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龙之介君一直在为得到“好的哦卡”而努力,早上醒的时候我完全看不见他的人影了,只有放在枕头边的早餐还在证明我的室友是存在的。今天早上的是附近咖啡厅的三明治,柔软的面包体,中间夹着火腿片和半熟煎蛋。
龙之介君那么体贴,我就不用因为赖床跑到侦探社再吃冷饼干了。
*
我推开侦探社的门那一刻,正好,发现了耳朵被冻得通红的龙之介君。
我将茶壶里泡好的茶倒到杯子里递给他,说起来为什么一进来位子上就有烧好的茶水,不过我没多想,又打开抽屉翻出几颗牛奶糖塞到他手里。
“你被拉去海上捕鱼了吗?”
他的鼻尖也带着被风刮破的浅红,脸色累得发白,脸颊有几道擦伤,有点像火焰的颜色。
芥川龙之介:“应贤治君的要求,在下去翻了一个星期的土豆而已。”
听起来是贤治君会提的要求。
我:“很辛苦吧。”
“并没有,只是付出这点劳动,就能够收获数以千计的农作物,是非常合理的。”
两者成正比不代表就不辛苦了啊,不过龙之介君那么认为也正常,我和芥川君他们在贫民街的时候付出的劳动甚至都不会有收获。
那个时候一颗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小豆苗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
然后我就看见龙之介君从「罗生门」漆黑的开口里掏出了熟悉的东西。
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
我抬手想要接过来,但是龙之介君把它高举过头。
“这是盆栽。”他说。
“盆栽?”我不太敢苟同,“你真的是那么觉得的吗?”
那个四仰八叉的形态,怎么也不像是普通盆栽吧。
芥川龙之介:“在盆子里的植物,当然是盆栽。”
“在下会把它交给你,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几乎有点想提醒龙之介君了,我其实并没有要求这株植物,并且,送人礼物的时候最后不要提条件。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就会得到他羞恼的表情吧。
我今天暂时还不想被「罗生门」举高高。
“什么条件呢?”
我继续问下去,看到他眼里稍微明亮的光之后,我就知道,我是做对事了。
“等它开花之后,把它交给在下。”
这是什么操作?
先不说送出去的东西还要交还回去这种事,龙之介君应该也是了解我的吧。
他难道真的忘记了,我之前和他说过的,一个月养死银三盆三色堇的“丰功伟绩”了吗。
那之后我就没有再碰过盆栽了。
“龙之介君,我其实不太适合养花。”
还是不要平白糟蹋小生命了,虽然我在下方越看越觉得那植株很熟悉……
“很容易活的,放在太阳底下,三天浇一次水,每次半杯子,这个季节都是晴天,不需要挪位置,放在阳台,和风信子一样的位置就行。”
他把黑色的陶盆塞给我,然后相当详尽地列出养育的条件了。但我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养植物的信心了。
我:“你确定吗?”
芥川龙之介:“对,总不能只让在下为你照看风信子吧,这不公平。”
“但那不是盖章的条件吗?”
“你当时只说了,陪你逛街。”
“……是这样吗?”
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本来就是想和龙之介君开个玩笑才说的话,我真的是那么说的吗?
龙之介君没再说话,但是眼神里带着强烈的谴责意味。
“好吧我答应了,”然后我问出了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这是什么品种的盆栽。”
“这是土豆。”他说。
“啊?”
龙之介君,希望你能看出我脸上的迷惑,为什么要让我养土豆呢?
芥川龙之介:“好养,而且贤治君说,这个品种的花是紫色的。”
“是因为我之前说,我倒霉到没有养活过一株花,就连仙人掌也会在我手里死掉,好想自己养活一朵花吗?”
