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似酒 第52章 下葬

上官家大公子下葬那日，漫天的白色钱币随着寒风飞舞。

黑色的棺木上缠绕一朵白色绸缎花，花瓣在风中摆动，像是里面的人在对这人世做着最后的回应。

走在最前方的是上官越宇，短短几天他像是苍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络腮胡都已经冒了出来。

上官翎垂眸，脸色落寞走在棺木的右侧。

他身着纯黑衣衫，背脊挺得僵直。

柳芝一身素白，失魂落魄，她静静跟在队伍的最后。

聂七七穿过人群，视线始终落在那抹黑色身影上。

他好像清瘦了许多。

人群中的上官翎似有感应，抬眸朝着聂七七的方向看来。

两束目光穿透着漫天飘洒纸币，在空中交汇。

聂七七一瞬心脏漏了一拍，攥紧了双手。

可当她看清上官翎眼眸中的冷漠，内心就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痛苦得无法呼吸。

她扯出一丝苦涩的笑，下一刻，上官翎已经冷漠地移开眼神。

也是，自己做了那么绝情的事，怎么还敢奢求他的原谅。

她不敢上前打扰。

下葬的队伍走了多远，聂七七就默默在后面跟了多久。

他们在上官霄的坟前磕头送行。

她就躲在远处磕头，目送着她最喜爱的哥哥。

“小七，你死心吧，你和上官翎回不去了。”叶晨跟了聂七七一路，亲眼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不用你管。”聂七七语气冷漠，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

叶晨将手搭在聂七七的肩膀处，在她耳畔轻声道：“可他大哥的死，将会成为你们永远跨不过的坎。”

“你还来干什么？”上官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聂七七身后。

“阿翎……”聂七七眼眶泛红，声线带着哽咽。

上官翎望向那双沾染水光的双眸，不禁瞳孔紧缩，随后视线掠过她肩膀上的手，眼神如剑锋般凌厉。

聂七七努力挤出笑脸：“我来送送阿霄哥。”

上官翎收回眼神，冷笑一声：“聂七七，我哥他从小那么爱护你，你别忘了，他是被碧影阁的人害死的。”

他视线扫过聂七七身旁的叶晨：“如今，你还和碧影阁的人在一起，你还有心吗？”

“我……”聂七七眼眶发红，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叶晨将聂七七挡在身后：“不管小七有没有心，都同你上官公子没关系了，不是吗？”

“呵。”上官翎冷笑出声，望向叶晨的双眸冷冽，“找到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是吗？”

他死死盯着叶晨身后，语气冷嘲热讽：“我倒是想看看就凭他，怎么助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聂七七攥紧双手，沉默不语。

“那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叶晨拉过她的手腕，朝着反方向走去。

“小七，我们走。”

上官翎眼神一直从未从二人身上离开过，他紧紧盯着叶晨牵起的手腕，渐渐收起拳头。

自上次后，碧影阁消停了许久，七七酒肆的生意也日渐稳定。

“老板，竹叶青和花生酥各来一份。”

“这边再加一份花生酥。”

黄昏时分，酒馆生意最是忙碌，客人点单络绎不绝。

“好，马上就来。”聂七七热情回应。

晓竹现下的手艺越来越好，聂七七干脆顺势在酒馆增加了些许下酒菜。

不曾想反响格外的好。

许多客人更愿意留在店里喝两杯，茶余饭后聊聊闲天。

这里都快成了家长里短消息的聚集地了。

聂七七时常端着一盘瓜子坐在空桌位上，一边悠闲地嗑瓜子，一边听着各类小道消息。

“你们知道上官家的二公子吗？”邻桌的客人突然朝同行人问道。

突然，聂七七嗑瓜子的手一顿，瓜子仁掉在了地上。

自从上官霄去世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来往过。

甚至她都不敢去打听他过得如何，聂七七怕听到他过得不好，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人继续道：“听说上官二公子接手了他家的生意，据说这人常年不着调，经商也是一窍不通，看来这江州城首富的位子，马上就要移位了。”

同行的人接话：“什么二公子？现下人家已经是上官家独子了，传闻他们为了争夺家业，两兄弟相残，才会闹得如此不堪。”

“砰——”聂七七盘中的瓜子壳，一下撒到了那桌人的脚下。

“老板，怎么回事？！”那人不满起身，抖落衣袍上沾染的碎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聂七七连忙赔礼。

