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洛城,比往日喧闹了数倍。白虹山庄广发英雄帖,以“铲除长生教余孽、还江湖太平”为名,召开武林大会,邀请天下各大门派齐聚。消息一出,江湖震动,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皆想趁此机会分一杯羹,或是亲眼见证这场所谓的“除邪盛会”。
谁也不知,这场看似光明正大的武林大会,实则是周炎精心布下的陷阱。他体内的蚀骨蛊日益加重,虽靠着暂时压制的药物苟延残喘,却已是强弩之末。他深知林晚萤绝不会善罢甘休,更清楚自己的罪证一旦彻底曝光,必将万劫不复。故而,他借着武林大会的名义,引林晚萤现身,妄图将她活捉,强行夺取蝉令图谱,炼制解药续命。
大会召开前夜,洛城城郊的竹林中,三人再次接头。
谢青芜已彻底卸下“苏九”的伪装,恢复了女儿身。一身月白色的昭雪司制式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面容清丽,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腰间佩剑“逐光”,剑鞘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明日我会以昭雪司密探的身份参会,暗中观察局势,寻找周炎密室的下落。”她沉声道,“据可靠消息,周炎的密室中藏着他当年勾结各大门派、屠灭玄蝉派的核心证据,还有可能关乎林姑娘弟弟的下落。”
陆烬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褪去了长生教执法堂主事的标识,转而扮作一名前来参会的中立门派弟子。“我会混在长生教的队伍中——那些被林姑娘救下、愿意改过自新的教徒,会按计划前来‘投诚’,我会借着牵制他们的名义,暗中保护林姑娘,同时留意周炎的动向。”他目光锐利,“周炎必定会在大会上煽动情绪,嫁祸长生教,我们需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林晚萤身着一身淡绿色的侍女服饰,脸上贴着人皮面具,扮作一名普通的白虹山庄侍女。面具上的面容平凡无奇,唯有眼角那点若隐若现的泪痣,在月光下难以察觉。“我已提前混入白虹山庄,摸清了大致地形。周炎的密室应该在山庄后院的藏书楼地下,守卫森严。明日我会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暗中探查,与你们里应外合。”她手中紧握着半片青铜蝉令,正是从太上长老身上取下的那片,“我总觉得,弟弟还活着。周炎当年掳走他,绝不会轻易杀了他——蚀骨蛊的解药,或许真的需要血亲心头血为引。”
三人商议妥当,各自散去,静待次日的决战。
武林大会当日,白虹山庄人声鼎沸,旌旗招展。各大门派的弟子身着各异的服饰,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长生教的种种恶行,以及今日大会的议程。山庄中央的广场上,搭建了一座高大的擂台,擂台上方悬挂着“除邪盟”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显得气势恢宏。
辰时三刻,周炎身着一身绣着祥云图案的白色锦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擂台主位。他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仿佛体内的蛊毒早已痊愈。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的病态青黑,以及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
“诸位江湖同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乃是为了商议铲除长生教这一邪派!”周炎的声音洪亮,透过内力传遍整个广场,“长生教打着长生的幌子,残害生灵,炼制邪药,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玄蝉派当年的恶行,如今在他们身上重现。今日,我提议组建‘除邪盟’,由我暂任盟主,带领大家彻底铲除长生教,还江湖一个太平!”
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高声附和。那些早已被周炎收买的门派长老,纷纷起身响应,言辞恳切地呼吁大家加入“除邪盟”。然而,也有不少门派心存疑虑,低声议论着玄蝉派灭门案的疑点,以及长生教近日的种种传闻。
谢青芜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全场,留意着各方势力的动向。她看到林晚萤端着茶水,穿梭在人群中,看似忙碌,实则在暗中观察着擂台上方的周炎,以及周围的守卫分布。陆烬则混在那群前来“投诚”的长生教教徒中,面色平静,眼神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除邪盟”的盟约即将宣读之际,突然听到台下传来一声惨叫。一名身着青城派服饰的弟子,突然口吐黑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众人上前查看,赫然发现他的心口处,嵌着半片青铜蝉令,与此前那些死者身上的令牌一模一样!
“是长生教作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情绪。
“肯定是他们不甘心失败,前来报复!”
“杀了这些邪派余孽!”
“周炎盟主,快下令捉拿长生教的人!”
