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偶成忌 第4章 第 4 章

这时萧暮感觉耳朵有些发烫，他摸了摸耳坠上的铜钱，向落玖问道：“叶忱真失踪了？”

落玖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你猜。”

他将手中的一张祈愿条拿出：“喏，这是你的信徒新向你许的愿。”

红色的祈愿条上写着：我知道我们这群信徒是不可能见到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惹您生气，但我真的想见您，听他们说您会复生之术，我愿意奉出我的一切换荣寂复生。若您愿意，明日的中元节，黄昏之时，我将在您西街的庙等您。

落玖指尖燃起一团小火，将这条祈愿条烧毁：“没想到你还会复生之术。”

萧暮：“复生之术我倒是不会，我更没想到在西街还有我的一座庙。”

落玖：“你不去看看？”

萧暮嘴角上扬：“看啊，怎么不看，我还真的好奇在这群信徒心中我是一个什么样子。”

大雨下的越来越大，落玖和萧暮走进一间茶馆。茶馆的小二看到这两人懵了一瞬，但还是笑着上前迎接：“请问你们二位上邪喝点什么？”

这间茶馆位面不大，但装修的却十分精致，茶具都是由上好的瓷器制成，店内坐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时看见他们进店了都低头不敢出声。

上元的神他们都认识，下元的邪他们自然也认识，谁都知道，跟神交谈容易，但跟鬼就不一样了，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定下一秒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落玖淡淡瞥了小二一眼，开口道：“二楼雅间，随便泡一壶茶。”

其实鬼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他们会喝茶也只是习惯所致。他们死后便不会再进食，当然，休息还是会的，谁都会累。

小二将手一摊，示意他们上楼，萧暮走在前面，落玖经过小二的时候丢了一袋钱过去。小二一听这分量不少，脸上的笑容都诚恳多了：“得嘞，绝对给二位上一壶好茶。”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小二连忙将这袋钱摆到掌柜面前：“掌柜你看。”

掌柜笑嘻嘻的将钱一收：“他们你可得小心伺候，说不定哪天你走后碰到他们，他们还能给你谋个好转生呢。”

……

萧暮靠窗坐下，侧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天空灰蒙蒙的，窗台被雨打湿了一片，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人撑着伞走着，还有没带伞的躲在屋檐底下。

小二很快就将一壶茶端了上来：“二位上邪你们慢喝，这壶茶可是我们从老远的地方取到的，味道绝对可以。”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

落玖左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拿起茶杯细细端详：“你想听柳远的故事吗？”

萧暮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什么？”

落玖：“他可不是一般的神。神都是由香火供奉而生，想必你都清楚，但他可不只是单单由香火供奉出来的，他原本是人。”

“什么？”萧暮身上的铃铛随着他突然的动作响起来。

落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接着道：“一百五十年前，柳家生了一个奇异的儿子，他生来就是白发，叫了郎医来看，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他们父母都猜测这孩子活不长，于是百般的对这孩子好。没成想这孩子天赋极高，看过的书都是过目不忘，干活之类的也是样样精通，他被村里的人称为神童。

一次，一个陌生人来到他们家，他的家人认出这是上元的子夜上神，子夜说这孩子本是别人供奉的神，只不过出了岔子意外成了人，听到这话他们家里人肯定欣喜，自己生出了一个神，这好命换谁谁不想要，于是问子夜这孩子还能不能成神，子夜说肯定能，他施了一道咒落到这孩子身上，随后跟他父母说：‘等这孩子十八岁那天，便可升至上元成神。’

全村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过来祝贺，他们一盼再盼，终于盼来了他十八岁那天，他们父母特意办了宴席，那天，子夜再次来他们家，说领这孩子去上元，这孩子踏上天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他父母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整个眼球是白的，嘴里不停吐着鲜血。

他想回去，被子夜扯住了，子夜说：‘这就是你从人变成神的代价。’”

萧暮皱眉道：“一百五十年前？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第一次听到柳远这个名字还是那场皮影戏，上元的神很多，萧暮只记得几位较出名的，而从昨天的情形来看，柳远在中元最受欢迎。萧暮成邪已经四百多年，虽说不像叶忱他们万事通，可这种事他应当也会听说。

落玖：“你当然没听说过，从柳远登上上元的第一天，上元的神就封锁了这一消息，他父母也彻底死在了那一天，所以柳远是保平安的神，也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他最见不得红色的东西。”

萧暮回想起柳远第一眼见到他的样子，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总归有不顺眼在里面，他起初还以为是对下元邪的厌恶，现在看来，是讨厌他身上的红色。

