗，是萧长洲。

萧仲明脑海中蓦地想起穆易曾经说过的，曾经的萧晗，没得选，而他曾为萧晗选的，萧晗未必真的喜欢。

而现在，萧晗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要阻拦他吗……

萧晗一身青绿色的衣袍不再像平常那么普通，绣着复杂美丽的灰绿滚边图纹，与他头上的那简易的竹簪相呼应，虽如此，却不再是一年前那个一身伤病，苦苦支撑的萧晗了。松垮的发丝被竹簪挽起一半，其余的发丝垂至肩膀处直至腰间，精壮的肩背，无不彰示着他已经长大了。

“为何答应。”萧仲明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萧晗也被父亲这一声吓了一跳，昨夜萧仲明抽了他几巴掌就拂袖而去，留下脑袋嗡嗡作响的萧晗和一脸茫然的萧珩，萧珩也是这样问他。

“爹，皇上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萧晗手里握着那道圣旨，如他当日在御花园初次听到慕容泰的话时所料，圣旨中明明白白写着，宁熙儿会被授予郡主的身份，赐婚萧晗。

“除了萧家，朝堂无人能调动唐门。”

萧晗比谁都清楚，慕容泰在自己和萧垣之间选择了萧垣，一半是救子，一半，更是救己。

就算解了毒，有人和昭烈勾结，里应外合，在宫里能悄无声息的下一次毒，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昭烈蛊族的崛起，大祭司的再次出现，始终都是一根刺，有这根刺，大徵永远无法真正的安定。

而慕容泰交给萧晗的任务，不单单是找到解药，更是瓦解昭烈古族，刺杀大祭司。

对于照烈蛊族，没有人比唐门更熟悉，也没有人比宁熙儿这样一个能御蛊的唐门后人，更合适的了。

朝廷调动不了游离在江湖之外的唐门，而想要调动唐门，想要宁熙儿一同前去，唯有萧晗。

明旨要的是萧晗，背后要的，却是和萧家千丝万缕的宁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