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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芷坐在工位,平静地喝完了那杯咖啡。
那张说着「能不能别走」的纸条,被她像处理一份过期文件一样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洗杯子时,官芷又遇到了云姐。
“对了,”云姐压低声音,“你要离职,为什么周总一点招新人的动静都没有?”
官芷抽了一张纸巾擦手:“他可能不急。这份工作,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接替的人。”
云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也是,咱们公司的助理岗位算轻松的了。”
“是啊。”官芷淡淡地应了一声。
的确,当周予辞的助理并不难。他从不要求她随叫随到或处理他的私事。就连官芷的调停,也不是他的指令,只是官芷自己无法忍受乌烟瘴气的环境,而采取的一种自救行动。
但这场自救带来的秩序,似乎给了他越来越多的安全感。在这家男女比例本来就严重失衡的公司里,他那些“无意识”的温柔关怀,让场面越来越难收。而周予辞退隐其后,自在地享受起了官芷主动解决麻烦而带来的便利。
官芷想将洗干净的杯子放回周予辞的办公室时,却发现门上了锁,便先放到一边,开始分类整理需要交接的文件。
她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的备忘录,里面记录着周予辞一些行为的分析。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最初观察他那些小动作和猜测他行为目的而产生的兴趣,其实也在无意间背起了周予辞的因果。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下午四点多,会议结束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唐乐乐跑过来:“今天周总让大家提前下班,咱俩先去喝点东西再一起去……”
她的目光落在官芷桌子那只与众不同的骨瓷杯上,声音戛然而止。那是周予辞办公室里一整套英式骨瓷中的一只,非常特别。
唐乐乐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倒吸一口气:“这、这是周总的杯子!他给你用他的杯子喝咖啡!?”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变调,引得附近几个同事纷纷侧目。
本来想在离职前当个小透明的官芷,此刻不由得咬紧了牙。她甚至怀疑起唐乐乐就是周予辞派来的卧底。
她镇静地回答:“没有,他让我洗一下而已。”
“我可看到了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是创意部的苏琪。她正抱臂靠着工位隔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官芷。
“咖啡,杯子,还有杯子下的,小纸条。”
“什么什么!什么小纸条!”完全状况外的唐乐乐吃瓜的兴趣却十分浓烈,一脸兴奋地在苏琪和官芷间看来看去。
苏琪却不再说话,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不可言说的笑容。
这不对劲。
周予辞那些模糊的暗示、体贴的关怀,从来都是私下一对一、事后无从对证的。
而这次却刻意在众人的目睹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完成一系列动作。官芷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的精心设计。
他是希望借由这种明目张胆的示好,而让她这个完全免疫他魅力的人,能放下戒心产生错误的心动误会?她懒得再猜测周予辞的行为目的了。此刻她只感觉到深深的麻烦。
她轻轻叹气,开始收拾东西。唐乐乐看到官芷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问下去。
这个空气凝固的办公室里,只有些好奇的人去问苏琪的窃窃私语。官芷努力忽视这些声音。
她觉得自己今天来得真是多此一举。没有加速离职程序不说,还莫名其妙给了周予辞一个当众表演的机会。
这时,周予辞走进了办公区。窃窃私语一下子停止了。
官芷静静地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无辜的表情她最熟悉不过了。
“官芷,”他在进办公室前停住,“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
官芷手里正拿着那个骨瓷杯,表情十分难看。她把杯子递给他。
周予辞愣了一下,然后环视周围那些凝视着的目光,突然像有些羞涩一般地低头笑了。演技精湛到官芷都看不透了。
他接过了杯子,也接过了由他亲手制造、并由她亲手递回的话柄。随后走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办公室外的窃窃私语便像潮水般再次涌起,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唐乐乐小心翼翼摸摸她的肩膀:“那我先走啦?”
官芷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一会儿见。”
角落里,那几个早已收拾停当的同事,此刻正“专注”地刷着手机,眼神却像无形的探针,不断扫过她与那扇紧闭的门。
官芷揉揉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暂时的,马上就要结束了。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精准地找到了已播过上百遍的——《大悲咒》。
她戴上耳机,庄严、平和的梵音瞬间隔绝了所有污浊的杂念,在她的大脑里完成了一次无形又强大的精神清场。
在佛音缭绕中,她看着那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慈悲与平静。她嘴角不自觉地放松,甚至微微上扬。
——罢了,也都是被困在“相”里的可怜人。
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官芷睁开眼,周予辞就站在她面前。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手机屏幕上——《大悲咒》三个字正平和地滚动着。
“官芷……”他的眼里此刻流露出真实的恐慌,“来上半天班,已经需要这种程度的……净化了吗?”