萧暮：“所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落玖：“你没解决完雷府的事情之前，想必他会一直跟着你了，让你先了解一下自己的队友，毕竟，神最见不得自己的信徒遭殃了。”

“他的信徒？雷府上下不是供奉的我？”

“是啊，不过萧大人您可能不清楚，那荣寂供奉的可是柳远。”

“……”

中元节，鬼门大开，淡红色的血月挂在空中，即使现在天没有完全黑，可这阴森的氛围依旧会使人控制不住打寒战。萧暮来到了雷瑾所说的那座庙前，这座庙不是很大，牌匾上刻着大大的“阎金庙”这三个字。

“现在见的也不是你信徒，你跟过来做什么？”萧暮没好气的对身后的人说道。

柳远：“他们两个人是夫妻，既然我要顾荣寂的事，自然也要从她入手。”

萧暮：“行。”

他们一齐进入阎金庙，雷瑾穿着淡黄色的襦裙，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她咬着下嘴唇，神色有些紧张。

看见来的几人开口道：“柳远上神，玖上邪，你们怎么来了？”她的目光在萧暮身上停留了一会，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称呼，支支吾吾了许久。

萧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道：“你不认识我？”

雷瑾羞愧的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

落玖突然笑了出来：“萧暮，怎么你的信徒都不认识你？”

萧暮也在想这个问题，前面荣寂说梦到他结果说出来的模样跟自己对不上，雷府上下说信奉他自己，结果自己站雷瑾面前她却认不出。

萧暮：“萧暮长什么样子，白发红瞳？”

雷瑾思考了一下说道：“是啊，他不就是这样的吗？”

萧暮被气笑了：“我就是你口中的萧暮。”

“啊？”雷瑾有些愣住了：“可是他不长您这样……”

萧暮：“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来这？你写的祈愿条说愿意奉出一切代价只为求我复活荣寂。”

雷瑾：“真的是……您？”

萧暮现在不想纠结别的，他开口问道：“是谁说我会复生之术的？”

雷瑾：“大家供奉您不就是因为只要付出相应代价就可以实现心愿，但是您喜怒无常，做什么全凭自己心情，可我们还是愿意一直供奉您的。”

萧暮转头看向柳远：“你们上元对我的了解是什么？”

柳远：“别的我不多说，但是她说的这些不在你的范围之内。”

“啊？”雷瑾又疑惑了一次：“可是……您就是这样的啊……所以大家才会……”

稀奇，假如把这件事放在三元之中，无论传到谁耳朵中都会把这个当作笑话来看。萧暮以前就做过这个假设，如果落玖的信徒不认识他，他一定会嘲笑很久，即便落玖不在了，他也会将这个事传下去，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萧暮：“复生的事我做不了，我也不会去帮你们还愿，连供主的模样都不清楚的话，你还不如把这庙拆了改建成落玖的，他一定会替你办事。”

说着，他就朝庙外走去，雷瑾冲上来碰到他的衣角，萧暮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却发现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

迷雾侵袭了这里，远处的建筑被迷雾完全遮挡，他转过身重新走进庙里，墙上挂着的祈愿条剧烈的晃动，有一条挣脱束缚飘到了他的手心。

萧暮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你不配拥有信徒，你应该撤下邪的职位，让自己魂魄消散。

这样的话其实萧暮见过不少，后来没人对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他将那张祈愿条丢在地上，仔细看起这座庙来。

他知道自己在中元的庙不少，都建在不同的地方，可西街这座他确实是第一次知道。修庙不会雕刻供主的雕像，唯一的辨认方法就是庙前的牌匾，取阎金二字还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萧暮有一爱好便是贪财。

中央会摆着一个大香炉，香炉右方会挂着信徒想要求的心愿，随后烧特指的香火，鞠躬三次便可将祈愿条贴在墙上，而供主就会看见这一所求。

除了原先那一张咒萧暮的祈愿条，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什么保佑自己发横财，或者希望自己厌恶的人遭到什么恶运，所以雷瑾那一张才会十分醒目，被萧暮注意到。

他看了一眼香炉，发现里面还有三支香正在燃着。

即使他们心中所求的人与他不一样，但名字相同，祈愿条也会自动浮现在他那边吗？

萧暮将那三支香熄灭后走到街头，回头再看那座庙时，那原本还存在的阎金庙却变成了一座废墟。

“这是萧暮上邪？”

荣寂不知何时出现在迷雾当中：“没想到中元节鬼门开，我竟然也可以回到中元来。”

他还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说话时还朝萧暮拱手敬礼。

“您怎么一人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