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七七刚把米糕放到嘴里,过重盐味就将整个舌尖都麻痹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眉头紧锁,哭丧着脸望着面不改色的叶晨:“老板,你口味是有点重吧。”
“啊?不好吃吗?”聂夫人看到女儿痛苦的面孔,拿过女儿手上的米糕尝了一口。
“呸呸呸。”下一刻就吐了出来,她神情尴尬挠着头解释,“抱歉,我好像把盐当糖放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在聂七七意料之中。
聂夫人夺过叶晨手上还剩一半的米糕:“别吃了,别给你吃坏了,孩子。”
叶晨听到聂夫人对自己的称呼,愣了一瞬,双眸中笑意漾开:“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米糕了,自从我娘过世之后,就没有人再给我做过了。”
“女孩子家家能长这么高的个子,你娘从前一定把你照顾得很好。”聂夫人宽慰道。
聂七七在一旁不敢接话。
叶晨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是啊。”
“等下次,我一定给你们俩做好吃的米糕。”聂夫人语气认真,对着二人承诺。
“好。”叶晨一口答应。
聂夫人望向窗外的天色,开口道:“外面都这么晚了,你干脆今晚留这儿好了,你跟七七睡。”
聂七七大惊失色:“娘,不太好吧?!”
叶晨也赶忙附和:“聂夫人,这确实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跟云溪以前不也经常睡一起。”聂夫人不知道为何两人反应如此激烈。
小时候,赵云溪来侯府时,总是一待就很晚,老是蹭在聂七七的闺房不肯走,非要跟她一起睡。
聂七七脱口而出:“可云溪是女孩子啊!”
“你这话说得,叶老板也是女孩子啊。”聂夫人脸上充满疑惑。
“娘,老板自己房间睡,不比我们这小房间挤着舒服啊。”聂七七只能随意胡掰一个理由。
“也是。”
但是没想到她娘居然被说服了。
聂七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朝着院子里快要消失的背影追了出去:“对了,叶晨,叶老板,等等!”
叶晨听到后方的喊声,驻足回头。
倒是聂七七差一点没收得住脚步,踉跄了两步刚好到了他身前。
“是有何事?”
“给你,我做的面灯。”聂七七展开手心里小面灯。
白色的面团已经被压扁,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只有中间的蜡烛芯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啊!本来是个小兔子的,被刚刚不小心捏扁了。”聂七七懊恼,语气里充满着惋惜。
“没事。”叶晨接过面灯,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喜欢,多谢。”
其实叶晨并不知道,以聂七七正常发挥的水准来看,就算不踉跄那两步,他也辨认不出那是个小兔子。
聂七七见叶晨将面灯收起来,并无要点灯的意思,于是询问道:“你不祈福吗?”
“不了,没有要祈求的愿望。”
聂七七点头:“行,那等你有所求了,再点吧。”
告别了叶晨后,聂七七这短暂的休沐日算是结束了。
果然,人不能一下子太过放松。
隔日,聂七七晨起时,感觉浑身上下的不对劲。
“小聂,你帮我把这份菜,送到楼上天字号包厢去。”吴哥招呼着她。
“好咧,吴哥。”
聂七七懒洋洋端着菜盘走到二层,刚想抬手敲门,房间里却传来了对话声。
“这批货先给碧影阁。”
“可华坊那边不好交代啊,坊主早就下了定金。”
“你是蠢蛋吗?碧影阁那可是官家庇护的商坊,华坊名声再好算得了什么?”
“可是上次交货的兰晶石,碧影阁那边还没将账幕结清呢,我担心……”
“目光短浅。”
“老子跟碧影阁合作求的是官家的庇护,上面的大人留下的残羹剩饭,都足够我们这些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聂七七侧耳到门缝边,想听得更清楚,门内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谁在门外?!”屋内之人十分警觉。
逃也逃不掉,聂七七索性开口回答,还能趁机瞧见对方是何人:“大人,我是来上菜的。”
门从里面被推开。
“美人,是你啊。”
聂七七低头,用余光望去,是之前初入迎春楼时遇见的地痞张少爷。
只见张少爷勾起嘴角,眼神中不怀好意,笑起来满脸的横肉都集拢到一起。
“几日不见,又美上了几分啊。”张公子说着,就想要动手动脚。
“哎呀,张公子,许久不见,你今日来怎么不找奴家了,还瞧别人去啦。”
突然一旁传来了一道妩媚娇嗔的声线。
一位身姿妖娆,媚骨天成的紫衣女子走到了张少爷的身边:“莫不是,你喜新厌旧了?”
