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由杭州站开往西宁站的K392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您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按照车站工作人员的指导,有序上车。祝您旅途愉快!”
火车站的广播在人头攒动的喧闹里如约而至,九岁的宋予被妈妈紧紧牵着手,小小的身子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
谢缘拎着旅行手提包,侧身挤出人群,嘴里不停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宋雨背着她崭新的书包,嫩黄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晃动,小步紧跟着谢缘的节奏。
在列车开动前的最后一分钟,宋予和妈妈气喘吁吁地冲上了七号车厢。
她的小胸脯剧烈起伏,气还没喘匀,谢缘就心急如焚地拉着她寻找座位。
谢缘皱起眉头,对着纸质车票,轻声呢喃:“15、16在哪呢?”
宋予则乖乖跟在谢缘后面,好奇地打量车厢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找到了。”谢缘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提包放到车厢顶的行李架上,又迅速转过身来接宋予:“小予,你的书包要放上去吗?”
宋予摇摇头,拒绝道:“不要,我就爱背着我的新书包。”
谢缘摸了摸她的头,同意了,让宋予进到靠窗的位置坐好。一坐下,宋予就把背包放到胸前,小心翼翼地抱住。
谢缘在她身边坐下,等待火车的启动。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国铁集团动车组列车。”
“列车已经启动,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并妥善放置好您的随身物品......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列车广播播报完毕,随着一阵“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开往西宁市的K392次列车正式启程了。
宋予靠窗,新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徐徐后退。
她的心跟着火车晃动的样子一起雀跃,这是宋予第一次坐火车,也是在父亲去世后,她和妈妈第一次出远门旅游。
宋予眼睛转回车厢,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旅人。相邻的座位间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她也不吵,只是有点怕生,有人看她时,她就低头靠近谢缘的肩膀。
谢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递给宋予,她含进嘴里,甜腻的凉意在舌尖炸开。
“妈妈,新疆的绵羊真的很温顺吗?还有,你之前说青海湖的湟鱼会在夏天把湖水染成银蓝色也是真的吗?”宋予嚼着糖,抬头天真地追问旅行的答案。
谢缘侧过头回应宋予:“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可以去摸摸小羊柔软的毛,你也可以观察湟鱼群在湖边顶起的银波。”
这是谢缘难得的温情时刻。
宋予郑重地点点头,又乖巧地对谢缘说:“妈妈,我好期待接下来的旅行。”
刹那间,谢缘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她依然假装温柔地哄宋予:“那小予在旅途中要乖乖听话噢,这样,妈妈带你出来玩就可以轻松点,我们都可以轻松开心一点。”
宋予嚼碎最后一口薄荷糖,清新的凉气在口腔内弥漫。她认真地向谢缘保证:“妈妈,小予一定乖乖听话。”
谢缘点点头,伸手把宋予的头揽在肩上,“小予睡会吧,等你醒来睁开眼,我们就到了。”
宋予靠在妈妈肩上,邻座有个大学生用MP4小声地放着不知名的民谣,伴着火车摇摇晃晃的声响,她陷入了梦乡。
......
距离目的地到站还有五分钟,车内广播按时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前方即将到达终点站西宁站,列车将于18:21准时抵达......”
