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二月,幽州涿郡。
晨雾裹挟着马粪与尘土的浊气,在旷野上弥漫。李修宁——秀宁勒马立在右御卫的队列前,望着眼前这片望不到尽头的人海。
这已是在涿郡屯驻的第二十十日。
每日拂晓,鼓角声便会准时撕裂天际。又有一支大军要开拔了。今日出发的是左骁卫,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枪戟如林,反射着初升的朝阳。军容整肃,马蹄踏地声震如雷。
“这是前面最后一批了。”柴绍控马在她身侧,声音平静。他如今是右御卫录事参军,青梧书院那一夜的炽烈已沉淀为眉宇间的沉肃。
秀宁默默点头。自正月始,天子诏令天下兵马汇集涿郡。一百一十三万大军,分为数十部,每隔旬日便有一部开拔,前后相距四十里,号称旌旗绵延九百六十里。而他们右御卫,受卫玄节度,位列倒数第二。在他们之后,便是天子杨广的羽林卫。
等待,成了另一种煎熬。
这煎熬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也确确实实的煎熬在了身上,右御卫原本八千人的建制,为凑足东征兵额,临时征调府兵、募健儿,硬生生扩编至近一万五千人。将不识兵,兵不知将,中层军官捉襟见肘。他们这些青梧书院的学子,虽资历尚浅,却已是军中难得的“识文断字、通晓兵事”之人,故而人人身上都压着不止一副担子。除了各领一部外,柴绍以录事参军掌机要文书,斛斯万善、张峻等人还需兼顾巡查、训导等杂务。
秀宁兼的中军铠曹参军事,更是名副其实的“苦差事”。名义上掌管三分之一军械簿书,实则仓曹、兵曹的部分职务也压了过来。
这便意味着,她每日需在天亮前起身,披着星光赶往校场,督导她麾下那八百士卒的晨间操练,从阵型变换到弓弩施射,她走入八百士卒的行列之中,与他们一同持槊冲刺、挽弓习射,直到汗水浸透内衫;操练方毕,汗渍未干,便又要匆匆赶往中军,与柴绍等一众参军汇合,参赞军机,研讨行军路线、扎营布局;而午后至深夜,才是她埋首于案牍的时间,在摇曳的灯火下,与那堆积如山的简牍账册搏斗——各类兵甲、弓弩、旗仗、粮秣的数目,她核了又核,算了又算,指尖常因频繁翻阅竹简而磨得发红,眼底也因长久凝视数字而布满血丝。她生怕出一丝纰漏,在出征伊始便为全军惹下天大的麻烦。
卫玄偶有闲暇,会将她召至帅帐。灯火下,老将军会取过她呈上的账册,枯瘦的手指逐行点过,朱笔在可疑的数字上留下犀利的圈记。他教她辨识账目中巧妙的贪墨伎俩,如何从损耗数目反推管理疏漏;又取来受潮的弓弦与发霉的粮袋置于案上,亲手示范如何用桦皮筒密封弓弦,如何在粮垛中埋入黄麻与石灰吸潮。每一次指点都简洁至极,却直指要害。这才让秀宁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秀宁心中记挂着囊中的账册,正欲再去库营亲自核查一遍那批新到的箭矢。
这时,营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辛世雄一身明光铠,带着几名亲兵纵马而来——他如今是卫玄的中军传令校尉,专司联络各营。
“大将军令——参军事及以上军官,即刻帅帐议事!”
