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 第18章 指点迷津

半年后，嵩山，一个小寺庙里，天刚蒙蒙亮，小和尚们早在师兄的督促下开始早课。

“师兄，等等我，等等我。”一个顶着圆不溜丢的小脑瓜子的小和尚，追着前面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小和尚。看起来是起迟了，准备赶过去上早课。

“师弟，快点，快点。”前面的小和尚一直回头催促着，没看到眼前的人影。不小心一头撞向前去。

“小心——”那人也不生气，一手抓稳要摔倒的小和尚，“寺院里如此毛毛躁躁，小心住持要罚你们了。”

“谢谢赵施主。”两个小和尚一起双手合十，低头道谢。

“去吧。”那人摸摸小和尚的脑袋，温和地说道。见两个小孩跑远了，才缓缓蹲下来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书，掸了掸上面的灰，抓在手里，慢悠悠踱步去用早膳。

寺里生活比较单调，可说不上来的安宁。因此有时候会有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小住一段时间，有些付点寄宿费，有些直接就参与寺里的劳动来抵消费用。

用过早膳，布衣青年无事可做，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靠着扶拦继续读起来。

“赵施主——”此刻一个小沙弥跑来打断正在看书的人。

“戒空小师傅。”布衣青年立刻起身恭敬问候。

“赵施主，师傅有请——”戒空侧身抬手做出引导的姿势。

“有劳。”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往住持房间去。

许多人不知道，别看这寺庙小，可这里有一个德道高僧。许多读书人都会来此求住持指点迷津。但想求见住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些人住了好几年都无法见上一面，铩羽而归。

到住持房间，势必要经过练武场。此时许多小和尚已经在空旷的场地练武，齐整有势的招式，彰显出某种庄严。带领练武的是一个年轻人，只见他头上扎着发带，湿透的发丝贴着头皮。身材匀称修长，一身白色的练武服衬托出丰神俊朗的姿态。一拳一招，气势汹涌，看得出来功力深厚。

“戒空师傅，此人未曾见过，是新来的住客吗？”

“哦，这位是贺施主，是几个月前来本寺的，因为武艺了得，被师兄请求教授武艺。”

布衣青年有点舍不得挪开眼神，要不是为了见住持，如此之人他定要结交一番。

到了住持处，布衣青年先在门口安静等候，待戒空师傅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戒空师傅就出来领着他进去。

屋里布置简单，后面墙上都是书籍，桌上除了笔墨，没有别的杂物。而住持坐在靠窗之处的榻上，身下是一个布满黑白子的棋盘。屋里弥漫着让人舒适轻松的檀香。

“赵施主，请坐。”住持是一个容貌慈祥的老人，眉毛胡子雪白，身形瘦弱。

布衣青年正襟危坐，不知是否应该先开口。

“呵呵，听闻你十分喜欢读书，手里一直握着一本书看。不知贫僧可否看一眼为何物？”住持看出他的紧张，先开口道。

青年从怀里掏出那本书，恭敬递过去。

住持接过，看了一眼破旧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论语》，由于翻阅过多，纸张已经显得很薄了。

“好书，好书。就是可惜只有半卷。”住持说着还给了青年，“不知，赵施主来本寺所求为何？”

“则平想问前程。”

住持看出他内心对现世的不满，“你觉得现在的乱世对读书人不公？所以想求出路？”

“现今的乱世，战乱不断。百姓生活艰苦，高富权贵只会一味享乐。没有一个强大的人来稳定局势。到处都在征兵打战，读书人的下场只不过是做做随军文书。我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发挥的环境，除了正式上场打战，我自认我的学问不会比那些武将差多少。我要让天下读书人知道，书生并非百无一用。”

“你看，其实你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又何需苦恼。”住持点头赞许。

“敢问住持，我要如何做才能达到我所求之目标？”

住持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孔子的弟子子路曾问孔子如何成为一个圣人。孔子回答他‘修己以敬’。放心，这种局势不会太久，只要你好好修炼自己，总会遇上明珠可投。到时你就可以施展才华，所以要相信‘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你这本书是个好书，好好回去读读。虽然只是半本，但读了也够你用的了。”

几句话顿时让赵则平茅塞顿开，顿首叩谢。

“谢谢住持点拨，小生定会日夜好好读书，修己自身。以备时机的到来。”

住持见他想明白了，点点头，欣慰地笑了。

随后，赵则平在戒空师傅的带领下，走出房间，在过道上见到刚才见到的那个年轻人。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湛蓝衣服，还是武夫的打扮，头发高束，腰间挂着一个平安结。见他们走过来，躬身问候。