广场上顿时大乱,人群四处奔逃,尖叫声、怒骂声、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那些被周炎收买的长生教叛徒,趁机拔出兵刃,朝着周围的无辜弟子砍去,制造混乱,嫁祸给真正的长生教教徒。
“不好,中计了!”谢青芜心中一沉,知道周炎故意制造混乱,想要趁机浑水摸鱼,捉拿林晚萤。她不再犹豫,趁着人群混乱,身形一闪,朝着山庄后院的藏书楼方向掠去。
陆烬见状,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刀,对着那些作乱的叛徒大喝一声:“住手!真正的长生教教徒,绝不会滥杀无辜!你们这些叛徒,休要嫁祸于人!”他挥刀上前,与叛徒们缠斗在一起。那些愿意改过自新的长生教教徒,也纷纷拔出兵刃,协助陆烬,保护周围的无辜之人。
林晚萤借着混乱,快速穿梭在人群中,朝着藏书楼方向赶去。她知道,谢青芜已经出发,自己必须尽快赶到,协助她找到密室,拿到证据,救出弟弟。
白虹山庄的后院戒备森严,每隔几步便有一名手持兵刃的守卫。谢青芜藏身于假山之后,观察着守卫的巡逻路线。她运转内力,身形如鬼魅般闪过,避开守卫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潜入藏书楼。
藏书楼内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古籍和武功秘籍。谢青芜四处搜寻,手指抚过书架上的书籍,寻找着密室的机关。突然,她发现西侧书架的一处书籍摆放异常,有几本书的书脊上没有任何文字,与其他书籍格格不入。
她伸手将那几本书抽出,书架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入口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血腥味,显然是许久未曾通风。
谢青芜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弯腰钻进入口。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墙壁上刻着一些诡异的符文,与青铜蝉令上的“锁魂咒”相似。她沿着通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百余步,终于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散落着一些炼丹的器具和药材。墙壁上挂着一幅玄蝉派的地形图,以及几张泛黄的书信。谢青芜走上前,拿起书信仔细查看,发现上面正是周炎当年与各大门派长老勾结的证据,详细记录了屠灭玄蝉派的计划和分工。
石桌的抽屉里,放着一本破旧的手记,封面已经泛黄,上面写着“玄蝉派掌门林岳峰手记”几个字。谢青芜心中一喜,连忙翻开手记,仔细阅读起来。
手记中详细记录了玄蝉派的炼丹秘术,以及“蚀骨蛊”的来历和解毒之法。原来,“蚀骨蛊”是玄蝉派早年为了惩戒作恶多端的弟子而炼制的,解药需以蛊主的血亲心头血为引,再辅以图谱上的药材,才能炼制成功。而当年,林岳峰在闭关炼制解毒丹时,察觉到了周炎的阴谋,提前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藏了起来。可万万没想到,周炎竟然找到了婴儿的藏身之处,将他掳走,一直秘密囚禁,等待着炼制解药的那一天。
“原来如此……”谢青芜心中感慨,终于明白了周炎为何一直不肯放弃寻找林晚萤和蝉令图谱。他不仅需要图谱上的药材配伍,更需要林晚萤弟弟的心头血。
“你在找这个?”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密室门口响起。谢青芜转身,只见林晚萤已经卸下了侍女的伪装,恢复了真身。她身着红裙,手中紧握着半片青铜蝉令,眼中带着几分激动与坚定。“我刚才在暗中观察,看到你潜入了藏书楼,便跟了过来。”她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本手记,快速翻阅着,“手记中提到的弟弟,果然还活着!周炎把他藏在了药王山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我当年逃亡时,曾在那里短暂停留过,对地形有些印象。”
谢青芜点了点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周炎今日没能活捉你,必然会狗急跳墙,提前前往药王山,用你弟弟的心头血炼制解药。”
两人刚要转身离开密室,突然听到通道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周炎身着白色锦袍,手持长剑,面色狰狞地出现在密室门口,周身泛着淡淡的黑气,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贪婪。
“林晚萤,谢青芜,你们以为能跑得掉吗?”周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诡异的嘶吼,“交出蝉令图谱和那本手记,我可以饶你们不死,甚至可以分你们一半解药,让你们也能长生不老!”
“你做梦!”林晚萤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周炎,“周炎,你作恶多端,屠我满门,掳走我弟弟,今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周身的黑气愈发浓郁,“既然你们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显然已经催动了体内的蛊毒,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换取了短暂的功力大增。
谢青芜立刻拔剑迎上,“逐光”剑出鞘,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剑光如练,直刺周炎的要害。周炎不闪不避,挥剑格挡,两人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力让谢青芜连连后退,手臂发麻。
“小姑娘,凭你这点功力,也想拦住我?”周炎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扑向林晚萤,想要抢夺她手中的半片蝉令。
就在这危急时刻,陆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密室门口。他刚刚解决完广场上的叛徒,察觉到后院的动静不对,便立刻赶了过来。“周炎,你的对手是我!”陆烬大喝一声,手中短刀直劈周炎的后心。
周炎被迫转身,挡住陆烬的攻击。三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密室空间狭小,剑光刀影交织,黑气弥漫,形势极为凶险。
谢青芜的剑法灵动迅捷,专攻周炎的破绽;陆烬的刀法则沉稳狠厉,招招致命;林晚萤的剑法轻盈飘逸,配合着两人的攻击,不断牵制着周炎。然而,周炎催动蛊毒后,功力大增,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往日,三人联手,一时之间竟难以将他拿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青芜心中暗道。周炎的蛊毒发作时间有限,但他此刻已是疯狂状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必须尽快找到他的破绽,一击制胜。
林晚萤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眼神一凝,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她猛地后退一步,将手中的半片蝉令抛向空中,同时对着谢青芜大喊:“谢姑娘,抛出你的那半片!”
