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婚事害得琅琊王氏颜面尽失,荣恩府差点被王氏从族中除了名。
早朝时,王敦被陛下斥责治家不严,罚闭门思过一月。
回家后,他派人将兰氏和王瑜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下令严加看管,没有允许,不得回京。
不知怎么的,欣阳郡主先是雇匪劫走新娘,又安排人在荣恩府前一番表演的事也被人揭露出来。
因为直接打了清河崔氏和琅琊王氏的脸面,在两族族老控诉和强烈要求严惩下,宁王也受了斥责。
世家大族的尊严,就连皇家也不敢轻易挑衅。
何况这次,肖晴实在闹得太大也太过了。
尽管有宁王上书求情、宁王妃哭闹,欣阳郡主仍然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被陛下随意指婚了永安候嫡次子,还要她嫁人前到护国寺戴发清修一年。
永安侯嫡次子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行事荒唐,与恶名在外的肖晴倒是般配。
知道这事,最高兴的是王瑾,她再也不用担心肖晴继续找他的麻烦了。
杏儿和王瑾说起的时候,兴奋得小脸通红:“这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一日,谢华传来口信让王瑾过府接收崔灏私产。
王瑾用过午膳便带着杏儿去了崔府。
进了屋子,谢华便亲热地招呼她坐下。
顾昭原本挨着谢华坐着,让出空位,让她坐到她们中间。
她学着她们的样子,脱了鞋,盘腿坐到暖阁炕上,仔细翻看顾昭递来的崔灏私产单子。
她一边看一边暗暗砸舌:“崔灏是抢了豪强家产吗?这财物也太多了些。难怪二婶看重每年收益,数量着实不少。”
顾昭侧着半边身子靠着她,指着单子一项项介绍道:
“二弟铺子位置好,收益都不错。
西街这三间铺子,目前打通开的酒楼,每月收入三百多两银子……
京郊这庄子后山上有个溶洞,洞内有泉眼,夏天的时候可以去避暑……
东郊的地坡度大,娘不想折腾佃户,便种了果树……”
单子上除了铺子、庄子、田产,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稀罕物件。
“后面这些东西都在灏儿私库放着,单子上都是紧着大的登记,里面没登记各种小物件还挺多。
你有空多去看看,对自己的东西也好心中有数。
灏儿这些年只知道往里面塞东西,都已经装不下了,我还专门从中公库房拨了一个小间给他放东西。”
谢华从腰间取下一枚黄铜钥匙放在小几上,
“灏儿放了把私库钥匙在娘这里,娘把钥匙给你,以后你们一人一把。”
王瑾抬头看着对面端起茶杯的谢华,认真道:
“夫君说夫妻一体,我和夫君共用一把钥匙便好。
来日若是行事确有不便,我拿他那把钥匙去配便是。
劳烦娘继续帮我们收着钥匙。
我们年纪轻不经事,若是哪天不小心将钥匙放失了手,还有个求助的地方。”
她话说得既妥帖又委婉客气,却是放心把私库交到谢华手里的意思,眼里满满都是信任。
见她如此贴心懂事,谢华心中热乎,连声称好:“瑾儿放心,娘一定替你们保管好钥匙。”
本应交出的钥匙又收了回来,她不是想把孩子的私库拿在手里,而是万分珍惜孩子们这份信任母亲的心。
“对了昭昭,各店掌柜今天来吗?”谢华看向顾昭问道。
“各铺掌柜,各庄子、田产管事整理账目还需要些时间。我已经吩咐下去,三日之内整理好账目,到一木居拜见主母。”
顾昭又看向王瑾道,
“弟妹看了账目可亲自询问掌柜,若是还有有不懂之处也可以问我。
过几日约个时间,我带你到各店走走看看。”
王瑾点头道:“大嫂安排得很妥帖,瑾儿全听大嫂安排。”
顾昭想了想又道:“南大街这两间铺子去岁以来是滢滢在打理,只是今日二婶不舒服,没让她过来。
她传了口信给我,她同样已经知会了掌柜的整理账目,到时候我们三姑嫂一起逛逛。”
至于为何让二房打理崔灏的生意,谢华生怕王瑾误会,连忙解释道:
“是我想着滢滢已到待嫁之年。
今后做了主母,少不得要打理家产,去岁以来便让她跟着你大嫂学掌家。
真别说,这丫头还学得有模有样。”
王瑾寻思道:“南大街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两间铺子面积看起挺大,目前盈利如何?”
顾昭道:“这两家铺子开的绣坊,做的是专门给大户人家衣物设计纹样的生意。
别看滢滢平时柔柔弱弱,没想到做起生意来很有一套。
原来在我手里不过平平淡淡的生意,她接手后经营得有声有色,盈利足足翻了一倍,如今在京都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绣坊。”
她说起来眉宇舒展,尽是骄傲之色。
“真想不到滢滢还有经商之才。”
王瑾微微一笑道,
“娘、大嫂,既然滢滢打理得这么好,我们索性将这两间铺子给她,让她继续打理下去……就当夫君和我日后给她添妆可好?”
谢华险些将茶杯打翻,顾昭惊得合不拢嘴。
"瑾儿,你是当真的?你可知道这两间铺子价值几何,每月有多少盈利?"顾昭难以置信道。
王瑾认真道:“不论铺子值多少钱,都不及家人和睦重要。
滢滢不仅是夫君的妹子,还是我的好友,无论从哪边看我们都该对她好。
请娘和大嫂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
“好好好,真是难为你有心了。”谢华握住王瑾的手道,“这事灏儿是否知道?”