“贺施主，住持等你多时了。”

“有劳戒空师傅。”贺姓青年朝赵则平点头问候，就转身往屋里走。

“戒空师傅，住持不是每次只见一个客人吗？”赵则平好奇问道。

“贺师傅每次早上练完武后，便会来和师傅对弈。”

原来住持旁边那盘错综复杂的棋盘是他所下，当时赵则平只是瞟了几眼，便无不赞叹棋局之巧妙，犹如部军作战般的细腻棋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深居寺庙的住持下得出来的。原来是他！赵则平很少将一个人深深记住，可今日短短的几面，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绝对不简单。

“贺施主，今日下棋愈发猛烈了些。”住持笑道，“不知是否有所打算了？”

“实不相瞒，叨唠此处数月，我打算过几日就要告别了。所以想尽快与住持把此局下完。”说着，落一白子在上方。

“贺施主，心之所向为何处？”住持不急不忙用一个黑子，吃了对方几个白子。

“贺某想去故人出生之处看看，所以心向南方。”

住持停了手，看了看眼前的棋友，语重心长道：“既是‘故人’，施主何必再执着下去。正所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不要再强求了。贫僧见贺施主才华横溢，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正所谓，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我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救不了，有何本事可救这世人。贺某此生惟愿淡云流水度此生。”

“贺施主不是淡薄之人，你只是未能找到心中所想之处。韩非子曾说‘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你现在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其实早已在你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那照住持看，我应该往哪走？”

“北，往北而去。北方有个大时机等着你。如若贺施主抓住了，必定造福于天下。”

那人在听完住处一番话后，思索许久。笑道：“看来小生还是棋差一着，住持你赢了。”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作揖，“谢谢住持指点，小生心中明白了。过几日，小生便会离开这里，多谢住持多日的照拂。”

“甚好甚好，你想明白便好。离开之日我不便相送，望贺施主平安顺遂。”

待人走后，戒空进来服侍师傅，好奇问道：“师傅，你怎知他一定会向北去？”

“他一定会向北去。戒空，把棋盘收了吧。”

“咦，师傅，这里还掉落了一黑一白两子。”戒空从棋桌和榻间缝隙里掏出了两子。

住持看着他手上的棋子，不免担忧地摇摇头：“唉，时也命也。黑白两子，必将有一番恶斗。”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贞儿，如果是你，你是希望我北上还是继续南下。”伫立在佛像前的贺姓青年，不，应该是赵匡胤望着满堂神佛，心中希望逝去的爱妻能给一个答案。

“如果你希望我北上，那你便入我梦里与我相会吧，不然，我便一直南下，亲自去贺家给你父母兄赔罪。”赵匡胤太想念贺贞了，希望发此愿可以如他所愿可以在梦里再见一面倩影。

走出佛堂，现在是许多香客来上香的时间，人来人往。赵匡胤不喜热闹，便往僻静的园子走去。那里除了密集的树木，一般很少有香客出现。从家里出来已经有小半年了，不知父亲母亲安好，德昭和萱儿应该大了一些。

望着随风摇曳的树枝，赵匡胤想起住持的话，心中有所思量。其实他游历这么久，看多了由于战乱而失去家园流离颠沛的老百姓。他记得贺贞以前就同自己说过，她希望以后不要再打战了，希望老百姓们可以歌舞升平，安详度日。可这些哪里可以简单做到，且不说现下权利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混乱更迭，还是诸如张守成之流为了自身利益不惜祸乱朝堂的，要想一一根除，势必需要一个更为强大的势力的介入。

赵匡胤摇摇头，想着自己此刻想得太多，他如何能找来这么强大的势力呢。转身正欲回房，不想瞪大眼睛望向远方。隔着一个小石桥的花园处，只见一个身着黄色衣裙的女子在扑蝶。只见那女子拿开遮住脸庞的扇子，露出了一张赵匡胤日夜思念的脸。

“贞儿？”赵匡胤眨巴下眼睛，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急忙想走去靠近观察。没想到此时一群孩童冲了进来，赵匡胤好不容易绕开这群顽童，抬眼一看，早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贞儿，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北上。”赵匡胤自言自语一番，便低头回房间去了。

“小姐，你怎么蹲在这里？”赵匡胤不知道，其实那女子没有不见，只是低身藏在花丛之中。

“玲儿，你看这只小猫似乎走丢了。”那女子抱起小猫，笑脸盈盈地说道。

“我的好小姐，你再乱跑，老爷可说了，要打断我的腿了。”

“放心吧，爹爹不会的。走吧，我们把这小猫送给小师傅们，就去面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