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羲又换了杀招。
囚珠都快被这些轮番上阵的杀招折磨休克了,它一直在翻白眼。
闻羲感觉自己收到了极大羞辱与蔑视。
他手一挥,意针瞬间消失。
囚珠大喘气。随即它看到闻羲双手运诀,一招“意动山海”顺势而出。
囚珠浑身颤抖,因为这一定会很疼,但同时它心中暗喜他终于上当了。
这个招式是专门针对灵识的杀招,可以轻轻松松让一个修为极高的修士变成痴呆。
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出招期间闻羲自身的灵识防御会松懈。
囚珠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迎接了“意动山海”,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着他的意灵钻进了他的体内。
闻羲错愕地收了招,他恍惚听到自己体内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这窃笑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囚珠听起来很虚弱,但狡诈得逞的声音令闻羲愤怒。
“滚出去!”闻羲试图凝聚灵识,将它驱逐出去。
囚珠沿着闻羲的灵脉穿梭蹦跶:“不出去,好不容易进来。”
闻羲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这是灵识被严重侵扰的征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运转宁心静气法诀。这法诀冰冷而强大,囚珠渐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它承认自己低估了闻羲的能力——这个世间罕有的意修的灵识太强大也太纯粹了。
它原本想鸠占鹊巢,但如今它认为自己可能要被同化了。
“喂……闻羲……”囚珠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疲惫和茫然,“手下留情啊……”
它不再乱窜,而是被闻羲那磅礴的灵识牢牢束缚,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毫无抵抗性地沉溺其中——囚珠在他识海中沉沉睡去。
闻羲本来想杀死它,但他察觉自己竟然能隐约感知到囚珠的感知。
两种感知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融合。
一种从大梦中彻底苏醒的感觉贯穿他的周身。闻羲笑了笑,他走出小山堂,按照囚珠灵识中的线索,去找了苏九如。
文关月在自己的书房里作画,笔下是圣尊闻羲。他从容收笔,然后拿出几张各有年数的画摆在一边。
这几张也都是闻羲,文关月用他明察秋毫的双眼流连于画作之间,他看见且清晰地辨明圣尊在日月相推之下容色有微小的异变。
这种异变不在于具体的五官变化,而在于神情,具体来说就是文关月觉得圣尊最近几年会偶尔出现吊儿郎当的流俗之气。
文关月摇摇头,他认为还是以前那个严肃庄重的圣尊会比较好一些。
他把几张画作重新卷起来。倏然间他顿住,因为他察觉自己布下的四方结界有异动。
这异动并非蛮力冲撞的震荡,而是一种渗透,那必然是姬玉游来了。
他的袖袍微动,那几卷旧的画轴被瞬间扫进桌边暗袋。
姬玉游从窗外伸进头来,一副审慎而难以言喻的表情:“小师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想你,你没事画圣尊干什么?”
新作仍铺在桌面,文关月:“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没事画你。”
姬玉游左手疾抬,指诀一出,新作飞上半空。
它的下面是另一张画作,姬玉游摇摇头:“你画都画了还说什么,还画这么传神……咦……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和圣尊之间到底谁更变态。”
文关月从容尽敛,神色一愠:“说什么呢!你说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诋毁圣尊。”
姬玉游早就发现圣尊的某些怪诞行径大概只有她知晓。
她跳进屋里,作了个道歉的揖礼:“sorry小师尊,是我口不择言。”
文关月也不止一次说过她了:“你说的什么东西?”
这个词只有姬玉游知道,她是从闻羲那里学到的。
姬玉游是小师妹,也是唯一一个从婴孩到长大都在朝羲峰的人。
过去很多年里,囚珠因为晶核受伤只能在闻羲体内沉寂。如今囚珠不仅全然愈合,还和闻羲达成共生,它的一些怪诞言语时不时在姬玉游面前漏出来——且只在她的面前漏出来,所以其他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鸟语。
她心念电转,顾而言他:“小师尊,我从竹林过来,日光尚好,陪我去练练剑吧。”
“竹林过来?”文关月凝神想了片刻,他随即掐诀,房屋四周忽然亮起微光,原本无形的结界呈现出半透明的光壁。
显化的四方结界赫然出现两个漏洞,一个来自竹林方向,另一个来自宗门方向。
两人无声相觑,知道有其他人入侵了。他们一刻也不犹豫地往卧室飞身而去。
在此之前,文关月把尸体从大师兄的卧室抬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们猜测来者是为了这具尸体。
果真如此。
他们一前一后进屋,作为后者的姬玉游还算惊喜:“大师兄!”
背对着她的苏九如应声回头,他的容颜清美端和,透过窗的春日曦光映在他脸上,平白生了一种遗世仙气感。
只是右手拿着一柄短刀。
他的左手腕被文关月牢牢握住,后者眉头紧蹙,一时间呈僵持之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姬玉游一边欣喜一边又嫌弃地皱鼻头:“什么味儿?”
苏九如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轻地笑,声似雪浪倾山:“小师妹可还安好?”
姬玉游走近:“当然安好,大师兄怎么回来这么早?”
文关月替苏九如答了:“为了做居心不良的事。”
苏九如一双乌黑的明眸深沉而神秘,他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关月总是不信任我……我无非就是回宗情怯,想先来找你叙叙事。”
朝羲宗是先有苏九如,再有文关月,所以宗里只有苏九如直呼其名。
文关月松开他的手腕,斜睨他:“现在宗里就我和阿姬,你的意思是你怯阿姬?”
姬玉游连忙摆手,谁怯谁还不一定。
苏九如哈哈一笑。
姬玉游无语,半晌后问:“大师兄,你拿着刀干什么?”
文关月闻言立刻将床上鬼修的帛衣掀开。他灰白的肚腹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三寸豁痕,倘若用手拨开豁口,便能清晰看到腹壁下的藏精之处。
苏九如失笑:“你动作倒是够快的。”
姬玉游又看不透大师兄了。
苏九如有时候真的令人匪夷所思。听说他曾极力暗阻了每一位师弟师妹的到来,包括她在内。
起初大家以为他是想做圣尊的独门弟子,因此对其他人心存排斥。
后来等每一位师弟师妹正式拜入宗门后,他又变得雅量高致,包容爱护。以姬玉游个人的感知来说,这不是装的。
苏九如被她盯得有点儿心虚,弱弱解释道:“小师妹,不可深究占修的做事行径。”
姬玉游:“占修占修,占修就可以怪诞,且这种怪诞有理,我真后悔没有修行占卜。”
苏九如弯了弯嘴角,笑了一声。
文关月在姬玉游来之前就从他手里夺走了一颗黑丸,此刻黑丸在他手里抛上抛下:“南明火种,你拿它是想烧了这鬼修肚子里的噬魂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