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檀欲退回原位,身形刚动,手腕忽被祈夜槐攥住,不轻不重的力道,若她想挣脱,轻而易举。
可她并未动,只是问:“可要喝水?”
祈夜槐不答,轻声吐出二字:“骗子。”
馥郁的檀兰香气勾织着酒香盈满钟离檀鼻端,熏得她语调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我如何骗你了?”
“不是说好不醉不归吗?真人怎未醉倒?”
钟离檀解释:“鬼身修行与人体有异,寻常酒水,不易使我醉。”
“早知如此,便该让秦欢颜备些醉仙醪来。”祈夜槐喃喃语罢,忽然问,“真人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祈夜槐压低声音,强调着“秘密”二字:“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高声宣扬,你且靠近些。”
钟离檀依言微微弯腰,靠近祈夜槐。
“还不够,再近些。”
眼下一幕,恍若灵泉那夜。祈夜槐伏身于岸畔,如同蛊惑人心的水妖,以美貌为饵,低吟浅唤。她毫无戒备,甫一走近便被拖入水中。
有了前次之鉴,按理说应心生警惕,钟离檀却仍顺从地深弯下腰,然后不出意料地被祈夜槐突然伸出的手按住腰身,撑在床上的手臂被一拽,整个人失去平衡,倾倒床沿,覆压在了祈夜槐身上。
两具身子贴紧的一瞬,钟离檀亟欲起身,手腕却被紧紧抓着,腰身也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秘密就是,本座也并非这般容易醉倒。生前死后,本座真正醉酒,仅有两回。”祈夜槐贴近钟离檀耳畔,被酒醺得微哑的音色带着轻笑,“一回是很久之前了,久到本座已快忘记,另一回……”
她松开攥握钟离檀腕间的手,转而与按在钟离檀腰际的手一同环扣,看似温柔的拥抱,却在瞬间发力,带着钟离檀翻转身形。
钟离檀愕然间,已身陷床榻,而祈夜槐则双腿分开,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跪骑于她腰胯上。
柔韧的腰身与倾泻的乌发一同伏下,祈夜槐一手按住钟离檀的肩,另一手则在她颜面轮廓上徐徐游走,低语道:“另一回,便是此时此刻。”
“再向真人透露一个秘密吧,这回醉酒,是本座刻意饮醉,为的便是借醉意与真人倾心交谈。”
祈夜槐指腹揉过钟离檀眉骨,轻按眼尾。“真人能感觉得到吧,本座对你的喜欢,不仅仅止于这眼......”
钟离檀难耐地偏转了头。那手便顺势沿鼻梁滑至她唇边。“当然,也不仅仅止于这鼻、这唇。”
祈夜槐撤回手,身子却愈发前倾,直至完全压在钟离檀身上,头贴在她的肩颈处,手则流连于胸间柔美的曲线,最终停在心口处,指尖轻轻一点,“本座最喜欢的,是这儿。”
灯火微芒,床帏间光影幽昧,空气似也变得稀薄。钟离檀目光迷乱,呼吸紊急,她努力调匀气息,却只吸入那浓郁到将她完全缠裹的香气,如丝如缕,侵蚀她的心魂,剥夺她的神智。
“祈夜槐,你......先起身。”她伸手推在祈夜槐肩际,祈夜槐却一动也未动。已然混沌的神思令她分不清,究竟是祈夜槐在抵抗她的推拒,还是她自身根本就不愿推开,而未真正使力。
祈夜槐闭上眼,微曲的手指舒展,化为掌心贴在钟离檀心口。下方悸动的心跳,清晰地透过掌心传来,与她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内共鸣,声声入耳,彼此交缠。
“都说酒醉使人糊涂,本座却好似更清醒了,清醒地看出真人待我的不同,并非毫无缘由,而是有迹可循。”祈夜槐探身而起,凝视钟离檀,醉眼朦胧间,眸光犹自晶亮潮润。
“承认吧,真人,你对本座是有感觉的。言语可以作假。”目光虚聚在钟离檀唇上,祈夜槐舌尖浅浅探出,舔舐过自己的唇线。
“这儿,可做不了假。”
钟离檀心跳愈发激促,带动周身血脉腾涌,肌肤炽热发烫。她的心,正如祈夜槐所言,未能做得了假。
身体也做不得假,随那游弋于身的手,时而紧绷,时而弛懈,终是凝成一声细碎呻吟自唇间泄出。
往日清冷的声线此刻已完全被欲色所染,祈夜槐被取悦了。酒后本就燥热的身子更是热烫难耐,口舌干燥。腿间拢合蹭动,但那微末快慰不仅不足以平息欲念,反而更添渴望。
钟离檀抬起一臂遮住脸,死死咬唇以克制情动,错乱抖颤的气音反自鼻息间漏出。
祈夜槐偏要拉下她的手臂,揭开她的遮掩,摧毁她清修寡欲下的羞耻心。
“钟离檀,你喜欢我。”
“否则,你为何不推开我?”
“不喜欢我这样碰你吗?”
祈夜槐感受到钟离檀身子难以抑制的战栗,轻笑:“你喜欢的。”
她贴近钟离檀颈畔,在那淡雅道香中,隔着薄软微凉的白绸,细细密密地啄吻颈项曲线,话音也随之变得幽渺模糊:“你喜欢我这样对你。”
吻至下颌,沿明晰的颌线,一点一点地吻至唇际,嗅得丝丝血气,便以温柔至极的语调哄道:“莫咬,松开。”
钟离檀齿间的力道稍懈,祈夜槐便趁机吻上她的唇,舌尖舐去唇上血珠,随后引着钟离檀的手,探入自己的腰间,再徐徐向下移去。
“我也喜欢你这样对我。”
钟离檀脑际嗡鸣,后颈劫痕炽如火烧,而颈间白绸渐紧,令她呼吸滞塞。
“祈夜槐......停下,我会失控。”钟离檀以最后一丝理智,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情事。
祈夜槐闻言,动作稍停,抬首望向钟离檀:“失控?”