她勾起嘴角，询问道：“二位莫不是最近家里闹耗子了吧？”

其中一人疑惑道：“什么意思？”

聂七七脸色一下冷了下来：“那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大哥，她骂你是狗。”一旁的小弟立马告状。

‘大哥’怒视着聂七七，脸色不善：“是吗？老板。”

“胡说。”聂七七一口否定。

又随即笑着回答：“我明明骂的是你俩。”

“你！”那位‘大哥’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冲聂七七过去。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聂七七身上，她却神色自若。

正当聂七七想要出手时，突然一道黑影闪身到她的面前。

下一秒，整个店内响彻那位‘大哥’的惨叫声。

“啊！！！混蛋放开我！”

他们口中的‘上官二公子’就站在二人面前。

上官翎捏着他们的手腕，轻轻一弹指，那人手腕瞬间耷拉下来。

“啊！！你对我手做了什么？”那人叫声惨烈，对上官翎怒吼。

上官翎不以为意，云淡风轻扭头对一旁的小弟道：“快带你大哥去医馆吧，要是晚了，我可不敢保证他手还能用。”

“大哥，我帮你报仇！”

小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抬手就要朝着上官翎揍去，立马被他大哥厉声喝住。

“报什么报，你打得过吗？快带我去医馆啊！”

小弟搀扶他的好大哥，仓皇离开。

聂七七已经许久未见上官翎，他面容清瘦了些，收起来以前的玩乐性子，看起来变得稳重了许多。

她见他朝自己望过来，赶忙收回了视线，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在意。

聂七七冷声道：“你来干嘛？”

上官翎嗤笑一声，俯身凑近聂七七：“聂老板，我救了你，你就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恩人吗？”

“我不需要你救。”聂七七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上官翎靠近进一分，聂七七就退一寸。

“你不需要我救？需要谁救你？叶晨？”上官翎的眼神一瞬染上阴鸷。

“我谁也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上官翎脸色好转了些许。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哦，都忘了我们聂老板武功高强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聂七七侧头不想理他。

上官翎开口道：“我们的合作既然已经结束了，那华坊和贵酒肆的之前签的契约，或许应该再商量一下。”

聂七七身体一僵，点头道：“好。”

当初签下契约的时候，就是自己占了大头的利益，如今二人并无关系，上官翎确实也没有理由再吃这哑巴亏。

“那趁现在有空，就理清楚吧。”

聂七七想着快刀斩乱麻，快些与他划清界限。

没曾想，上官翎却拒绝了提议：“我今日可没空。”

“那你今日是来专门通知我的？”聂七七不解。

“……这你别管。”上官翎别过眼神，忽略她眼神中的迷惑。

“明日子时，上官府别院见。”

聂七七眉头微皱：“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

上官翎扫过她眼中的不悦，鼻间漾出一声轻笑：“你不会还觉得，我会对你恋恋不舍吧？聂大小姐？”

“……当然不会。”聂七七心口一阵钝痛。

他捕捉到了她眼眸中的失落。

“那就这样说定了。”上官翎立马说道。

“……”

聂七七还没反应过来。

上官翎说完这件事，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月高悬，夜幕低垂。

洁白的月光顺着夜色洒在青瓦上，平添了几分寂寥景色。

聂七七站在上官翎的别院内，手心已经开始出冷汗。

这条从小走过无数遍的道路，往日轻车熟路，今日走来却格外漫长。

她怯怯躲在门边，朝内望去。

上官翎悠然在桌案边烹茶。

忽然，他警觉抬头，正巧对上了聂七七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来了？进来坐吧。”上官翎语气疏离。

聂七七刚在上官翎对面坐下，他就拿出一张纸摆到她的面前。

“你看看吧。”他指尖点了点纸张。

聂七七拿起那张纸，上面拟了一份新的契约。

她眉头轻蹙：“你不是要结束契约吗？”

上官翎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谁说的？这么好赚钱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聂七七，嘴角似笑非笑：“我是个商人，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这份新的契约上，并没有过多的改动，唯一的变动就是竹叶青酒今后除了七七酒肆，只能供给华坊。

聂七七不禁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

她询问道：“听说碧影阁还在针对华坊？”

上官翎并未回答，却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