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似酒 第13章 堵人

虹桥对面的拐角处，身着浅粉色的女孩怀里抱着脏了的小面人，双眼泪汪汪，却紧咬住下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

一旁的父亲从衣袖里掏出糖糕，霎时，小女孩眼中如亮起的星辰，瞬间破涕为笑。

聂七七嘴角不觉勾起浅笑，转而又红了眼眶。

曾几何时，爹爹也是这般疼爱她。

“砰——”

一块碎石砸入水面，水花四溅。

聂七七受惊，瞪圆了眼睛往旁的看去，上官翎蹲在河边，眉眼带笑注视着她。

皎洁的月光洒下如同画笔般，将少年的意气风发清晰的勾勒出来。

“你干嘛？”聂七七语气带着嗔怒。

上官翎起身，理了理衣角：“走。”

“去哪儿？”

“带你去找刘铁匠。”

聂七七跟随着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老宅。

屋顶的青瓦，新旧不一，瓦片参差不齐，一看就是被人修补过多次。虽然四周的杂草丛生，但是门口处却干净整洁，寸草不生。许是这位铁匠的手艺了得，到访的人络绎不绝。

上官翎上前叩门。

“咚咚。”铁质的门环击打木门发出闷响声。

“谁啊？都这么晚了。”门内传来脚步声渐渐走近，来人声音沧桑浑厚。

吱呀一声，门从内被打开。

一股浓厚的烟火味，透过门缝从屋内传来。

老人面色不悦，连门都懒得完全打开：“二位有何贵干？”

“我们是想来知道玄冰铁……”

聂七七还没将话说完，对方就欲关门。

幸好上官翎动作迅速，伸手将门抵住：“您想必就是铁匠刘野吧，我们无意叨扰，只是事关重大，还望您多多包涵。”

刘铁匠见自己气力敌不过对方，便松开推门的手，不耐烦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上官翎耐心解释道：“据我了解，玄冰铁铸造工艺复杂，每一件需要耗费大量心血，而整个江州城只有前辈您会这种技法，想来也该记得这些兵器的主人是谁吧？”

他掏出一张图纸，正欲展示就遭到拒绝。

刘铁匠还未看清，就连忙找着借口，满是皱褶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哼，我不知道，我哪儿看的清，年纪大了哪儿还记得这些。”

说着他趁着上官翎手里不得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聂七七与上官翎相视一笑，无奈道：“这关门的身法，可一点都不像年纪大的模样。”

上官翎正欲收起图纸：“算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再去打扰，明日再来吧。”

“你这图纸都是些什么？”聂七七说着，顺手从上官翎手上拿过那张纸。

她展开纸上画着两样兵器，是前些日子他们见到的玄冰铁制成的匕首和剑。只见过一眼他居然就可以将图纸画的如此细致，剑鞘上的雕花暗纹都一清二楚。

聂七七将图纸递回，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你画技这么好啊，以前怎么没见你的画过。”

上官翎接过，“那你是没见过我大哥，那才叫妙手丹青。”

聂七七闻言双眼一亮，毫不吝啬夸赞：“不愧是霄哥哥，无论哪样都很优秀。”

上官翎放慢脚步，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他凝视着前方那道鹅黄色的背影，嘴角笑意苦涩，自嘲道：“在你们心中，我始终不如大哥。”

“你说什么？”聂七七停下脚步，转身询问。

“没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街巷，月光将两人影子拉长。

聂七七侧头朝身边望去，夜色氤氲，笼罩在上官翎的四周，朦胧了他俊俏的脸庞。

和上官翎自小斗到大，她以为一直这样斗下去。世事无常，人亡家破，从高处跌落让聂七七支离破碎，她本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可回头一看却发现还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最是冤家走不散。

她嘴角笑意浅浅。

奇了怪了，怎么最近看这家伙老是过分的顺眼呢？

“你怎么了？盯我半天了，我脸上有东西？”上官翎胡乱摸着自己的脸颊。

聂七七慌乱收回目光：“对了，你明天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刘铁匠？”

“老办法。”上官翎故意卖关子。

第二日，刘铁匠老宅门口。

“谁稀罕你的臭钱！”

刘铁匠将银票连带着二人一同轰出门口。

“果然这就是你的老办法。”这结果实在也是在聂七七意料之中。

上官翎的老法子一向百试百灵，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财过不去，更何况是成堆的钱财。