“夫君说我们夫妻一体,无论我如何处理,他都会支持。”
想起说这句话时,崔灏漆黑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仿佛盛着闪耀的星子,王瑾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灏儿真这么说?”
谢华神色惊喜,老怀安慰道,
“瑾儿,娘很高兴。
不仅高兴你能如此识大体,最重要是看你们夫妻新婚燕尔,便能互相信任,会为对方着想。”
顾昭接过话头,笑着打趣道:“是啊,以前总是有人造谣说崔家二公子冷淡如水如冰,日后一定不会疼媳妇。
如今我看啊,他对弟妹的爱重可一点也不少。”
“昭昭说得对,我们崔家的万年冰山,遇到瑾儿都要化了。”
谢华开怀大笑道。
“娘、二嫂,你们就打趣我吧。”
王瑾佯装羞涩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无比清楚明白,崔灏命定的挚爱是岳翎。
即便现在看不出他喜欢岳翎的端倪,日后他一定会不顾一切为她受伤,最后还为她而死。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为了报答他和崔家恩情,只能尽力为他保住性命。若是他们两情相悦,她成全他们便是。
“好啦,不说这个了,新媳妇难为情了。”
谢华拍了拍王瑾的手道,
“你二婶家底薄,说话是难听了些,但她心不坏。
原本我就有从中公划些产业给滢滢作嫁妆的打算,我们崔家的姑娘嫁也要嫁得风风光光。
昭昭昨夜找到我,说她要给滢滢添妆,没想到今日你也有此意。
阿弥陀佛,我崔家何其有幸,有你们两个贤惠懂事的媳妇。
我晚上去找你们二婶聊聊,听了这消息,她一定会高兴的。”
晚上回去王瑾和崔灏说起赠铺子的事,崔灏玩笑道:
“昨日夜里听你说要顾全大局,我还以为你要将我那点薄产都舍了去。”
王瑾笑道:“昨夜你果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崔灏摸摸鼻子,尬笑道:
“我可不是故意偷听。
这不是看你和杏儿聊得正好,没好进去打扰。”
王瑾白了他一眼:“偷听之事也可以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夫君的脸皮实在厚得非常人能及。”
“瑾儿,谢谢你。”
崔灏突然郑重其事道,
“那日二婶行事确有不妥,当面让你难堪了。谢谢你为了崔家和睦,如此包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瑾的手段,为了保护自己和反击,她竖起最锋利的尖刺,兰氏王瑜的下场便是她的手笔。
然而,如同春日满墙的红蔷薇,与尖刺伴生的是娇艳和芬芳。
她对待崔家人如此真挚。
翌日。
顾昭、崔滢来约王瑾一起逛街顺道巡铺子。
崔滢见着王瑾有些不好意思,手心捏着罗帕红着脸道,“二嫂,谢谢你。我娘说下次请你喝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客气什么,就是没有家人这层关系,你还是我闺中密友不是?”王瑾笑道。
顾昭指着两人笑道:“做密友也要带上我,你们可不许搞小团体。”
她带着两人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将崔家京都的店铺逛了个遍,还在自己铺子里选了不少胭脂水粉。
虽是自家铺子,顾昭执掌中馈公私分明,令伙计记了账,隔日到府中收款结账,下个月她从各房月例里扣除。
王瑾看了暗暗佩服。
日头渐盛,三人逛得乏了,去了望江楼歇脚用膳。
伙计将她们引到二楼云字号雅间,这房间恰好在走廊尽头,一面临街,靠窗可看喧嚣繁华,一面临着清江,凭栏可观杨柳烟波。
虽在腊月,天气犹寒,但今日日头好,徐徐江风吹入,倒是不显寒凉。
顾昭点了店家招牌菜八宝鸭脯、过江鲤鱼,崔滢加了蜜汁牛柳,王瑾点了椒香鸡,见没有素食又加了开水白菜。
许是逛饿了,三人食指大动,皓腕轻抬,明明举止斯文,速度却一点不慢。
王瑾觉着今日菜肴格外口可,心心念着下次给文绪和青竹也带一些。
她心情愉悦,不经意问道:“大嫂,近来总不见大哥,刑部的差事很忙吗?”
“这都腊月了,刑部也要赶着结案过年,最近夫君的确常常晚归。”顾昭道。
“以前我时常路过刑部衙署大门,没见几个人影进出,还以为刑部官员常常休沐呢。”王瑾笑道。
顾昭、崔滢只当王敦没给她讲过,想来也是,王瑾不受父亲、继母喜爱,哪有人给她讲这些,更别提到衙署找王敦了。
崔滢抿嘴笑道:“二嫂,这个我知道,大哥当差都走侧门,我们家眷找人也是去侧门候着,大门一年难得开几回。”
“家眷也不能进入衙署?”王瑾吃惊了,“我还以为家眷可以进去找人呢。”
“衙署办公,闲杂人皆不能入,家眷如何得进。即便爹贵为首辅,娘也从未进过他衙署。”顾昭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铺垫许久,王瑾终于说出她的目的,“可刑部与寻常衙署不同,刑部办案有案件苦主,若是苦主求见、要求查阅案卷也不能进?”
这回顾昭也笑了:“弟妹,刑部办案岂是旁人可以插手的,除了少数权贵,哪管你是不是苦主,查阅案件更是不可能了。”
王瑾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想岔了。”
看来青竹说得不错,作为苦主休想看到卷宗,而作为崔府家眷,也进不得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