谢青芜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林晚萤的意图。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怀中的完整蝉令——那枚由两片令牌拼接而成的完整令牌,将其抛向空中。
两枚半片令牌在空中相遇,瞬间合拢,化作一枚完整无缺的青铜蝉令。蝉令在空中旋转,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蝉令背面的图谱纹路清晰地显现出来,在空中形成一幅巨大的投影,照亮了整个密室。
“周炎,你看清楚了!”林晚萤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这上面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长生药,而是‘蚀骨蛊’的解毒丹配方!你为了这虚无缥缈的长生,为了一己私欲,屠我满门,掳走我弟弟,作恶多端,今日,该还债了!”
金光照射在周炎身上,他周身的黑气瞬间被驱散。图谱上的纹路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刺激着他体内的蚀骨蛊。周炎突然惨叫一声,浑身抽搐起来,体内的蛊毒不受控制地发作,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不可能!”周炎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这明明是长生药图谱,怎么会是解毒丹……我的长生……我的解药……”
他的身体开始快速腐烂,皮肤变得漆黑,冒出阵阵黑烟。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消失在密室的地面上,只留下一枚沾满污秽的长剑。
金光渐渐散去,青铜蝉令缓缓落下,被林晚萤稳稳接住。密室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三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谢青芜看着地上的黑水,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作恶多端、搅动江湖十五年的奸佞之徒,最终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化为飞灰的下场。
“我们快去找弟弟!”林晚萤收起蝉令,眼中满是急切。她已经等了十五年,终于有了弟弟的下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三人立刻离开密室,朝着药王山的方向赶去。一路疾驰,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药王山。
药王山山势险峻,草木繁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林晚萤凭着当年的记忆,带着谢青芜和陆烬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来到一处隐秘的山谷。山谷中雾气缭绕,风景秀丽,隐约能听到几声清脆的蝉鸣。
“应该就是这里了。”林晚萤指着山谷深处的一座山洞,“周炎肯定把弟弟藏在里面。”
三人快步走向山洞,洞口没有守卫,显然是周炎太过自信,认为不会有人找到这里。走进山洞,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药味。
山洞深处,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正坐在石床上,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看得入神。他的眉眼与林晚萤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角那点淡淡的泪痣,与林晚萤如出一辙。
“弟弟!”林晚萤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快步走上前,轻轻呼唤着。
少年抬起头,看到林晚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化为惊喜。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怯生生地问道:“你是……姐姐?”
当年他被掳走时,年仅襁褓,对姐姐的印象模糊不清。但血脉中的羁绊,让他第一眼便认出了林晚萤。
“是我,姐姐来了!”林晚萤一把抱住少年,泪水汹涌而出,“对不起,弟弟,姐姐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少年也激动地抱住林晚萤,放声大哭起来。十五年的囚禁,十五年的孤独,在这一刻终于化为重逢的喜悦。
谢青芜和陆烬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心中满是欣慰。这场持续了十五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一声清脆的蝉鸣,仿佛在诉说着沉冤得雪的真相。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照进来,洒在相拥而泣的姐弟身上,温暖而耀眼。
武林大会的闹剧,随着周炎的死亡而告终。各大门派得知了真相后,纷纷向玄蝉派道歉,并重申会遵守江湖道义,不再被奸人利用。长生教的余党,在林晚萤的带领下,要么归隐山林,要么加入了昭雪司,成为维护江湖正义的一份子。
林晚萤带着弟弟,离开了洛城,选择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临走前,她将青铜蝉令和玄蝉派的手记交给了谢青芜,希望这些东西能被妥善保管,不再被用来作恶。
谢青芜和陆烬则返回了昭雪司,继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们联手破获了这起震惊江湖的大案,受到了指挥使的嘉奖。但两人心中都清楚,江湖上的阴谋与纷争从未停止,他们的使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洛城的风依旧吹拂着,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蝉鸣。那场关于长生、复仇与正义的较量,最终以正义的胜利而告终。而那些深埋在蝉纹中的秘辛,也成为了江湖上一段令人警醒的传说,告诫着世人:贪婪与野心,终将引火烧身;唯有坚守正义,方能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