可谁曾想这次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聂七七轻笑：“没想到今日我们上官公子也总算是栽了跟头，看来再多的金银都砸不开这铁做的倔老头儿。”

“我看你倒是一点不急。”上官翎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铁灰。

聂七七学着他的语气：“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刘野这铁打的怪脾气，想要套出话来只能用巧劲儿。

她回想刚才刘铁匠屋内的场景，心生一计。

靠人不如靠己。

聂七七前脚回到迎春楼，后脚就当场被吴哥抓了个正着。

“你又哪儿去偷懒了？”吴哥这个‘又’字让聂七七十分惭愧。

“没有，我方才去如厕了。”她心虚回答后，朝着酒窖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这是想要去酒窖？”吴哥赶忙凑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上次你偷拿一瓶琼酥酒，害我被叶老板责罚许久。”

“诶，吴哥，你掉东西了。”聂七七灵机一动，蹲下身去作势捡起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收好才是。”

吴哥双手叉腰，神色不为所动，直到他看清聂七七手上的银锭子。

他双眸闪着光，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哎呀，瞧我这粗心大意的样子，多谢。”

还好之前用宝盒里的首饰换了一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下就已经用上了。

虽然金银在刘铁匠那儿不好使，但是在吴哥这儿不要太好使。

隔日一早，天色还未完全露白，聂七七就已经堵在刘铁匠的门前。

她努力撑着上下眼皮，双眸的焦点慢慢散去。

“吱呀。”木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聂七七一下子来了精神，猛然起身，谁料腿上酥麻感瞬间传来，只好拖着一条腿朝着门口走去。

刘铁匠一眼就看见了门口一瘸一拐的小姑娘。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庞，充满了无奈：“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回去吧，别白费功夫了。”

聂七七从怀里拿出酒瓶，打开盖子，手掌在瓶口轻轻扇动：“刘师傅，你闻闻。”

琼酥酒淡淡的幽香，随着她手掌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片刻这股香气就溢满了刘铁匠的鼻间，那张沧桑的脸像被抚平了棱角，眉眼一下舒展开来，人也看上去神清气爽。

“好酒！你这酒……”他话还没说完，聂七七就已经和合上了盖子。

刘铁匠贪婪地闻着空气中最后的香气，似乎意犹未尽。

“进来吧。”他将门拉开，转身朝聂七七招手。

聂七七挑眉，露出狡黠的笑容，后脚就跟着进了屋内。

刘铁匠招呼在桌边坐下，又从一旁拿了两个白瓷酒杯：“坐吧。”

“你想知道些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聂七七试探开口：“玄冰铁数量稀少，锻造条件更是极为苛刻，想必您应该认得出自己的手艺吧？”

“那是自然，出自我手下的铁器，件件都是我倾注心血而成的。”

“那玄冰铁铸造的刀剑的主人，你还记得吗？”

“我做了两批玄冰铁铸造的刀剑，一批是送往碧影阁，贡给了官家。而另外一批，据我所了解，应该是送往了宜城驻守的军队之中。”

刘铁匠拿起杯子放于鼻前，微眯着眼，样子十分陶醉：“每把刀剑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具体细节，需要看到图纸我才能辨认出。”

聂七七双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好，多谢前辈答疑，改日我再登门送上图纸，届时必定少不了美酒。”

天光乍开，聂七七将将赶回迎春楼。

这次为了不让吴哥抓住她在偷懒，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去堵人。

聂七七困意上头，打着哈欠，揉红了眼眶。她准备趁着还未开店，赶紧回西苑休息片刻。

“站住。”叶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聂七七困意消散，言语中满是心虚：“老板，我可没偷懒啊，这还没到开店时辰呢。”

“那是当然，没开店自然不能算作偷懒。”

她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叶晨步履悠闲，走到聂七七面前，轻描淡写地朝她开口：“不过，今日我去酒窖逛了一圈，我的琼酥酒好似又少了一瓶。”

聂七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认下：“是我干的，老板我错了，你从我月钱里扣吧。”

“再这样下去，你这点月钱怕是不够扣了。”

“不会的，老板，我算着账呢。”她笑容可掬，说完转身就溜走，好似身后站着的是吃人野兽。

迎春楼开门迎客，人群络绎不绝。

聂七七此刻忙的焦头烂额。

正当她端着菜盘行走在各桌之间，却见到了一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