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天下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理寺门前，川穹扔给萧晗一个瓶子。禁军早早在门前接应，萧晗也不愿再与他周旋，便自顾自回转马头往皇城外走去，直奔北郡萧家。

等到萧仲明知道这件事情，也已经是慕容泰应允川穹离开的时候了。

“禁军，暗卫，北大营，手眼通天啊，藏的这么严实。”萧晗一进门，迎面就是三个耳光，被这三巴掌抽的一晃，萧晗自己都愣了一下，萧珩更是原地呆住，记忆里父亲生气的时候虽然可怖，但到底不是这般气急败坏问都不问张口便打。萧晗并不吭声，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不待萧仲明吩咐，回过神来自己就跪下了。

有些惊骇，但是萧珩的确在萧晗身上看到一股执拗，即使他心里清楚这般反应恐怕会招致萧仲明一顿毒打，但是这一刻他还是选择了死磕到底。萧珩仿佛看到小时候那个倔强的萧晗，总是因为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萧仲明顶嘴，每次把萧仲明惹恼了就往穆晚笙怀里躲，只是这样的萧晗很多年都未曾见到了，萧仲明把他身上的稚气和锐气都挫的干干净净，那么多年的低眉敛目，似乎让很多人都忘记了萧晗骨子里是多么倔强，他认定的事情，他总是不肯轻易罢休。

“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本事这么大，”萧仲明反手又掴了他一巴掌，看着萧晗双颊泛红，肿起几个指印，“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瞒我。”

萧晗不说话，眼看着萧仲明脸色愈发阴沉，萧珩只觉得萧晗再这样犟下去，萧仲明恐怕真的要怒到极致了，忙揽责道：“爹，这件事情是我和小五一起瞒你的，只是皇上已经下令放走那位蛊师，所以……”

“你还给他求情，”萧仲明打断萧珩的话，“你真是被卖了还替他数钱，萧长洲，要么你现在说，要么我帮你开口。”

这话把萧珩也说懵了，有些不解的看着有些不自然的萧晗，心里细细思虑，眼下也觉得单单瞒着萧仲明蛊师被放一事，似乎不足以让萧仲明气成这样。

萧晗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含糊，也实在是双颊刺痛，肿的有些张不开嘴。

“我，答应圣上，去昭烈。”

萧晗出了大理寺的确是直奔北郡，此番随行的暗卫是影迹，影迹算是萧晗此刻眼前的红人，实则萧晗并不认识多少暗卫，以前暗卫都是暗中保护他，现在虽然对萧晗公开透明了，但是暗卫不常露面，萧晗熟悉的也就那么几个。影弋虽是萧晗的影子，但也已经是北大营的将领，总不好天天跟着萧晗，战力最高的影痕又被拉去监管习武堂，萧晗认识的也就只有一个影迹了。影迹年纪不大，话也少，对萧晗是满心的崇拜，暗卫的几个哥哥们又老是跟他说跟着萧晗这种脾气好的主子可比跟着萧仲明轻松多了，所以他平日里其实并不累，跟着萧晗就只是跟着萧晗，偶尔宁姑娘嘱咐几句，就在饭点提醒萧晗吃饭，除此之外话也不用多说几句，萧晗也挺喜欢这个乖巧又能干的下属。

萧晗今日脸色明显不好，上次见到萧晗这样的神情还是在药王山教训萧垣的时候，影迹只是跟在萧晗后面不远不近，看着萧晗一路沉默又挺拔的坐在马上。但是还未到城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一匹马，和一个熟悉的身影。皇城内不许策马骑行，但是守卫认的那匹马，也并不敢拦，要不是萧晗堵在城门口，恐怕来人就要一刻不停疾驰到皇宫里去。萧晗眉头紧蹙，一时之间不知道萧垣那些政史文书都看到了哪里去，他今日要是敢在皇城策马，明日弹劾的奏章恐怕就会堆满慕容泰的桌子。

骏马四蹄踏雪，洛安送给萧垣的这匹马一看便是产自西北，四蹄雄浑粗壮，日行千里也不为过，平日里萧垣极其爱护它，哪次端坐马背不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这一次却是冒冒失失，一身藏蓝色素缎长衫，玉冠束发，虽是富贵打扮，周身却是一股凛冽肃杀之气，这般神色，倒像是要去杀人的。

看到萧晗，萧垣猛勒缰绳，凌雪慢下来，哒哒的马蹄声好像敲在萧垣心上，兄弟二人相对，却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萧晗还是陪着萧垣又去了皇宫。

慕容泰在窗边站着，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神色却有些许的落寞。

萧垣站在门口，有些想哭，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他缓了几口气，捏着那不大的瓷瓶，抬手抹了抹眼泪，才迈步进去。

萧晗就静立在门前，远处的宫人路过这里也不由得侧目，只见那个身影修长挺拔，站在走廊上，一身干净的朝服，星眸剑眉，五官俊朗，神色宁和却有些淡漠。

半晌，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垣夺门而逃，眼里隐隐闪有泪花，萧晗回头示意影迹跟上他看着，自己迈步进去。

“萧卿，陪朕出去走走吧。”

“是。”

御花园的景致自是不必多说，萧晗一直觉得萧家的园林风景便已经很好，但是今日一见御花园，顿时觉得黯然失色。

“江南风景好，朕许久不曾看过了，”慕容泰看着那些奇花异草，突然开口：“江南，可一切如旧吗？”

“回皇上，南面的风景依旧很好。”

“也罢，你才多大，”慕容泰笑笑，“朕也曾看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看过江南水草肥美，蓝天碧云。只是未能有机会再去看看了。”

萧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他隐隐约约猜到慕容泰是有什么要交代他的，可是他又不敢揣摩，更不敢贸然去问。

“你的四叔，萧珣，是朕的挚友，今日朕看到你站在朝堂上，恍然好像看到他一样。”慕容泰停下脚步，看着微微低头的萧晗，“你没有见过他，若是他还在世，定是十分欣赏你，想必，比你父亲还要看着些。”

“臣自知愧对父亲的期望。”

“朕封你为镇军大将军的时候，你父亲说，这一生只愿你袭爵，做个安安分分的世袭王爷，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你不懂，也不愿你懂。”慕容泰此言一出，萧晗都愣了一下，蓦地想起封赏的圣旨他是没见过的，所有的不用上朝，不用议政，都是萧仲明代为传达的。

“今日你站在这朝堂上，可明白你父亲的用意了吗？”

明枪暗箭，各怀鬼胎，萧晗站在那目光汇集之处，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萧仲明总觉得这朝堂尽是牛鬼蛇神。

“父王是皇上的臣子，对皇上是忠心的。臣既受封赏，也自当为国效力。”

“你父亲竭力让你避开朝堂，此番，不怕他怪罪于你？”慕容泰看着躬身行礼的萧晗，轻轻一笑，当年的萧珣也是如此，萧仲明那般不愿，那般阻拦，可还是一腔热血，以身殉道。

“左不过，一顿打罢了，”萧晗笑笑，似乎还有些孩子的天真和无所畏惧，“想必四叔当年，也是拼着一顿打。”

这话说的慕容泰都笑了，心里却有些酸涩，萧家子弟各个翘楚，若是季川能看到，该多好。

“朕要交给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