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池秒了 第15章 城中增暮寒

他这话一说出来，小厮立马害怕了，双腿止不住地抖，倒不是内心里真的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小九九，而是面前这公子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锐利目光让他感到心悸。

“公子，我只是一个家仆，哪里会像你说的这样啊。”小厮鼓起勇气，欲解释这确实不是他而为。

池念森不理他，一双好看的手指着门口的一个柜台，朝众人说道：“至于为什么说他笨，诸君看了这里便知。”

他手所指的是一处体积很大的、边缘被烧焦的箱子，如今就放在厨房门口左手边的架子上，小小的架子很难承受住偌大的箱子，在那边摇摇欲坠，看起来甚是危险。

池念森：“我问你，你走进厨房的时候，这个箱子在不在？”

小厮努力回忆：“在的，就放在这里。”

池念森把手一拍，这就对了。这处箱子放在这里虽然没有挡住门口，乍一看也没什么不对的，但足够引人注意，进来的人大多都害怕怕箱子会倒，门口又这么小，因此会把身体往右边移动。当时小厮手上拿着沉甸甸的油瓶，本就是不稳，又害怕碰到箱子，身体往右边一倾斜，脚底一滑，自然就摔了个四肢朝天了。

池念森把这个逻辑来来回回想了几遍，认为没什么错后，就将他的推断告诉众人，众人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场来势凶猛的火就是由于一个箱子？

刘夫人皱了皱眉，道：“这还……真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那现在池公子总该相信了吧，真的不是因为……”

“不对。不对。”池念森乐道，“刘夫人就这么想赶我走，我事情还没办完呢。”

“既然原因已经知道了。”一直没说话的陈栖忆突然开口，“你们就不必在这里了，天色不早，就先回房休息吧。”

他这话说得跟刚才谈的事情毫不相关，刘夫人不禁有点尴尬，哪里有客人不走，主人先睡的规矩。

虽说这两人也不是客人，是抢他儿子的盗贼……

这句话刘夫人当然不敢说，只能客气道：“陈大人说话真是好听，可您没走，我们又怎么敢休息呢？”

池念森“哎”了一声，回道：“着火的缘由在这，但真相未解。有谁能告诉我，这个箱子是谁放在这的？”

这个刘夫人可说不出来，他上前把箱子打开，里面只放着一些厨房用具，包括锅碗瓢盆之类的。

李大厨定睛一看，突然叫起来，浑厚的声音在整个厨房里嗡嗡作响：“哦，大人见谅，这个是我叫人拿过来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放在这个不好的位置，这才引出这场闹剧来。”

“你叫人拿的？”陈栖忆锁眉，“你叫了谁？你可曾对那人明确说过要把箱子放在哪里？”

李大厨也锁了眉头，他一向记性不好，这一下子让他想，他还真有点困难，犹豫了半晌，道：“这是上午的事了吧？我实在……不过有一点我是很确定的，这一点也是我不好，没告诉那人把箱子放在哪里，弄得人家随便一放。”

小厮这时跳出来，红着脸，相当激动：“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李叔，你是叫阿天的，你是叫阿天从仓库里捣鼓出这些东西送过来的。”

“阿天？”听到又出现了不认识的新人物，池念森不由一愣，忙问道：“那阿天现在可在？”

小厮：“肯定是在的，他是刘老爷的贴身仆从，刘老爷在家，他也肯定在家。现在刘老爷正在房里睡觉呢，阿天也肯定在房里陪着。”

话题不知不觉中竟然又回到了刘乡绅，顿时，陈栖忆只感觉这场案子牵连众多，还真有种抽丝剥茧之感，唯有一点点解开，切记不能着急，才能获取最真实的结果。

他开口：“你们先请便，池念森，随我去一趟刘乡绅那。”

池念森又是一愣，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御史大夫，坏笑道：“干什么？我一个来凑热闹的，还要和你一起去？不去！要去大人现在就可以走了。”