辛继武略带着沙哑的声音穿过营地上空,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所有等待得近乎麻木的军官心中激起涟漪。他驰马穿过各营区间预留的通道,重复着这简短的命令,马蹄在初春半融的冻土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帅帐内,卫玄一身青灰色常服,未着甲胄,与帐外那片铁甲森森的景象格格不入。他花白的须发似乎比在长安时又稀疏了些,在帐内昏黄的牛油烛光照映下,更添几分沧桑。他并未端坐主位,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凝在幽州至辽东那片广袤区域,指尖无意识地在“增地道”与“鸭绿江”几个字上摩挲。
帐帘一次次掀动,带进阵阵寒意。柴绍、斛斯万善、张峻、庞玉等青梧子弟,以及右御卫其他各营郎将、校尉鱼贯而入,按品阶肃立。秀宁作为铠曹参军事,位置靠后,她垂首敛目,却能感受到帐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躁与压抑的气氛。
卫玄并未转身,直至帐帘最后一次落下,亲兵在门外禀报人员到齐。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古井无波,扫过帐中每一张或年轻或老成的面孔。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沉甸甸的,仿佛能压住所有躁动的心绪。
“左骁卫已发。”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右御卫部一万五千军士,十日后开拔。”
帐中响起几不可闻的松气声,随即又被更深的沉寂取代。等待终于有了尽头,但前路如何,无人知晓。
“行军路线...”卫玄抓起案上的马鞭,“唰”地一声在巨大的舆图上展开,鞭梢精准地点向涿郡,随即沿着一条蜿蜒的虚线向东北方向划去。
帐内所有军官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根黝黑的鞭梢。
“自涿郡出发,首日至临渝关,在此查验关防,补充饮水。”鞭梢在关隘处重重一顿,“次日抵石城,休整半日。第三日全军必须越过白狼山隘口——此处最为险峻,仅容单车通过,各营需依次鱼贯而行,不得延误!”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扫过几位统兵的郎将。被看到的人无不凛然。
马鞭继续移动:“过白狼山后,沿渝水北上,第五日抵营州。在营州城外休整一日,补充最后一批粮秣。自营州向东……”鞭梢划过一片标识着莽莽山林的区域,“便是最难行的路段。八日内,必须穿过这片山险之地,抵达怀远镇。”
他稍作停顿,让众人消化这个严酷的行军计划,然后鞭梢猛地向最终目标刺去:
“三月十四,辰时正刻前!”卫玄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右御卫全军,必须抵达鸭绿水西岸,与宇文述大将军所率前军会合,不得有误!逾期不至——自本将以下军法从事!”他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特别停留在青梧书院的众人身上,“含本将。”
沉重的压力让帐内空气几乎凝固。
“各自回去整军。散了吧。”卫玄一挥手,结束了军议。
众将神色凛然,鱼贯退出。秀宁随在众人之后,正要踏出帐门,身后却传来卫玄平静的呼唤:
“中军铠曹参事留下。”
待帐中只剩二人,卫玄走到案前,翻开那厚厚一摞刚被她重新核验过的军械粮秣簿册。
“粮秣、衣物、甲胄、马料、兵械,数目都清楚了?”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大将军,均已复核清楚,新旧损耗皆已登记造册。”秀宁恭敬回答。
卫玄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继续翻动,直到停留在记录随军民夫物资的那几卷簿册上。他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其中一行数字上轻轻一抹——那是八千民夫一日的口粮配给。
“朝廷定制,民夫日食二升。”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让秀宁心头莫名一紧。她记得这个数字,也曾按此核算,并未觉得不妥。
卫玄抬起眼,目光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看向她:“从此地到鸭绿水,路途迢迢,天寒地冻,仅凭二升黍米,你觉着,他们能走到几时?”
秀宁一怔,尚未回答,卫玄已从怀中取出一枚黝黑的铁符令牌,轻轻推至案前。
“持我令牌,去涿郡大仓。”他吩咐道,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不必动其他民夫营的存粮,就从预备军粮拨付里,为这八千人,每人每日再多调半升。天寒,不能让这些人……饿着肚子上路。”
十日后,右御卫终于开拔。
初离涿郡时,官道尚算平整。可见前军留下的车辙印记,大体还算得上是一次规整的行军。秀宁作为铠曹参军事,时时核对手中木牍,倒将初次远征的惶惑冲淡几分。
青海骢马蹄轻快,八百部下步卒在前,马军在后,队伍保持着基本的队形。
然而这般光景不过维持了三四日。