“失控后会怎样?”
白绸仍在持续紧束,轻微的缺氧感令钟离檀思绪彻底混乱,难以言语。
“如灵泉之夜那般?”祈夜槐唇角微勾,漾起一抹妖魅惑人的笑,“若只是那种程度,没关系。”
“甚至,不妨再失控一些。”
她指尖轻轻一挑,紧束的白绸瞬间松弛解开。
钟离檀心内轰然一声,被压抑的爱与欲勃然而起,化作纠葛缠绕的藤蔓,层层裹缚住她的心。
她将祈夜槐拥入怀中,唇急切地寻了上去,贪婪迫切地吮吸、啮咬。继而,舌尖侵入那唇缝,触及另一条同样柔软滑腻的舌,相互撩弄缠磨。
道香与檀兰香气在此刻彻底交融,褪下的衣袍凌乱堆叠,最终滑落床下。
二人翻滚至床榻深处,位置颠倒。钟离檀撑在祈夜槐身上,原本急躁的吻逐渐转为温柔细腻。
她恐惧的失控并未到来,或许是因此刻感受到的、触及到的一切太过真切充实,消弭了心魔汲为养分的焦虑不安。
但这远远不够满足。
她抽离唇间的缠绵,转而亲吻祈夜槐的耳际、颈后,绵绵轻吻,最后复又吻上她的唇,唇间吞没着她的声息,神魂彻底沉醉在这意乱情迷之中。
而脑中闪回着每一个错过她的时刻。而在那些时刻中,又衍化出无尽的幻想。
竹舍里,印下那深情一吻的不是华风遥,而是她。姬钰在她的亲吻中醒来,二人相视而笑,继而一同享用早膳。分开后各自忙碌,却总会在傍晚时分回到竹舍,用过晚膳,姬钰枕在她腿间看书,至夜了,相依相偎、温存亲昵。
便在这爱的幻想与现实的欲的感受交织中,直至烛尽、夜深,一切才渐渐平息,归于宁静。
翌日醒来,空气中稠黏的情爱气息已散去,身旁也无那温热烫人的身躯。钟离檀缓缓睁眼,望向窗外斜照的日光,估摸时辰,已然过了巳时。她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如此安稳沉睡至此时了。
正欲起身,身上薄衾便滑至腰间,裸露的肌肤上,错落缀着深浅不一的点点红痕。
她神色僵凝,身子不由自主滑回榻上,伸手轻轻盖住眼。在浓重夜色中尚可掩盖的羞耻,在明亮的日光下却无所遁形。
耳根与脸颊一同生热,昨夜……实在是太过放纵靡乱了。
夜里,两人周身汗湿,床褥也为一道道水痕浸透。钟离檀更换后,祈夜槐便沉沉睡去,她也随之入睡。然而下半夜,一段恢复的幼时记忆将她魇醒,记忆里,是她自巫祝那里偷得了一本秘术**,开始日日夜夜于地窖中,修习在未来将屠灭一村的邪灵禁术。
她试图劝阻而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逆转的过去以既定的命运齿轮继续转动。惊醒时动静过大,便也惊扰了祈夜槐。
祈夜槐抚慰着她,在温声软语与耳鬓厮磨间,两人又心醉魂迷地褪去了换上不久的干净单衣,荒唐了半宿。祈夜槐将上半夜她对她所做的一切,一一还给了她。
待脸上热意渐褪,呼吸复归平稳,钟离檀迅速起身,穿衣束髻。正欲将那条白绸重新系于颈间,心底却突然响起一道冷笑声。
“呵呵,还需此物吗?昨夜之事,不是已证明你并未失控?倒真令我意外。”
“若是如此,你我并非不能共存,何必总想着消灭彼此,毕竟我本就是你,而你,本也是我啊。”
其声阴冷而狡黠,正是心魔之音。
钟离檀紧握白绸的手微颤。
“不如坦白吧,坦白当年竹舍留言的人是你,坦白你早已知晓她便是姬钰。”心魔之声变得柔和,似诱惑,又似鼓励。
“如此,你便能正大光明地得到她了。”
心魔之声渐隐。钟离檀垂眸,凝视手中白绸片刻,最终未将其戴回颈间,而是收入怀中。
洗漱完毕下楼,庭院仍闻酒香四溢。不用多想便知,昨夜秦欢颜与兰珂她们定是痛饮至天明才各自回房休息。
庭中只有墨云与白梧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钟离檀走近,墨云扭头打招呼:“钟离师傅,你醒了啊。”
钟离檀轻应一声,白梧则跳进她怀里,像是嗅到了不属于主人的气息,眼睛瞪大,双耳竖立。好在它无论嗅出什么,也只能发出叽叽声表达好奇与疑惑,不至于令钟离檀感到尴尬。
“你主人去哪儿了?”钟离檀问墨云。她并未在客栈内感知到祈夜槐的气息。
墨云拍去手上泥土起身:“今早有人送来一个铃铛给主人。主人看后一声不吭便出门了。”
钟离檀微蹙眉头:“何种铃铛?”
“镂空靛蓝银铃,缀有玉牌。”墨云描述道,“上刻星宿图,图中似乎还有一个字,不过我没看清。”
银铃玉牌,是当年紫微宗天师之徒的身份象征,玉牌上刻有各自之名。
而那靛蓝配色……
——华风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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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酒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