陈栖忆见他故意为难自己，心中有点不爽，皮笑肉不笑道：“你要不要李肃活？”

池念森心中怒火猛得起来，自从他说他要救李肃后，这人就常把李肃放在嘴边来刺激他，可是池念森不是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当即冷道：“怎么样呢，陈大人？我反正是不去，你能奈我何？”

见他动了真气，陈栖忆有点无语，他想让他去无非是看他聪明嘛，在自己身边也好有个人商量，确保事情一次就成，谁知这人如此不识趣，偏偏要和自己对着干！

旁边众人见二人氛围陡然冷下来，有点心焦，刘夫人是在场人中最有家权的，连忙开口：“两位大人可别伤了和气，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们不是要去问个究竟这个阿天到底有什么底细吗？现在刘老爷正睡着，却打扰总归不好，不如你们就来问我，我好歹是个一家之母，这方面的懂得还是多的，比如说就这小厮，就是我在他四岁时招进来的，他四岁前被父亲卖了补贴家用……”

陈栖忆简直头大，这群人表面上都挺热心的，实际上反而把事情搞得越来越乱，如今连池念森都懒得和自己去，他咬咬牙，内心有点不舒服，转身就走：“大家随意吧，我反正是要去的，那小厮呢，给我带路来！”

池念森见他没逼自己，立即大松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被陈栖忆这个死鬼卷入斗争中，特别是自己已经知道端王已经插入这件事后，事情在一点一点的发酵。

既然案子已经解决到这种地步，现在唯一的出口就是刘乡绅那里，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于是大家该走便走，该干活便干活，刘府再一次变得安静下来。而身为主母的刘夫人却在边上冷冷出口，如今她一口认定这群人就是无缘无故来找麻烦的，虽然丈夫那边还没出结果，但她深信不疑，对于坐在这里的池念森态度也不似方才那样好了。

“池公子您坐吧，要吃点什么？”

池念森对她冷淡的态度也不是很在意，知道这妇人还在担忧他的儿子，于是他主动挑起话题，道：“刘夫人，你也没必要这么不待见我吧，好说歹说池家和刘家都住在江州，虽说交情不深，但也都是认识的。再说了，刘大公子的事您来找我作甚，又不是我把你儿子绑走的，是他呀。”他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指向东边，那里是刘乡绅的房间的方向，意思很明显：你要报仇的人，不是我，是那个御史大夫。

话虽这么说，刘夫人心中还是气着，心中恨恨：我就不信那陈大人真能找出点什么来，我就还不信了！

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事情已成定音，但对于少数人来说，事情背后涉及的更深的东西，是值得去注意的。

一时间，房间还剩下吴长官和池念森。

刘夫人自然也不傻，知道他们留下来的目的不仅仅是等陈栖忆，更是探查一些其他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这么想着，刘夫人不得不咽下刘启的事，再怎么说，也要做好了主人的样子。

其实池念森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理由。

正巧，又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名门口的看门小厮，进来传了个口信。刘夫人听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池念森一眼，接着道：“让他进来吧。”

池念森注意到刘夫人的目光，猜测到估计是秦飞来了，不由一笑，朝风情万种的刘夫人道：“夫人，可是我的人来了？”

“池公子说的是，我这就让他进来。”

“啊，不必不必。”池念森摆摆手，“他一个大糙汉子进来干什么？我出去迎他就是了。”说着，就站起身。

看门小厮连忙点点头，双手一指，就让池念森随他出去。

秦飞果然等在外面。

小厮也认得这位池二公子，知道他家里有钱，因此说话也收敛许多，这让池念森听着很是舒服。小厮把他送到一处阴凉小亭后，点起了盏灯，就乖乖退到一边，竖起耳朵，打量着二人。

秦飞也没坐下，估计是顾及主仆身份，只站着对池念森说：“主子，那李肃父母，我已经救出来了。”

