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福利院的院长文离女士开着她的迷你小车来接高中的孩子们放学,毕竟孩子们都大了,文离善解人意地没有开那辆三轮车来。
与此同时,站在路边的颜鹭觉得自己好像招到鬼了。
他自上次和纪回舟闹了一次后就和老班申请换位,奈何秃头因为苏西楼的事迁怒于他,导致自己还得和这个脑子锈逗了的学霸坐一桌。
自那天起,颜鹭总觉得干什么都有一股视线追随着他,他警惕地转头,却看着同桌正在一本正经地学习。或是他和苏西楼勾勾搭搭地黏在一块,秃头总能精准在几分钟后出现抓住他俩的小辫子。
诡异,太诡异了!
颜鹭微微有些不爽,这种局势不在掌控的感觉他十分地不喜欢。
苏西楼看颜鹭哪哪都不舒服的模样,也抱起胳膊,学起来他皱眉的样子。
“怎么啦,小皮猴子们,一脸的不开心。”文离开着小车风驰电掣地驶来,打开窗探出脑袋揉了揉两人的头。
颜鹭麻溜地上车,换了个表情,笑嘻嘻地和院长打趣,撇开了话茬。
"院长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晚来接我们。"颜鹭趴在椅背上,好奇地问。
福利院的孩子们很多,小的都喜欢叽叽喳喳地围着院长叫妈妈,大的都是直接叫院长,只有颜鹭长大以后一如既往的这样叫着。
文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轩轩找到新家了,这孩子怕大家难过,让我别说出去,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我去见了轩轩的新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好人。”
福利院的孩子们飘泊来漂泊去,福利院只是暂时的港湾,孩子们总会离开,拥有自己的家庭,但文离拥有的,是永远的离别。
“不要难过。”苏西楼支起身子,轻轻地在院长耳边说道,“我和颜鹭会一直陪着院长。”
“傻话。”文理笑着开口,神色缓和了些许。
高中放学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了来。颜鹭一路上都在看着窗外,这是他的习惯,有助于放空大脑。
成群结队的车辆在路上行进,福利院建的偏僻,随着他们前进,车流也渐渐减少,渐渐的,只有零星几辆车跟着他们。
直到后来,路上只剩一辆白色面包车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们。连开过几个路口,文离察觉到不对劲,紧盯着后视镜,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文离一个人能管上整个孤儿院,性格是极为机敏的。她立即踩上油门,小车开出了赛车的架势。
“小鹭。”文离死死盯着后视镜,“我现在转弯开到市区,如果我出了事,你立刻带着西楼跑,不要管我。”
颜鹭攥紧了拳头,“是那个人追来了吗。”
“不像是他的做派,要是他来了,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些年了,一直都相安无事,到底是哪里漏了把柄。文离出了一身的汗,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即使这样,车上的几人都没有一人报警,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尾随之人也拿准了他们的心理,一直在穷追不舍。
文离几个急拐弯,车里的两人被晃得东倒西歪,一路向市区奔去。尾随的车辆又多出了几个,隐隐有把他们包夹的趋势。
她近乎把油门踩到死,咬着牙,眼中满是怒火。
这时,一辆黑色吉普车从侧边疾驰过来,似乎是要将他们逼停,灯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苏西楼吓得惊叫起来,随即被颜鹭按了下去,颜鹭冷静地拍着身旁人的背,抬眼与吉普车后座上的男人对视。
那人身上穿着校服,手里却握着一把枪,看起来显得割裂。在这个枪具管制极为严格的时代,手里能合法持枪的人必然大有来头。
“我们有救了。”颜鹭笃定地说。
苏西楼顺着颜鹭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吉普车上坐的那人有张熟悉的脸。
是纪回舟。
车上的alpha眼神凌厉,明明相隔很远,颜鹭还是从他的口型中猜出了他的话,“别怕,有我在。”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A市,纪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颜鹭笑眯眯地接过纪回舟手里的洋桔梗,“是送给我的吗。”
“路边捡到的,你可以丢了。”纪回舟板着脸,微微转过头,露出有些泛红的耳尖。
颜鹭不理睬他幼稚的反驳,他轻笑一声,将洋桔梗的枝条掰断,歪着头,将花别在耳后。
他半倚在办公桌上,探出身子,扎好的头发有些松,他就这个姿势拿下发带,青丝顺着他的肩膀滑下。
颜鹭像是支撑不住的微微晃动,那条手工裁制的旗袍紧紧贴在他的躯体上,描绘出成熟omega的曲线。
嗯,耳朵更红了。
颜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好看吗,回舟。”
颜鹭直接点破了眼前人的小心思。