“谢谢你,龙之介君。”
“不用。”他抬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
我收到了盆栽,其实今天的工作前交流可以结束了,但他并没有回去,而是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啜了一下,因为杯子里似乎已经没有茶水了,然后他询问我,“惠,你认为,”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离开同伴,来到这个世界,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芥川龙之介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我,目色幽深,渴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这要怎么说呢……”
他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在心里思考,几次想开口都又闭嘴,把几个不合适的形容词排除掉。
“我还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但是奇迹似乎也分幸运与不幸,而我经历的似乎是两者的结合体。
重新掉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并不会因为有过经历就变得愉快,虽然周围人的友好的确缩减了我适应的时间。
即使到达这里之后我才算是真的睁开眼睛直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才开始不再限制自己的生命。
但是……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和那个他说,我的过去,我的计划,还有应该和他一起找到的、意义。”
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很轻。出于一种愧疚心理,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意义,但是,没有完成我和芥川君的约定。
虽然也许他自己也可以找到,但我也清楚,我的芥川君并不是很积极的性格,有时候也很敏感,总是觉得孤独。他的孤独似乎永远无人可解,只有他自己忍受。
指望他有一天突然发现生活的美好,然后积极乐观地活下去,不如做梦比较快,做梦也不会那么离奇。
在离开他之后我也会想,如果我在他透明的生活中,有存下一瞬间的温暖和闪光,那应该就是我能留给他的所有了。
但我害怕他长时间站在那个无能为力的夜晚。他一定会怪自己。
……
“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我多少对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情有点想法了。”
“和之前相比,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所以,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吧。”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感觉像是把堵在喉咙里的情绪都倒出来一样。
沉浸于自己情绪的我没有注意到芥川龙之介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然后他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后颈处轻捏着,没有什么别的意味,更像是猫妈妈抚慰小猫的动作。
芥川龙之介似乎试图安慰我,“贤治君和在下说,吉凶都是对等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的不幸的,那就是把多余的幸运留给其他留下的人了。”
我在椅子上坐直了,认真地看着他,“那我如果认为是幸运的呢?我可不想让芥川君和银变得不幸。”
芥川龙之介:“那就是他们有多余的幸运分给你。”
“在下的运气也可以与你分享,因为能遇见惠是幸运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个大人了,不是指音色,而是指透露出的那种态度,带着宽容和保护,还有一些更深层的意味。
这一次,我终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芥川君的影子。
不会再错认了。
两个芥川龙之介是不同的个体。龙之介君直白得令我有点害羞了,被说“遇见我就是幸运的事情”什么的,未免有些太犯规了点。
而且他居然真的是那么想的。
“龙之介君……”
我说出这几个音节的时候,感觉有一股温热的力道从我的喉管深处涌出,停留在我的舌尖,还有他放在我后颈处的手指,竟有点灼热的意思了。
“分享什么东西呢?我有份吗?”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我背后响起来,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两块白布架住了我的腋窝。
与谢野晶子从医务室里走出来,斜挑了眉眼,面露笑意地看着我和龙之介君。
然后,似乎有什么气氛被打破了。
“是运气啦。”我揉揉自己的脸颊站起来。
错过了芥川龙之介和与谢野晶子交锋的眼神。
芥川龙之介失望败退。
“我们侦探社都是命运与共的吧,这种东西不是本来就连着的吗?”
说得有道理呢。也许是直觉的作用,我下意识地忽视了周围的氛围和先前不同了。
“与谢野、还有惠和芥川,你们两个都在吗?正好,有个委托需要你们出去一趟。”国木田独步匆匆踢开门。
“好的。”芥川龙之介第一个回答,然后还没有收回来的罗生门拖着我出门。
我:“国木田先生,具体的情况请发在我的手机上。”
“已经发过去了,”国木田有点焦急,“打的过去,你们去的那个地点有伤亡,我去另一个案发地点。”
与谢野晶子:“明白了,交给我们吧。”
*
带上门的时候,明明是非常着急的任务,但我又莫名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芥川君,你还好吗?你一向是坚强的人,这么久了,应该已经和银一起过上了还算幸福的生活了吧。
你能够和银一起活下去的,我们也会找到龙之介君的妹妹,然后一起生活的,因为你是强大的人,而我逐渐也学着变强了。
但是,还是要记得晚上到家之后锁好门,也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了。
「罗生门」有储物功能或许是我的私设,因为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在下的「罗生门」生性恶食,什么都吃……”
既然能吃,应该也可以拿出来吧……要不然不就是貔貅了吗。
离见到黑芥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开个新世界,然后就能重逢了。
不过,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会写刀呢,其实,我感觉前面也没怎么写过刀吧,连死亡都挺克制的。(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