谢缘动作轻缓,几乎屏气凝神地将肩膀从宋予颈下抽出,让她安稳地靠着座椅继续睡觉。
她取下行李架上的手提包,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却都是宋予的东西。
谢缘从包里取出一整袋薄荷糖,抬手拉开宋予书包的拉链,动作极轻地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垂眼看着还酣睡正甜的宋予,婴儿肥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胸腔微微起伏。
谢缘伸手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
接着又为她整理好头上的蝴蝶结发卡,“小予,别怪妈妈。”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火车的电子屏上,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倒数,每一下都敲在她心口,沉闷回荡。
宋予在这时醒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带着刚睡醒的懵懂,问谢缘:“妈妈,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谢缘看向怀中的宋予,温柔的眼波之下,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戚和隐瞒。她最后一次用轻柔的语调说:“快到了,小予醒来得刚刚好呢。”
宋予又揉揉眼睛,眸中渐渐恢复了清澈,她抬手拍了拍胸前的书包,嘴角上扬:“妈妈,小予肚子饿了,我们待会先去吃顿饭吧,听说西北面食很有名的。”
“嗯。”谢缘微微点头,轻声回应。可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在列车的电子表上。
那鲜红跳动的数字,此刻不再是对终点的期待,而是命运无情的倒计时。
每一次闪烁,都在宣告她和宋予即将面临的分离。
宋予乖巧坐好,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书包上的拉链,满心欢喜地等待火车通知她们下车,浑然不知一场离别正在悄然靠近。
18:21,列车停靠在西宁站,谢缘重新牵紧宋予的小手,随人流一起走出列车。
刚下火车,风卷着沙砾滚过铁轨,宋予的蝴蝶结发卡沾上了金色尘粒。
谢缘的裙摆被吹成帆,牵她的手心沁出了汗,像块正在融化的薄荷糖。
远处信号塔的影子把月台切割成了明暗相间的格子,她们像穿梭在独立的空间里。宋予每走三步就要回头确认那轮卡在铁皮棚顶上的夕阳。
“妈妈,沙子在发光!”她突然蹲下,小皮鞋尖碾着碎石。
风刮过铁轨的呜咽声中,宋予用指甲刮下皮面的细沙,她第三次转身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钉在铁轨上。
风突然送来柴油与茴香混杂的气息,宋雨打了个喷嚏。谢缘口袋里的薄荷糖滚了出来,在枕木间裂成了几瓣不规则的形状。
“别看了,快走吧。”谢缘牵她的力道在加大。
那一瞬间,宋雨仿佛又瞧见了谢缘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她打了个颤,心里埋下一点疑惑。
出了站台,谢缘带着宋予上了一辆车,她告诉宋予:“这是接我们去民宿的车。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宋予依然很兴奋,坐在车上摇晃着小腿,回应道:“好!”
谢缘不动声色地透过后视镜与司机对了眼神,这场旅行的终点站——西宁市儿童福利院,而开车的男人正是福利院的保安。
—
汽车在福利院生锈的铁栅栏外停下,谢缘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宋予的东西下车。
宋予站在车门边疑惑地看着妈妈,又打量起这座破旧的福利院。
西宁市儿童福利院静静地伫立在一片略显萧瑟的荒草地上,周围也没有其他建筑了,只有一条马路通向市区。
整个福利院被一圈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环绕着,风一吹,簌簌往下掉铁锈。
一块木质的牌匾上刻着“西宁市儿童福利院”这几个大字,上面的漆早已斑驳,挂在大门上摇摇欲坠。
里面的主楼是陈旧的红砖建筑,红砖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表面坑洼不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剥落,裸露出内里粗糙的水泥。
楼体的外墙上,水渍肆意蔓延,如同一张张怪异的鬼脸。
主楼的一边,滑梯、秋千等儿童玩耍设施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滑梯早已掉了漆,露出底板下冰冷的金属。秋千更是简陋的木板,上面停留着落叶和灰尘。
宋予打量完福利院,突然意识到不对,大声喊着:“妈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民宿呢?面条呢?”
谢缘用力拽着宋予的手往前走,“民宿要穿过这个院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骗宋予。
宋予倔强地呆在原地,打死也不动:“我不去!这里不是民宿,我不去!”
那个站在她们身后的司机忽然抓住宋予的后衣领,一把要拎起她往里走。
宋予立即用力抓住了谢缘的手臂,拼命地求情:“妈妈,我求求你,我不要来这里!你不要抛弃小予,我保证我一定乖乖听话!”
风吹动一些枯枝败叶在福利院周围打转,天边的夕阳正一点点隐于地平线之下。
谢缘额头上青筋暴起,正使劲地往下掰宋予的手指。
她的手臂已经被宋予抓出一道道鲜红的勒痕,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究竟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让自己挣脱得如此艰难。
“小予,你放手!”谢缘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妈妈也是没办法!你不是答应过妈妈,会乖乖听话的。现在听妈妈的话,快放手好不好?”