纪回舟觉得自己的脑子混成了一滩浆糊,让他有些恍惚,他稳住神色,道“……你不应该问我。”
颜鹭凑得太近了,他好像闻到了雪松味下掩盖的,熟悉的白兰地的味道,看到了学生时代在黑暗的掩护下,在无人的教室里,两个人拥吻,流泪,躲避着教导主任的搜查,晃过的手电筒灯光映出彼此的脸。
纪回舟突然觉得难堪了,他们的关系走到现在,变得畸形又怪异。
他不明白那是父亲的妻子还是他的爱人。
“为什么?”他突然开口了,好似要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
颜鹭闻言愣了一下,垂下头,窗外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回舟,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你要做的事就是嫁给我父亲,成为我的……”
“我的……小妈”纪回舟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了。
颜鹭叹了口气,他的眼睛里似有光在闪,那张桃花般的脸庞带着哀求,语气令人动容,“回舟……”
他眼睛向后一瞥,猛地看见了门后探出的鞋尖。随即他不动声色地从桌上下来,换了个得体的姿势,耳边的洋桔梗被拿下了,规规矩矩地放在办公桌上,仿佛刚刚挑逗继子的并不是他。
颜鹭一本正经道,“小纪总,你不要逾距了。”
纪回舟缓缓打出个问号。但小纪总何其聪明,他立马意识到有人插足他和颜鹭的交谈。
纪争像是在舞台剧在后台准备好的演员,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右手拄着一根拐杖,他早年腿脚受了些伤,不得不依靠外物站立。
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位年轻人,西装笔挺,纪回舟认出来那是管家的儿子,据说成绩优异,长大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纪争的助理。
“打扰你们了吗。”他饶有兴致地说道,语气刻意地带着惊讶。
纪争总是抱有这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姿态,纪回舟极其厌恶他这种自以为是。
纪争事业有成,正值壮年,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沉稳的气质,和儿子站在一起倒像是兄弟。
他轻咳了一下,带有一丝歉意地说道,“小鹭性格有些顽皮,回舟,你不要介意。”
他状似不介意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某种意义上两人的头顶都微微泛着绿光,可能是父子之间的默契的传承。
他越是谦逊,他的好大儿越是冷淡,言语近乎冰冷,“怎么会,毕竟我们才是同龄人。”
纪回舟就差直接说纪争老了。
纪争无奈地笑笑,神情带着宽容,“既然与小鹭这么投缘,回来了就急着走了。”
“毕竟你外公他们都很想你。”
这话一下戳中了纪回舟的软肋。
他可以借创业的借口在国外打拼,但既然回来了,没有不见他母亲的亲人就直接走的道理。
外公自然会留他,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婿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总是想着修复他与纪争的关系。
纪争一惯假惺惺地拉着他和他聊些家常话,纪回舟不做声,他的眼里只有颜鹭。
颜鹭在纪争一进来就走向了他父亲的身后,像个影子一样,默不作声。他平静地像是纪争的附庸,只有在纪争说笑时点头称是,如果外人看过来,定会称赞颜鹭是个好夫人。
纪回舟心脏猛地攥紧,不该是这样的。
颜鹭不该是这样的。
纪争后面说了什么客套话,他一句话都没听见,他像当年那个莽撞的年轻人一样,三步做两步冲出了门。
顺便带上了他的继母。
他借口纪争事忙,他来带小妈妈参观纪氏集团,尽管颜鹭来这里的次数可能比他还多。
年轻的小母亲眼睛微微睁大,不知所措地紧跟前男友的步伐。纪争微笑着送他们出了门,假装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看着两人的背影,纪争状似无意间问道,“阿澄,你觉得他们相配吗。”
助理柳澄看着董事长的侧脸,斟酌着用词。
“小夫人性格好,和很多人都聊得来。”
纪争叹了口气,“不必紧张,就算你不说,旁人也会这么想。”
“毕竟年少情意,最是难得啊。”纪争感叹道,不知道是在说他的儿子和夫人,还是在怀念自己的年少时光。
柳澄不敢多想,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就想出去,只是被董事长一句话又被留住。
“我特意定制了这张桌子,之前那张太老气了。”纪争愉悦地笑了,他好整以暇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在桌子下画了个圈,“黑色很称人的肤色,不是吗?”
柳澄低着头,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你也累了,出去吧。”纪争收回来笑容,恢复了他高高在上的神色。
柳澄终于得以解脱,出门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