她指尖捻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怎么会呢?美人。”张公子连忙将身侧美人拥入怀中。
“那你还让这个贱人留在这里气我吗?”那位紫衣女子侧过脸去,悄悄对着聂七七使眼色。
聂七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腰告退:“张公子,小人就先下去了。”
“算你走运。”张公子美人在怀,暂时顾不过来太多。
临走前聂七七偷偷望屋内窥视了一眼,隐约瞥见屋内之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容颜,但其端酒的手布满了恐怖的疤痕。
她心下一惊,那疤痕的位置和那日刘铁匠屋内的蒙面人烫伤处一模一样,它难道是那日刺杀刘铁匠的黑衣人?
屋内之人好似察觉到了聂七七的视线,凌厉的目光扫射过来。
聂七七立马收回了目光,朝楼下退去。
直到走到一层主厅时,她才终于敢喘一口气。
“小七姑娘,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柳芝一袭白衣,飘飘似仙,从主厅左侧走来。
“柳芝姐,你知道楼上那位紫衣姐姐是谁吗?”
柳芝抬眼,向二楼望去:“哦,那是紫玉,怎么了?”
聂七七答道:“哦,刚刚那位紫玉姐姐好心帮我解了围,总得知道自己恩人是谁吧。”
“柳芝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开口。
柳芝点头:“你问吧。”
“为何你跟那位姐姐,嗯,客人好似不一样?”聂七七问得十分婉转。
“你是指为何我们接客的方式不同吧。”柳芝大方回应,并不遮掩,“就像叶老板说过,迎春楼的姑娘各凭本事吃饭,只要能为迎春楼挣钱就行。”
柳芝继续道:“紫玉的客人喜欢她的妩媚身姿,而我的客人爱我的画作,再者像你和吴哥,愿意用体力活儿去挣银子,这些都是每个人求取生计的不同手段罢了。”
她眼神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聂七七最初来这里时也感到格外难堪,但是时间越长好像越是懂得迎春楼的可贵之处。
讨求生计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世间并没有高尚卑劣之分,只有所谓上等人对下等人的蔑视。
“柳芝!柳姑娘!”赵云盛的大嗓门,饶是他才刚进门都能穿透整个主厅。
“赵公子?”柳芝抬眸望去。
门口处赵云盛和一袭青衣的上官翎款款走来。
赵云盛洋洋得意:“我今日又带了一幅画作给你鉴赏。”
聂七七在一旁戏谑道:“你能画得出来什么好东西?”
赵云盛冷哼一声,随即打开手中的画卷:“你少瞧不起人。”
一幅山水图当即展现,笔墨之间,只用寥寥数笔将山峦叠嶂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山势虽然险峻,后方却巧妙的绘出了一条幽径,骤然峰回路转。
哪怕是聂七七这种对画技一窍不通的人,也都能感受到此画绝非凡品。
“这是你画的?!”聂七七不敢相信,这画作是出自赵云盛这厮之手。
赵云盛十分得意,但并没回应她的质问。
聂七七又转头看向上官翎。
上官翎环抱着双手,正欲解答,就被赵云盛一把捂住了嘴:“阿翎,不许泄密。”
此时,一旁的柳芝却开了口:“我没猜错,这是上官大公子,上官霄的手笔吧。”
赵云盛立马恭维道:“柳芝姑娘慧眼识珠,果然什么的逃不出你的法眼。”
聂七七道:“果然不愧是霄哥哥,我就说你这厮怎么画得出如此出尘之作。”
不知为何,柳芝脸色有些僵硬:“七七,你认识上官大公子?”
“你说霄哥哥啊,当然,他可是如玉般温润的人。”聂七七回答时掩盖不住眼中的赞赏。
听到她的话,上官翎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冷哼一声:“霄哥哥?你们很熟吗?”
聂七七并未理会上官翎的阴阳怪气,继续对柳芝道:“霄哥哥画技精妙卓绝,其才情与姐姐你有一比。”
柳芝连忙摇头,语气中带着自嘲的意味:“不敢当,上官公子的画技精妙,琴棋俱佳,柳芝不敢妄自攀附。”
上官翎突然开口,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柳芝姑娘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很了解我大哥?”
柳芝回应道:“上官府大公子才情卓绝,我早有听闻。”
但她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已然落入了上官翎眼中。
赵云盛突然间蹙眉,将鼻子凑近上官翎,四处闻嗅着:“奇怪,阿翎,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