宋予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汹涌而下,和鼻涕一起糊在脸上。
“我不要!”她声泪俱下,指甲几乎要扣进谢缘的皮肤里,“妈妈,我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们不去旅游了,咱们回杭州,回我们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从主楼里涌出两个穿着灰扑扑围裙的女人。
一个体型壮硕,一个身形单薄。她们二话不说迅速加入了这场拉扯。
此刻,宋予在众人的拉扯中拼命挣扎,她的发丝凌乱,小胳膊小腿胡乱地挥舞着。
在她眼中,全世界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所有人都在合力拉她进入无尽的深渊,只有她自己还在坚持不懈地与巨龙搏斗。
谢缘心急如焚,再这样僵持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猛地把肩上的包塞到瘦女人手里,又继续劝宋雨放手:“宋予,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几近癫狂,脸上满是泪水和发丝,“就是因为你,他不喜欢你,所以才不同意带我私奔!你为什么要阻挡我的幸福!”
话一出口,谢缘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宋予。
谢缘这番冰冷的话语,比西北的风还要难受,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进了宋予的心脏。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谢缘,想要从母亲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破绽。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妈妈心中,那个陌生的男人竟比自己重要千倍万倍,仅仅是因为他,妈妈就能如此轻易地抛弃自己。
还说是她阻挡了她的幸福。
可笑至极,所谓青海湖的银波奇观,不过是谢缘精心编制的谎言。
而此刻这个谎言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完全将九岁的宋予困在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就在宋予内心防线崩塌的那一刹那,卸去的力气让“巨龙”找到了可乘之机。
胖女人瞅准时机,如凶狠的老鹰伸出利爪,一把将宋予这个小鸡崽从谢缘身边抽了过去。
她粗壮的手臂牢牢地箍住宋予的小身板,任凭她怎么扑腾挣扎,都无动于衷。
宋予仍不死心得想从胖女人怀中挣脱出来,她拼尽全身力气。双脚乱踢,一只小皮鞋瞬间被踢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头上的蝴蝶结发卡也被甩了出去,弹进路边的坑里,扬起一阵尘土。
“妈妈,我要回家!”宋予无助的声音在福利院周围回荡,“我要找小姨,我不要来这里!我真的求求你了,我听话,以后一定乖乖的,绝不拦着你和他私奔,你们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回家!”
听到宋予的请求,有那么一瞬间,恻隐之心微小地在谢缘心底闪过。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蝴蝶结,擦去上面的灰尘,把它交给了一旁的瘦女人,“没用的小予,我们的家已经散了......你在福利院也要乖乖听话,书包里给你放了薄荷糖,另一个包里有你所有的衣服。妈妈……早就不爱你了,这次也真的走了。”
瘦女人刚来福利院不久,没见过这般狠心的母女分别场景。
看着宋雨不断争取的摸样,又听着谢缘绝情的话语,她眼眶不自觉红了,抱着宋予的东西,心中满是不忍。
“谢缘!我恨你!”宋予双眼通红,仿佛一头发狂的小狮子,在胖女人脸上狠狠抓出血线。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心中的愤恨与不甘。
直呼母亲的大名在她这一生中有且只有这一次。
谢缘的缘分里没有宋予的未来,而宋予的给予里没有母亲的爱。
谢缘指尖发颤,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眼泪混着鼻涕,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咬了咬下唇,带着满心的绝望与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宋予恨她,理所当然,她没资格奢求原谅。
天边,残阳似血,将谢缘离去的身影拉得老长,像铁栅栏上生锈的倒钩。
这影子带了荆棘,一点点缠上宋予,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每次呼吸都会刺痛。
宋予咬破了下唇,鲜血一滴一滴正落在她的新裙子上。
那鲜艳的血珠,在裙摆上晕染开来,如同绽放的罪恶之花。
新裙子不再干净,宋予也不再幸福。
胖女人目光如刃,紧紧盯着谢缘走向余晖笼罩下的马路尽头。
谢缘的背影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胖女人这才撇了撇嘴,不耐烦地瞪着宋予,扯着嗓子吼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再敢乱动,我马上给你打镇静剂!”
宋予双眼布满血丝,梗着脖子,吼了回去:“你也是个坏女人!”
胖女人脸上的横肉瞬间扭曲,变得更加狰狞,那双刻薄的眼睛仿佛要把宋予盯穿。
她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逼近宋予,恶声恶气地说:“你再说一遍!”
“你就是一个,坏!女!人!”最后三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地喊出来。宋予双手紧紧握拳,恶狠狠瞪着这个把她拉进深渊的帮凶。
胖女人被彻底激怒,脸上青红相交。一只手钳住宋予,另一只手慌乱地在围裙口袋里摸索着镇静剂。她恨不得立即把药打进宋予体内,让她彻底闭嘴。
就在胖女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镇静剂,并即将打下去的那一瞬,一道略显尖锐又十分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高姐,不要!”