越往东北,道路越是崎岖。此地官道,多是前朝开拓的旧径,年久失修,多处被春汛冲毁。逢到险处,连马匹都需人力牵挽。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先是空气中开始飘散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异味,混杂在泥土和汗水的气味中,并不分明。
接着,官道两旁开始出现零星被丢弃的破车、散架的箱笼。然后,是第一个在路旁、一动不动小团物什。距离尚远,看不清,只像一滩褪色的破布。
“修宁,”身处前军的柴绍纵马而来,脸上带着凝重神色,马鞭指向道旁,“看那边……”
秀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猛地一沉。那不是个例,越往前走,道旁那样的“破布”越多,三三两两,姿态扭曲。有的蜷缩着,仿佛在抵抗最后的寒冷;有的伸着手,朝向虚空,像是在祈求永远等不到的救援。
她终于明白那萦绕不去的异味是什么了。
民夫。是前面几部,那些二人共推三石米的民夫。
朝廷定制,路途迢迢。寒冷、疲惫到极处的人,推着推着,连一句话也发不出来,便这样默默地倒伏下去,再也起不来。尸体也无人收殓,就那样横陈道旁,任由风吹日晒,逐渐腐烂。
一股强烈的热流自胃部猛地冲上秀宁的喉头,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她死死扣住嘴,指甲掐进唇边的肉,用疼痛强迫自己将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一股灼热的泪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将远处那些扭曲的身影晕染成更加可怖的色块。她猛地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硬生生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温热逼了回去,只在眼角留下一点不为人察的湿意。
“净街!羽林卫前部净街,让开道路!“
后方传来威严的呼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一队衣甲鲜明得刺眼的骑兵沿路奔来,玄色旗幡上金线绣着的羽林徽记在阴沉天光下依旧夺目——正是天子的亲军前哨。他们对这些路边的“障碍“视若无睹,兵士们沉默而熟练地挥动长戟,将一具具尸骸像清除垃圾般铲到路旁深沟里。随即,辅兵提着木桶上前,将混着名贵香料的土灰厚厚撒在刚刚清理过的路面上,那甜腻得过分的香气与尸骸的腐臭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娘的!“中军督斛斯万善打马而来,黝黑的脸膛因愤怒而涨红,他望着羽林卫远去的身影,狠狠啐了一口,“这群没卵子的东西,净干这缺德冒烟的勾当!有这钱财买香灰,不如多分半斗粮...“
“万善,噤声!!“秀宁厉声喝止,右手已下意识按在双锏上。她目光复杂,迅速扫过那些羽林卫铠甲上鲜明的龙纹徽记。
斛斯万善的骂声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秀宁苍白的脸上,又扫过路旁深沟里那些刚刚被掩埋的痕迹,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铁钳般的大手将马鞭攥得咯吱作响。
.......
是夜,营州城外,右御卫大营。
凄厉的寒风卷过连绵的营帐,位于大军边缘的民夫营地更显萧瑟。秀宁巡夜完毕,心中记挂,脚步不由自主地便转向了这里。
还未走近,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民夫营地入口的火光下,身姿挺拔,正是柴绍。他闻声回头,见到秀宁,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是微微颔首。
“你也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秀宁点头,与他并肩走入营地。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浑浊气味,但比起白日官道旁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这里至少还带着一丝活人的生气。
得益于卫玄之前的未雨绸缪,右御卫所属的这批民夫,境况比之前路上所见似乎稍好一些。围着微弱火堆蜷缩的人们,手中破碗里盛着的粥汤,虽依旧稀薄,但借着火光,至少还能看到碗底沉浮着些许米粒。
然而,凄苦的底色并未改变。疲惫写在每一张麻木的脸上,压抑的呻吟时隐时现。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一名守营士卒正粗暴地从一个蜷缩的中年汉子身边,拽出一个身形瘦长、却面色蜡黄的少年。那少年骨架颇大,但身上几乎没什么肉,脚步虚浮,被拽得踉踉跄跄。
“军爷!军爷行行好!我侄儿没病,他就是累着了,饿着了啊!”那中年汉子扑上来,死死抱住士卒的胳膊,哀声求告,脸上深刻的皱纹因焦急而扭曲。
“滚开!”那士卒一脸嫌恶,试图甩开汉子,“上头有令,发现有疫病征兆者,立即驱离,以防蔓延!这小子脸都黄了,一看就是得了时疫,绝不能留在营中!”
所谓“驱离”,在这荒郊野岭、天寒地冻之中,与直接处死何异?
“住手!”
秀宁与柴绍几乎同时出声,快步上前。
柴绍亮出身份令牌,沉声道:“何事喧哗?”