官芷眼中还残留着几分超脱物外的慈祥与平静,沉默着微笑地看着他。
周予辞仓促地将视线从那庄严的播放器上移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非常轻地、像安抚一只看起来过于平静反而让人心慌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
“对不起…”这是周予辞沉默开车许久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官芷转头呆呆地看着他,思索他道歉的是哪件事。
“我其实……知道问题在哪。”他平缓而忧伤地说,“也知道……你真正要走的原因。”
官芷没有说话。
她并不意外。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暗流。他当然知道她替他做了什么,也当然知道她有多么疲惫于做这些事,他只是聪明地选择了最利己的方式,一直假装无辜、关键时刻隐身罢了。
“……我如果能改呢?”
官芷有些无力地笑了:“没有必要这样,周总。”
真的没有必要。他如果不再制造麻烦,就不用这样费劲心思挽留一个帮他解决麻烦的人了。
车子停到了一家知名的意大利餐厅。官芷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吉兆岚山」的招牌。
“你不是讨厌生食吗?我们先在这里吃点。”周予辞淡淡笑着。
又来了。
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特意选在日料店办这场以她之名的欢送会?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作秀罢了。
官芷懒得拆穿,只是说:“这家要预定吧,时间应该不够。”
“已经定好了,菜也点好了。”他准备好了一切。
官芷不再说话,跟着他走进了餐厅。
菜很快就上来了。每一道都精准地符合她的口味。两个人之间却异常沉默。
自官芷提出离职起,周予辞分别用了涨工资、给休假、朋友圈的暧昧暗示等方式,或强硬或示弱地挽留。
她知道自己对他很有用,是能平息纷争、维持秩序的最趁手的工具,他这样挽留也很合理。但此刻,对面的男人正食不知味地用餐,脸上的失落不似作伪。但以官芷对他的了解,这份情绪的浓度高得有些超乎预期。
他有必要,依赖自己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从未沦陷于他手段之中,有如此深的执念?
官芷相信他挽留的心是真,却不信他眼底的失落真的有那么深。
以及,动机不纯。
这顿好吃的饭越吃越凝重,最后草草结束,往聚餐的地点赶去。车上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吉兆岚山」的停车位时,周予辞终于打破沉默:“我其实……没有公布你要离职的消息。”
“那这个欢送会是?”
“是我在拖延时间罢了。”他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像是早就知道会被拆穿。“我是想,不公布的话,或许还有余地。”
官芷叹了一口气:“然后你当着别人的面,在我桌子上放那张纸条?”她突然对寻找他的破绽充满了厌倦。
周予辞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有一丝不耐烦的眼睛,他的表情里竟满是疑惑:“没有吧…”他露出了回想的神情,“当时办公室里确实没人啊。”
官芷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竟有些失语。她该相信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吗?
她不想再费脑细胞去读他的表情,那些喧闹的窃窃私语也早被她净化了。于是,她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嘴角,无奈地移开了目光,不再追问。
“我不想正式公布,”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那笑容没能在嘴角停留多久就掉落了,声音轻了些,“这样能让我…晚一点接受。”
官芷看着他最终没能维持住的笑容,和那双单纯的映着点疲惫光亮的眼睛,心里的怀疑竟不知该不该升起,一种陌生的情绪堵在心口。
她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另一场更高明的演出,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掉了半拍。
周予辞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那份故作轻松彻底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笨拙的固执:
“而且万一,在你交接的期间,我真的能让你感觉……留下来也没那么糟的话,你可能也会再考虑一下。”
他的嘴角不太自然地往上牵了一下,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带着点自我解嘲的笑容。
官芷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几秒,随后推开车门,夜风瞬间灌入。
“也许吧。”她声音很轻。
车门合上的刹那,窗内光影浮动,她仿佛看见周予辞的唇角牵起一弯如释重负的淡淡弧度。她无从确认,只在心底留下一道恍惚的划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