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就把他接回去!这孩子我管不了!”一个年迈的老妇人举着电话冲着电话那头撕心裂肺的喊着,一只手还不受控制的在空中挥舞。
施钰站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她发疯似的喊叫着,就好像个指挥官,他想笑,但他不能。其实他能理解她的,这要是换作他,他能比她喊的还大声。
施钰从小跟着眼前这位老人一起生活,这位年迈的老人是他的奶奶,亲奶奶。换句话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本不该出生的,他前面还有一个哥哥,他们的父母感情深厚,夫妻关系和谐,本来一家三口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偏不巧他出现了。
他听奶奶说起过,他妈妈是极力反对生下他的,但奶奶一直在劝说她,说这个孩子是奔着你们来的,也是个缘分,留下吧。
现在想想,什么狗屁缘分,孽缘。
于是奶奶自作自受,他妈在生下他后,不堪忍受二胎折磨,产后抑郁,让奶奶将他抱走抚养。
施钰这么多年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乡下的小村子里,上初中的时候,奶奶提出让他爸妈把施钰带回城里接受好的教育,但被他妈妈拒绝了,因为他哥在高考,关键时期,怕施钰去影响到他。
所以施钰就一直在镇上读初中,然后继续读高中,目前读到高三。
施钰成绩还行,但不突出,按照这个趋势,混个普通的本科也不成问题。但施钰不是个乖学生,他不是调皮捣蛋那类的,也不是打架斗殴那类的,他是早恋那类的,恋的还都是男人。
第一次班主任打电话跟施钰奶奶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奶奶不敢相信的反复跟老师确认,然后挂了电话重重地给了施钰一巴掌。
施祺歪着头,他没有像电视剧那种捂住自己的脸委屈巴巴的掉眼泪,而是低着头盯着院子里凹凸不平的地面,浑身颤抖,然后轻轻牵扯撕裂的嘴角笑了。
这次是第二次,有同学拍到他和男同学接吻的照片交给了老师,老师直接叫来施钰的奶奶和男同学的家长,那位男同学的家长在办公室里像疯了一样抓着施钰校服的领口问他为什么勾引他儿子?
施钰任由她撕扯着自己,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这激怒了她,她想伸手去打施钰,被教导主任拦了下来。他们让施钰认错,施钰拧着脖子像一只公鸡一声不吭,你情我愿要谁来认错?
直到施钰的奶奶反复向人家保证,以后孩子不会再靠近他们儿子,这事才作罢。奶奶拽着施钰回家,拨通了他父母的电话。
晚上七点,太阳早就下了山,远处树林里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等着施钰的爸妈,而施钰则立在房檐下低着头听后发落。
一束光投射在了那个被风刮着吱呀作响的大门上,接着响起了一声喇叭声,男人女人下车满脸愁容的朝院子里坐着的爷爷奶奶快步走来。
“施钰,你去收拾东西。”奶奶瞥了施钰一眼,语气低沉。
施钰没应声转身回了房间,他坐在床边,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不知道从何下手,这些东西哪些可以带走,哪些又不可以带走,他不知道。
施钰苦笑了一下,他找了一个大袋子,随便装了几本书,又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拎着个大袋子费力地走出去。
四个人看他走了出来,都息了声,但其实那破烂不堪的窗和那摇摇欲坠的门早就背叛他们了,把那些对话一清二楚的传到施钰耳朵里面,比如那句“我就说不要生下他,你们都不听。”还有那句“生了这么个怪物。”但施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越过他们,走到车旁边。他想将袋子放进后备箱,但打开后看见里面整齐摆放的球鞋和各种球拍,他又关上了,将袋子放在后排的脚垫上,然后折回到院子中,向爷爷奶奶鞠躬再见,两位老人可能是气坏了,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出声,施钰都能理解。
这一路上,女人时不时看向窗外,又看看手机,没有要和施祺讲话的意思,到后来车子拐进一个小区,施钰猜可能要快到家了,男人才透过后视镜看看他,对他讲在这要听话,不要惹爸爸妈妈生气。
施钰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应付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窗外。城市果然不一样,万家灯火,这个时间了,街道边还亮着灯,施钰想,这和白天也没什么区别啊。
他提着大塑料袋走在爸妈后面,东瞧瞧西望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他来过一次,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奶奶上山采蘑菇,不小心滑倒把腰扭伤了,于是他妈妈带他回家住几天,好像也是这里,他有些记不清。他记得他当时很喜欢这里,然后他悄悄地操着一口小奶音跟妈妈讲,这里太好啦!我想留在这里,不想回奶奶家啦!
讲完他眨着大眼睛望向妈妈,期待着她的回答,可她始终没说话。第二天,施钰就被送回了奶奶家,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家里很冷清,大哥施祺去读大学,不能每天都回来,施钰将袋子放进客房,便躺下休息,这一晚上他睡不好,耳边都是蚊子嗡嗡的叫声,他开了几次灯想要弄死它,但奈何他眼神不太好,只能作罢任凭它拿自己充饥。
几天后,爸爸联系了一所新的学校,在开学前,他们两个人给施钰开了个家庭会议,会议围绕着不许靠近男人,不许惹事生非,要认真学习准备高考这几条展开,施钰一会儿扯扯嘴角,一会儿点头哈腰,反正该答应的一样不落。
开学后,施钰按照父母要求老实做人,本分做事的安生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重操旧业”。但这次事他觉得一开始真不怪他,是班里那几个男生非要好奇施钰为什么高三还要转学,在卫生间围着施钰问个不问,施钰被问的烦了,就说是因为跟男人的接吻被老师发现了才转学的。
他们几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施钰就随便拽过来一个男孩,吧唧亲了一下,说,就这样。然后调皮地眨眨眼睛走了。
施钰做这些不图什么,甚至他都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就纯为了追求刺激,他觉得这种感觉能给他带来一种虚幻又强大的安慰。
在被施钰的现场展示震惊到之后,大家开始对施钰都避而远之。但这其中有一个人,却不一样,他反向而行,会在体育课分组活动时主动选择施钰,会在食堂吃饭时有意无意的坐在施钰的旁边,施钰在心里笑道,有点意思。
于是一天下午,他在学校旁边的树林那堵住了这个一直尾随他的“小尾巴”。
“喜欢我啊?”施钰拦在他眼前,讲的话轻飘飘的,让人听起来耳朵痒痒的。
男孩看着施钰没有讲话,想点头,但头刚低下去,随即又摇了摇头。
施钰看他的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然后拽着男孩的手把他拉进了树林里,他将男孩推靠在树上,吻了上去。
男孩没有拒绝,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自己的嘴唇被施钰轻轻地舔舐的感觉。
“舒服吗?”施钰贴着男孩的耳边轻轻问。
这次男孩没有撒谎,他点了点头。
施钰噗呲一下笑了,眉眼弯翘,阳光穿透树叶,将光映射在施钰白皙的脸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个丛林精灵一样,然后一蹦一跳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