宋予闻声侧过脸,斜睨着发声的女人。
瘦女人身子骨瘦瘦的,破旧的围裙在她身上像披了层幕布。拎包的手臂上,青筋又十分清晰可见。
高姐冷哼一声,肥硕的身躯朝后一仰,目光带着几分嫌恶,冰刀一般扫过安栀:“安栀,你多管什么事?”
安栀迎着高姐冰冷的目光,脸上依然挂着讨好的笑容,眼神却满是关切地看向炸毛的宋予。
只见宋予小脸涨得通红,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时刻准备反击。
安栀赶忙开口替宋予求情:“高姐,您看这孩子,脾气如此暴躁。往后要是动不动就靠着打镇定剂让她听话,多浪费药,这不是又给咱们添麻烦嘛。”
她顿了顿接着说:“要不,您把她交给我来管,我一定处理妥当。”
实际上,她哪是心疼药,她是心疼宋予小小年纪就要遭罪。
宋予听闻,又一次被点燃,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地喊道:“我也不要你管!我要回家!回家!”
高姐本就阴沉的脸又一次乌云密布,眼看又要打下镇静剂了,安栀再次叫停她:“高姐,千万别生气!这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至于跟她发火。交给我来试试……”
安栀从口袋里掏出谢缘刚刚塞给她的蝴蝶结发卡,动作轻柔地将发卡别在宋予头上,又从兜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小予,乖。妈妈已经走了,你跟我回福利院去好不好?马上要天黑了,晚上的西宁是很冷的。”
宋予的眼眶依旧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下唇还因情绪激动颤抖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再次扭过头,目光深深望向谢缘离去的马路,通向市区的路尽头,除了那一轮残阳,什么都没有了。
风吹动周围的荒草地,扬起的沙砾打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
都说西北之地寂寥,可西北的风却又狂妄。以前宋予只在书上看过描写,现在终于切身实际感受到了这股劲风的力量。
它疯狂地卷着周围一切能吹动的东西,一直往前。
在它的主宰下,这里展现出一种原始而又残酷的荒凉,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困身,生命在这里被遗忘。
宋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就如同这漫天的黄土灰尘,被风裹挟着一去不复返。
她收回目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受了与过去告别的现实。
刹那间,宋予没了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愤怒摸样,退去了浑身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与胆怯。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在安栀掌心,哽咽道:“好。”
安栀看到宋予情绪的转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高姐,见高姐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去,便伸手将宋予抱入怀中,轻轻拍去裙子上的灰尘,又将宋予放下。
安栀牵起她的小手,和声细语道:“那我们走吧。”
宋予却没挪动脚步,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少了只皮鞋的脚,又指了指不远处被踢到一边的那只皮鞋,小声说道:“我还有一只皮鞋在那里。”
安栀顺势看过去,确实还有一只皮鞋在不远处。高姐就在此时开口:“杨保安,你去把鞋子捡回来。”
她依然凶狠地盯着宋予:“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宋予眼眸沉了沉,这个胖女人一点也不好糊弄。
杨保安把鞋子捡回来扔在宋予脚边,她只好老实地穿上。
随后,安栀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宋予往福利院主楼走去。
宋予小步地跟随,明明白天自己还是这样跟着妈妈一起开心地踏上旅途,现在却是在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迈入未知的生活。
宋予回首,又望了一遍来时路。
高姐正用衣角擦拭脸上的血迹,嘴里低声咒骂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西北方言。
杨保安缓缓关上福利院的铁门,生锈的铁门在他手下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声。
天边已经起了墨色,零零散散的碎星浮现在其上。劲风裹挟着寒意,呼啸而过,西北的黑夜即将笼罩这片大地。
这就是宋予即将要开始的新生活。
斑驳腐朽的福利院困住了她的自由,而西北的黑夜无边,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冷意也渗进了她的骨髓,宋予一生的潮湿从此刻开始蔓延。
她得要一个晴天来打败潮湿!
她也得活着,走出这片潮湿,找到一个永远灿烂的晴天!
这章算是对宋雨身世的一个交代,也是她第一次想要找到晴天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06 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