那士卒见是两位参军,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忙行礼禀报:“启禀参军,这小子发热无力,面色有异,恐是时疫,小的按令行事……”
秀宁已不再听他辩解,她蹲下身,不顾那少年身上的污秽,伸手搭上了他的腕脉。指尖传来的皮肤滚烫,但脉象虚浮无力,并非疫病常见的滑数或沉紧之象。她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的指甲和眼睑。
“他不是时疫,”秀宁抬起头,语气肯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是长期饥饿,加之劳累过度,元气耗损太甚导致的虚热之症。”
那被称作老叔的汉子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磕头道:“将军明鉴!将军明鉴啊!我这侄儿……他、他今年实岁才十四,本不到起征的年纪,可那杀千刀的里正见他骨架大,瞧着显个儿,硬是把他名字填了上去,充了人数啊!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就吃得多,如今这点粮……哪够啊!一路推车负重,这才、这才累倒了的!”汉子说着,声音已然哽咽。
柴绍眉头紧锁,看向那士卒,目光锐利:“既是虚症,便非时疫。还不放手!”
士卒被他目光所慑,下意识松开了揪着少年衣襟的手。
秀宁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里面是备着应急的炒米糊,她示意那老叔喂少年吃下一些,又对柴绍低声道:“需给他寻个稍微避风的地方,若能得两日休息,喝些稠粥,或可缓过来。”
柴绍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民夫,沉声道:“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如他这般年岁、这般情状的,恐非孤例。”
秀宁看着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叔侄,以及周围无数双在火光映照下麻木而绝望的眼睛,心中那股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沉溺于悲伤。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向柴绍,语速快而清晰,显示出她已在瞬间理清了思路:“嗣昌兄,硬闯民夫营要人,动静太大,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目光扫过那名面色不豫的守营士卒,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按规矩’来。此人,”她指了指那虚弱的少年,“现由我右御卫中军接管。”
柴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默契地接话道:“不错。方才是看错了,疑似疫病,需隔离查验。铠曹参军事既通医理,带走监管,合乎规程。”他看向那士卒,语气带着上官的威压,“此人,若上官问起,便说按军律处置,明白吗?”
那士卒巴不得甩掉这个“麻烦”,连忙躬身:“是,是,小的明白!”
秀宁不再看他,对那感激涕零的老叔快速吩咐:“扶他跟我来。”她随即又对柴绍道:“光救一人不够。嗣昌兄,你掌文书,能否以‘整肃军纪、核查民夫员额’为由,行文至相关曹署,至少让我们右御卫名下的民夫,检查下是否真的有了疫病。”
柴绍沉吟一瞬,重重点头:“理由充分。大战在即,民夫大量减员于军不利。我明日便设法行文。”
“好。”秀宁点头,又看向那对叔侄,“至于他……先安置在我部辎重营。那里有热水、有避风处,我那里还有些备用的伤药和盐。让他叔父跟着照料,就说是……临时征调的辅兵,帮忙看管器械。”
她这个“铠曹参军事”的身份,在此刻成了最好的掩护。调配少量物资、安置一两个“病人”,都在她的职权范围内,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耳目。
“另外,”她最后补充道,眼神锐利地扫过民夫营,“烦请继武兄他们巡查时,多留意一下我们自己的民夫营。若再有类似情况,不必声张,依此例悄悄处置。能多保住一个,是一个。
这已是她在不逾越规则的前提下,所能做到的极限。无法改变大局,只能在这冰冷的规则缝隙中,尽可能多地捞起几个即将沉没的生命。
柴绍看着她冷静而缜密地安排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低声道:“修宁思虑周详,处置得当。如此局面,能迅速想到这层层关节,实属不易。”
秀宁正凝神看着那老叔搀扶少年去,闻言,下意识地轻轻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脱口轻声道:“这算什么。你是不知,我娘将诺大个国公府里外事务,连同各处田庄、产业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那才叫……”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收声,脸上掠过一丝窘迫,迅速将目光重新投向黑暗的民夫营深处,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夜风带来的错觉。
柴绍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目光在秀宁骤然僵住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只见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窘迫,迅速将目光重新投向黑暗的民夫营深处,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夜风带来的错觉。
柴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苦难的营地,将那份异样感暂且压下。
毕竟,人人在此时都难免有失态之时。
他顺着话锋自然接道,语气平和,仿佛未曾察觉任何不妥,“今日见修宁处事,方知家风传承。“
秀宁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满营的火把猎猎燃烧,将玄底金绣的“隋“字大旗映照得流光溢彩,旗面在夜风中舒卷,每一道金线都在火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泽。