池念森略微惊讶：“这么快？”

秦飞有点骄傲，接着道：“还有那李肃，刚与我接头。”

“弄出来没有？”池念森连忙问，本来这件事是他亲手想去办的，没想到秦飞很是靠谱，一下子把两件事都办完了。

秦飞点点头：“如今陈大人不在，我动手方便。”

池念森：“先安顿在我家，你顺便给我父母捎个信，就说我一切安好，很快就可以回来，叫他们别担心。那李肃，就说是我的一个远方的朋友，带着父母去京求学，路过江州，暂时住在我家。等我这里抽身了，再去安排个安静地方给他们一家住下。总归陈栖忆还算有点君子气概，想着也不会去追击他们的。”

秦飞点头赢下：“是。”

池念森随之颔首：“可还有事？”

他这句话刚问下来，目光一瞟，就看见门口站着一排看守的侍卫，正直挺挺地立着，而原本那看门的小厮，却不见了。

奇怪，刚才还站在那里好好的。

秦飞见他分神，不由提醒道：“主子？”

池念森看看他，目光从原本的温和突然变得严肃。

秦飞一愣，问道：“发生什么了？”

池念森把目光收回来，盯着面前的小桌子，开口：“秦飞，你还记得方才把我送出来的那个看门小厮？”

秦飞立即点头。

池念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寒气四逼，低声急促地说：“他现在不见了，去找！快点，不要被人发现！

秦飞大惊，又怕被人察觉，低了头掩去所有神色，道：“是。”说完后，他不再停留，隐身退下，在沉沉暮色中没了身影。

钟声敲响，显然是到了夜禁时分。

池念森心中警铃大作，一旦到了冶金，城内看守森严，到时候若是要找到真相，恐怕就困难了，但眼下着实是一个好时机。

他绝对不认为自己看错了，人没了就是没了，但总不会凭空消失。池念森敏锐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一排侍卫，脑中飞速动着。

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秦飞还没有回来。

有丫鬟提了一盏灯出来，放在脚边，视线顿时明亮了许多。那丫鬟偷偷瞧着这位俊美的客人，摆了点吃食放在桌上，甜美道：“池公子，您不回去吗，夫人还等在客厅里，外面凉呢。”

池念森：“多谢姑娘。我再坐一会，外面凉快，神清气爽的。”

丫鬟道了声“好，公子坐吧”就离开了，走时嘴中怪道：“咦，那人呢？是不是又偷跑出去玩了，还要我出来……”

那丫鬟走远后，池念森愈发肯定人真的失了踪。

十分钟后，秦飞裹着一身黑衣，从暗处闪现。

“找到了？”

“没有。”秦飞小声道，“兴许不在刘府，可能已经出去了。”

池念森眉头一皱：“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要出去做什么？”

秦飞面色凝重，道：“在下斗胆猜测，或许是有人潜入刘府，冒充了那小厮。然后把小厮给带出去。”

这猜测合情合理，池念森继续想：“那人会不会就隐藏在侍卫中？”

秦飞浑身一冷，抬眸见自家主子神色未变，愣道：“可侍卫就在门口，若是有人进来，怎么会不知道？”

“那就是高手。”池念森看看四周，眼下整个院子中确实只有知县派来的侍卫和他们二人，那人总也不会进入屋内，否则早就被发现了，唯有隐藏在这里，才是最隐秘的。

可是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冒充，还滴水不漏的人，整个江州怎么会有？

既然江州没有，那就说明是其他地方过来的。过来干什么，八成是为了这个案子而来，这个案子牵扯到刘乡绅，而刘乡绅又和金行舟有关，金行舟是端王的人，如此看来，或许这等高手，只能是从端王那边派来的了！

池念森声音冷得刺骨：“有几个？”

秦飞早已说过：“八个。”

“方才有几个？”

“不知。”

“给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